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阮回出乎意料的冷静，没有丝毫迟疑就否定了柯唐的猜测，可始终没有离开金盔骑士的目光还是出卖了略微不安的内心。
阮回咬咬牙，强迫自己不往最坏的情况想，冷静地分析：“过去这么长时间，索琳肯定到了。四大从神齐聚不可能这么快失败，这只是为了让我们分心而已。”
“最重要的是，”阮回伸手拽了拽肩上延伸下来的，不太明显的树枝，“奥泽还在控制森林。”
碎片机一直都由阮回背着，但这东西不是背包，四四方方有棱有角的很硌人，所以奥泽一直偷偷控制树枝稳定它的位置，既能保证不掉，又不至于磕得人难受。
柯唐没有说话，虽然阮回说的很有道理，但他们都心知肚明，梅洛霍尔德在和奥泽对抗的时候还能分神掌控外界，已经是不祥的预兆了。
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希望，毕竟特意做这一出，虽然有一丁点扰乱心情的作用，但更实际一些的效果几乎为零，侧面说明梅骑士现在力不从心，没法真正干扰到外界。
短暂沉寂过后，柯唐很快重整精神，二话不说先把空白纸塞阮回怀里。
阮回回过神来发现手上多了东西，低头仔细端倪正反，除了看出白纸被攥久了导致侧边皱巴巴的，中间还有一条对折形成的折痕，其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快就出来了吗？”
柯唐盯着阮回，一脸的苦相，语气充满哀怨，仿佛被人耽误了终身大事，来找罪魁祸首兴师问罪。
阮回莫名被他看得发毛，眼神尽力不明显地向下滑，试图看白纸的物品介绍，然而什么都没有。
柯唐这么说话的话……那这事大概率和他脱不了关系。
看到阮回试图避开和他对视，柯唐无处可撒的气从牙缝里漏出来：“我刚进去，埃德温就把我扣下了！”
阮回呼吸一顿，他上次可没见到埃德温，而且恢复的记忆中，上一局游戏他正常进仓库选奖励道具也没见到埃德温，这应该是正常情况啊。
难不成……
阮回眼神飘忽，好像猜到了后续发展。
碍于旁边有人，柯唐始终不敢大声喧哗，但一提起刚才发生的事他就很不服，简直要从鼻孔里出气了，压着音量冲阮回吼：
“那家伙就在那等着我，看见我立马把这玩意塞我手里！”柯唐揪着白纸扯了好几下，“然后他就走了，就这么走了！”
“拿了这个以后我就不能拿其他道具，那破广播居然敢说我违规，还说什么古怪云商大人很好心地决定放过我！”
柯唐越说越气，嗓门眼看就压不住了，自己深呼吸一下又克制住：“没礼貌的小黑人！他硬塞给我一个道具连个补偿都没有，就这么把我踢出来！”
耳边是很轻但震耳欲聋的咆哮，手里是毫无动静的白纸，阮回很困惑地沉默一阵，直到远处传来渐近的飞行器破开空气的声音，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他才开口：“所以，这是件道具？”
柯唐双手抱胸，恶狠狠地一点头。
阮回无话可说地张张嘴：“……那为什么没有物品介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柯唐微不可察地迟疑了一瞬：“因为埃德温刚把纸给我的时候，上面有一行字：对折查看功能。”
中间平直的折痕有了解释，但是已经不重要了，阮回更好奇查看出什么功能了：“然后呢？”
“然后我就对折了，上下两半纸自动粘在一起，显示的字也变了，”柯唐复述道，“将纸贴在任意物品上，可查看其完整功能，使用冷却时间一天。”
“等我看完，纸又能打开了，同时字迹消失，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柯唐老实说完，猜测道：“可能是因为在冷却。”
阮回：“……”
头回见到了解功能需要先浪费一次使用机会的道具，好神奇的设定。
不仅如此，这张纸的作用不过就是介绍物品，而游戏中已经有类似功能，实在没什么稀奇的。
但埃德温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件道具交给柯唐？他想让他们俩了解什么东西的功能？
等等。
“重点是全部。”
阮回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抬手把碎片机拽到身前，然后把空白纸放进去，抬头望天：“介绍物品功能是物品栏的作用，再用这张纸完全是多此一举。但埃德温没有理由给你个废道具，这不合常理，肯定另有深意。”
“这张纸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能查看特定道具的全部功能，而我们刚好有一件只显示了两种功能的道具。”
就是埃德温的碎片机。
柯唐顺着阮回的动作看向黑漆漆的匣子，凝视的瞬间好像有股力量在冥冥之中拉扯着他。
这东西给人的感觉和埃德温掀开黑袍把附近的活物都吸进仓库一样，看久了或者靠太近就会越来越难以抵抗，柯唐匆匆挪开视线：“你是说，它还有别的用处？”
阮回不置可否：“明天这个时候就知道了。”
阮回前脚通过生机战斗节点拿到碎片机，埃德温后脚就给柯唐开后门指定奖励，换谁都会觉得这两件事有联系。
而且碎片机本身就是多功能，不仅可以用来修改和恢复记忆，还能储存物品，分得严格一点这都有三个功能了，保不齐还有更多没发现的秘密。
这边阮回和柯唐一拍即合，决定第二天再研究那张空白的“说明书”。刚好不远处飞行器减速落地，金盔骑士监视着全场，阮回不想被看出什么，赶紧和柯唐一块随大流坐上飞行器。
*
一排飞行器快速穿过陨城上空，降落在大门虚掩的教堂前，时间已经不早了，但街上莫名挤满了人，还在天上就能听到人群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
报信的比他们早到，怪物全部退回森林的消息大概已经传遍整个派瑞，陨城人深受困扰，高兴得大半夜起来狂欢也能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阮回一见这阵势就想跳车，偏偏金盔骑士和他们坐一块，见状十分熟练地歪了歪身子，探出去打招呼。
阮回内心慌张地往里贴，浑身仿佛要被热切的目光烫出个洞一样坐立难安。
突然面对这么多人对阮回来说是场折磨，柯唐同情他但呼吸困难，艰难维护最后一点空间，小声说：“哥，给我留点活路。”
飞行器很快落地了，阮回面无表情地看着金盔骑士解锁然后出去，下一秒就被吞进浩瀚的人海，乱七八糟的呼喊声叠成无意义的噪音，一道残影如同蝗虫过境，嗖地刮走。
正处于极度亢奋状态的民众只是奇怪了一小会，很快就把这事抛在脑后，谁也没注意到已经有两个人闯进了教堂。
阮回贴着凉飕飕的墙壁长出一口气，不安感总算平息了一些。旁边被他拽了一路的柯唐揉揉差点脱臼的肩头，隔着石墙和人墙听金盔骑士发表演讲：
“……很成功！我们……之后肯定会……”
一个人再怎么声嘶力竭也拼不过一群人，金盔骑士断断续续地说完套话，终于到了教堂门口，摆脱：“各位勇敢的骑士，如果今晚不打算离开，就在教堂休息吧，飞行器直到明晚都会在教堂门口等候。”
话音刚落，金盔骑士恰好彻底推开大门踏进教堂，敏锐地发现门反弹的力道和平时不太一样，立刻戒备地看向门后。
阮回站在阴影中，毫无心理准备地和突然扭头的金盔骑士对上眼，凶光展露无遗，又迅速消退。
身后一大片玩家和骑士被迫停下，虽然门开以后的空间允许几个人同时通过，但看到金盔骑士反常的反应，谁也不敢贸然前进，只好不明所以地探头探脑。
金盔骑士只停留了几秒，像是没想到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先一步溜进了教堂，防备瞬间变成惊诧，最后只剩下无语，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阮回垂下头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进来的每个人都会往这个角落看一眼，继续待下去只会持续社会性死亡，那还不如勇敢一次混进队伍里，注意到他们的人就大大减少了。
柯唐跟上来，很不理解他的选择：“哥，你不急着回去吗？”
金盔骑士可没有强制要求他们留下，按阮回的性格，再加上流放之地正在进行的对战，没道理还往教堂里走。
况且现在就想走的不在少数，魔法师协会在索琳莫名消失后就有离开的意思，只是遵守和王室的合作约定一直留到安顿完所有伤员，可这仅限于临时营帐中的伤员，那些奋战到最后的玩家并不是毫发无伤，却没赶上治疗机会，只能自己想办法回血。
恢复办法不难，大部分骑士玩家都会和魔法师玩家组队，但碍于职业认证考核的规定，不同职业通常会分头行动，所以他们更倾向于回去找自己的队友，而不是蹭一晚免费酒店。
阮回头也不回：“等外面没有那么多人的时候。”
柯唐：“……行。”
明明暂时没有怪物的威胁了，陨城却莫名兵荒马乱起来，着急回锡金堡的玩家一转身看见闹哄哄的大门口，又脸色铁青地转回来，逃似的跟上队伍。
还是等庆祝的NPC都散了再说吧。
一群人跟着金盔骑士走上二楼，教堂准备的房间实际上就是为接纳伤员建造的临时隔离间，在有限的条件下坚持一人一间，看似贴心，其实也为了观察有没有潜在的被污染者。
金盔骑士的目光有意无意跟过来，阮回懒得看他，随便推开一间房。
“请等一下。”
一只强有力的手突然按住阮回的肩，冷淡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但方向似乎朝向更多人：
“我忘了说，正在进行职业认证考核的平民骑士，你们已经获得了正式资格，请将身份证明交给我，大教堂需要记录信息。”
阮回转过身，金盔骑士已经松开手，好像只是凑巧离他更近，通知完就直挺挺杵在原地，等玩家将身份证明交上来。
没有人感到危机，只想赶紧解决这些乌七八糟的麻烦事，然后好好睡一觉，很快阮回面前就围上来一大帮人。
阮回目光深沉地扫视聚过来的玩家，零星几个稍显犹豫，好像并不想交。
这几位很可能是在进行三结局的老玩家，一旦将身份证明交给金盔骑士，就相当于开始了结局倒计时，什么时候被戳穿伪造的身份，什么时候被抓起来就由不得他们了。
因为奥泽能影响的范围有限，三四结局的分叉是在进入洛尔列后，所以阮回和柯唐要面临的跟这些玩家差不多，他也不想交。
金盔骑士捧着越来越厚的证明文件，突然听到背后有人问：“一定要现在交吗？”
金盔骑士手上动作不停，回道：“离开陨城前交给我即可。”
“只有大教堂有资格进行职业认证，现在给你也是要通过大教堂的审核，我就不能回锡金堡再交吗？”
阮回看似询问，实际语气很坚决，金盔骑士闻言缓缓偏头：“当然……”
“不可以。”
意料之中的答案，阮回耸耸肩，刚才毫无余地的态度突然松懈，手指一搓凭空出现一张身份证明，放到那一叠纸的最上面：“好吧。”
金盔骑士本来以为他会继续纠缠，预备好的说辞在嘴里滚了一圈，无声无息地落回肚子里。
阮回借着回房间的转身瞬间给柯唐递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地把身份证明拿出来，突然冲了过去，准备离开的玩家被突然蹦出来的人吓了一跳，短暂地停留一会，然后才骂骂咧咧地走开。
柯唐不好意思地挠头，众人的目光汇聚在他身上，都没注意到身后贴着墙根飘过去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溜进柯唐的房间。
房门关闭，外面的声音一丝都漏不进来。隔离间是忏悔室改的，只不过多了床，阮回毫不客气地坐下，闭目梳理思路。
很快，门一开一合，柯唐一沾上床就软骨头似的变成葛优躺，问：“哥，教堂这是什么意思？”
阮回闭着眼：“提前收身份证明，摆明了是要加快三结局玩家的游戏进度。问题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三四结局的分叉点在进入洛尔列以后，因为那里才是奥泽自由度最高的地方，所以阮回和柯唐一样会被发现伪造身份，然后抓起来。
抓起来，可就要去洛尔列了，阮回已经大致清楚了自己的计划，梅骑士这么做相当于帮他。
柯唐也非常不理解，但是困意上涌，说话越来越含糊：“不会要把我们就地……处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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