阮回明白奥泽的意思。
四结局的两次许愿机会需要的权限级别非常高,甚至连碎片机这个能修改神主记忆的超强道具,都无法记录下未达成的那个愿望,是为数不多不会受到梅洛霍尔德干扰的宝贵机会。
“彻底解决梅骑士的愿望……直接许愿要他死吗?”柯唐摸不着头脑地问,“这样也能行?”
“当然不行,”奥泽说,“愿望必须是一个具体直接且合理的行为,如果你想让一个人死,那就必须说出确切的死法。某种程度上,我只是那个愿望的执行者,只能按照你说出的内容去做,所以越简单合理越容易成功。”
“梅洛现在的实力,直接设计他的死亡几乎没有成功可能。”
奥泽边说边关注着阮回的微表情,只是一瞬的变化都被他清晰地捕捉到,轻易洞穿了阮回的想法:“别再想怎么弄死他了。”
阮回被戳穿了小心思,眼神有些闪躲,但嘴上不肯认:“怎么可能。”
奥泽盯着他:“你在想,让梅洛也变成玩家,完全复制你的死亡过程。”
阮回:“……”
柯唐看了看他哥的脸色,惊奇地意识到阮回真是这么想的,难掩震惊地问:“哥,你前三局运筹帷幄,就是为了这一局和那黄毛同归于尽?”
跟哈尔文多待了一会,柯唐的词库就被更新了,对梅洛霍尔德的印象已经变成了心机深沉的邪恶黄毛,要阮回拿命去换,他肯定不同意。
阮回的计划还没实施就被看穿,干脆摊开了说:“反正还会复活重开。”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利用愿望削弱梅洛霍尔德的神明身份带来的助力,就像奥泽一样,神明的能力或许还在,但会弱很多,在面对四结局五个神明boss的时候也就比普通玩家强一些。
但是,考虑到奥泽也被大幅度削弱,从神还少了一位,这个愿望存在失败可能,但是只要无限复活重开,成功一次就永绝后患。
奥泽无奈地说:“我就应该让你恢复第一次的记忆。”
柯唐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们俩,没敢吱声。
阮回皱眉:“没区别。”
“有啊,”奥泽很委屈地说,“你当时还跟我保证过,一定会想办法带我出去。”
阮回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心底生出一股拿树枝堵住他嘴的冲动。
奥泽抱怨:“你每次都跟我保证一些没影的事,到下一次就忘了。”
柯唐小声地抽了口气。
阮回脸色顿时红了又黑,两个人的视线都非常有存在感,想躲都感觉背后被烧出个洞,阮回气急败坏地扯过柯唐的领子,转身下台阶。
“你知道吗?其实你恰好和我出现在同一个新手NPC家,都是我的主意。”
阮回压低声线,恶狠狠地吓唬他:“我可是把你也算计进来了。”
这话在柯唐听来倒是没有威胁恐吓的意味,反而像是在说他也在这一人一神两个神经病的play中,于是难以启齿地冲他哥露出个十分理解的表情:“行,你愿意就好。”
阮回:“……”
不对,这跟他想象的答案不一样。
柯唐已经自觉代入了僚机的角色,主动问:“哥,你要带我去哪?”
阮回疾步冲下台阶,直奔老旧石门而去,快到跟前了才发现这门好像不自动了,身后那个行动不便的反应也很慢,后知后觉地提醒道:“那边出不去,得用特殊的传送咒语。”
他们俩当然不知道咒语是什么,只能原地转了半圈,阮回正想问咒语,奥泽垂眸向下看,说:“有人朝这边过来了,你们还是别乱跑比较好。”
“我知道,”阮回皱眉说,“我看到了。”
藤环耳饰传来的画面,那几个在森林里搞野营的银盔骑士和铁匠抛下了营帐,只带了武器和各自的工具箱,从不同位置出发,目标却是同一个。
阮回立刻寻找起哈尔文的身影,他还在洛尔列没有出来,但是那个避世的王国也没有原先那么安静,好像被石子扰动了平静的湖面,波澜渐渐扩大。
奥泽也知道了,说明他和森林间的联系已经重建的差不多了。
缠在他身上的树枝表皮仍然深黑皲裂,但活跃了不少,仿佛吸饱血的蚊虫,满足地从宿主身上离开,慢慢缩回阴暗的角落。
“你没事了!”柯唐很兴奋,“太好了!哥,那黄毛没来吧?只是一群银盔骑士,没有威胁。”
奥泽脸色苍白如纸,脆弱得好像走路都不稳,一步一顿地从神座前走下,声音很轻地喃喃自语:“那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很快,藤环耳饰给出讯息,哈尔文已经带着格雷文和伊尼森从洛尔列王国出来了,宛如一道圆润的残影,偶尔速度稍慢,能看到哈尔文表情狰狞,似乎很费力。
“我叫哈尔文回来了,”刚刚和森林重连,奥泽竟然觉得不太习惯,不过这样的异样只有很短暂的一瞬,“只有这些人,格雷文能对付。”
阮回听到这话,隐约不安的心反而悬起来了,眼看哈尔文带救兵迅速靠近神殿,他盯着仿佛在散步的一群人,每个人脸上都神色都平静得近乎诡异。
忽然,阮回好像晃了一下神,那群铁匠还维持着走路的动作,却突然凭空消失。
阮回猛地抬头看向奥泽,一看见他的脸色就知道了大半:“那些人不见了。”
“啊?”柯唐一头雾水地听转播,偏偏身边这两个都是不称职的,说一句停半晌,还摘头去尾,比阅读理解还难懂。
阮回脸色难看:“铁匠不见了!”
“森林中没有他们,”奥泽蹙眉补充,“没有留下痕迹……”
“嘿!”
哈尔文拎着两个拖油瓶从天而降,半空就撒开了手,格雷文没什么反应,自由落地重重砸下,还好没摔倒。伊尼森就比较羸弱了,既不皮糙肉厚也没有防身手段,狼狈地被树枝接住,趴着落地。
三位从神刚到,就看见奥泽表情凝重,满神殿都是巨大预言树延伸出的树枝在疯长,失控般破开六面墙,以主殿为中心向外扩张领地。
伊尼森拍拍衣服,不动声色地站到格雷文身后,伸手搭着他的头:“来的真巧,刚好看到好戏。”
哈尔文身条长,重心本来就不稳,一时间被山崩地裂般的动静晃得左摇右摆,格雷文慢动作般伸手,被哈尔文一把抓住,使巧劲翻身上去,在他肩头团成球。
格雷文在地动山摇中稳如泰山,肩头哈尔文着急地问:“怎么一会不见就开始拆家了?”
阮回被几根树枝卷住腰抬到半空,同样待遇的还有柯唐,摇摇晃晃地寻找一个平衡点。
一片混乱之中唯有奥泽完全不受影响,背后不知何时伸展开巨大的羽翼,但被周围新生树枝织成的庞大树网限制着无法完全舒展,从背后弯折到身前笼住大半个人。
漆黑长发无风狂舞,每一根发丝都像有生命力似的自行变长,肉眼可见地长到了几乎等同于他整个人的长度。
“这是要把神殿翻过来吗?”
阮回一边想,一边试图抓住什么东西往奥泽那边靠,然而肆意破坏墙体的报应很快来了,几千年前已经塌过一次的神殿被这种无死角的攻击模式毁掉了最后的支柱,碎石崩得四处乱飞,阮回还没挪几米就被严严实实裹成茧,不知道被卷到了什么地方,隐约听见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很遥远的深处响起:
“真敏锐啊……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阮回什么都看不到,否则就能欣赏到哈尔文光速变脸,现在只能听到他七窍生烟地咒骂:“死黄毛!”
说话者的身份瞬间就明了了,哈尔文如此厌恶的黄毛只有一个,那就是梅洛霍尔德。
树枝缠成的茧空间狭小,阮回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意识到梅洛霍尔德的声音是从他们下方传来的时候,顿时一阵毛骨悚然。仿佛为了配合他,梅洛霍尔德低低地笑了两声,阴冷的气息随着笑声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每一个缝隙。
背后的碎片机颠倒地撞了好几下,棱角磕坏了质量一般的上衣,阮回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梅洛霍尔德是什么时候到地下去的。
柯唐似乎离他很近,阮回能听到他慌乱地叫:“他怎么会在下面??”
“他和安比里就是天生的盟友,”阮回冷冷地说,“都把对方利用到了极致。”
梅洛霍尔德大概没听到他们俩的话,声音越来越远:“我猜又是埃德温搞的鬼吧……”
后面就听不太清了,甚至连埃德温的名字都是阮回连猜带蒙的,他的茧遭到了无数激烈碰撞,而梅洛霍尔德的声音减弱却不是因为噪音太多,而是他在迅速远离!
阮回下意识摸了摸刚才柯唐的方向:“柯唐?”
“哥!”柯唐很迅速地回应,然后接连叫了其他人,疑惑地问,“怎么都不应?”
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对劲,茧隔绝了视线,以至于各种东西砸上来的动静掩盖了茧正在移动的感觉!
“奥泽!”阮回还戴着藤环耳饰,把骂街的话一五一十传过去,“你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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