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崔姗姗前来敲门,喊管盈一道吃早饭去,不料门内一直没有回应,第六感突然不妙,忙打电话给一大早便去货场盘货的董知桥,让他快查看货场上的工人们少没少。
董知桥回她,刘、秦两位师傅今早突然托人请了假。
崔姗姗听闻,立时跑去找她舅舅:“舅,管经理走了!”
“什么叫走了?”徐经理脑袋尚发着懵,反应片刻,拍腿道:“她跑了?什么时候?”
崔姗姗分析道:“知桥说货场那边的刘师傅、秦师傅今早突然托人请了假,该是天还没亮就一起走了。”
徐经理跳起脚来:“她怎么能跑了呢?!”
崔姗姗叹口气:“唉,换作我,我也跑...舅,你也别急,管经理既然让两位师傅接走,那就是回迪拜了,只要不是回西雅图,我们好好道歉,就还有余地。”
“道歉?我道什么歉,你胳膊肘怎么老往外拐?Kassim的事,她答应给我们解决的,怎么能言而无信!还有你,你对知桥说什么了,他一个晚上没睡觉,大清早就去货场了,他会干什么,你怕他添的乱还不够多!”徐经理一连受挫,连外甥女也不理解自己,只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便把有些不该说的话也一股脑发泄出来了。
崔姗姗却头脑清醒:“舅,你太急功近利了!我不管,我已经把人从西雅图给你求过来了,是你把人又吓跑了,你如果还拉不下脸去给管经理道歉,我也回国!反正,我在这里只会给你拖后腿,董知桥也只会给你添麻烦,我们都走就是了!”
徐经理心烦气躁:“走,都给我走!”
舅甥俩,头一次闹翻。
崔姗姗又委屈又冤枉,哭着跑回房间,待重新冷静下来,又铁不下心,忐忑着给管盈打电话。第一通未接听,赖着脸皮又拨了一通,这才被接起。
接电话的却是大嗓门的秦师傅:“小崔经理早啊!我是老秦,管经理她现在开着车,不方便接电话啊,你找她什么事,我替你转告她!”
刘、秦两位师傅都是小郑总从迪拜高薪聘请过来的工头,自然也听管盈的调度。崔师傅这么大剌剌得接起管盈的电话,可见也不怕被南钢的人追究。
崔姗姗也不多废话,甚至还有点体谅:“早啊,秦师傅,我知道你们急着回迪拜,肯定是有事要办。我打电话过来,就是问问,你们还回达曼港吗?”
对面停顿了一会儿,似是在话筒外合伙商量话术,而后秦师傅才回话:“回,我们办完了事就回去,小崔经理把心踏实放肚子里,哈哈哈!”
秦师傅是个直肠子,听他在电话里的语气,不会有假。管盈虽然没有直接对话,但态度却透过秦师傅传达过来,想必是叫自己放心,但又不便与自己多说。唉,到底还是有隔阂了!
......
管盈从昨天利雅得那场鸿门宴上脱身后,便打定了主意要跑。一路在车上养精蓄锐,到了达曼港边的酒店,又装作倒时差,麻痹了徐经理一行人,夜里给老赵打完电话,便往窗外寻找出路,可这里实在太陌生。
思来想去,记起崔姗姗早先给她打电话时曾提过:[小郑总怕我们人生地不熟,特意请了认识的工人过来帮忙,他每天吃住在货场,夜里就在皮卡车顶搭个简易帐篷...]想来,刘、秦两位师傅定是就在附近,她那辆白色皮卡车也在这里!天时地利人和,哪有不跑的道理?
秦师傅替她挂了电话,畅快道:“管管呐,你一来,我们就有主心骨啦!我跟老刘,这几天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现在终于能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刘师傅口齿灵利,在旁赶紧补充道:“可不是?想当初,还是我俩陪着小郑总一起招待的Kassim,现在Kassim作妖,我俩这心里也不是滋味啊...当初这Kassim偷偷摸摸要酒喝,我就该看出来这人不咋地啊,还是大意了呀!”
管盈正开着车,迪拜的一切都熟门熟路,她终于心定下来,笑道:“哈,刘哥,秦哥,这事跟你俩没关系,我和小郑总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在商言商,那Kassim也没做错什么,人家有利可图,干嘛不图,这就是游戏规则呀。”
刘师傅舔舔因为上火而起泡的嘴角:“管管你真能这么想,那我们哥俩心里就好受多了!”
管盈回头瞥他二人一眼,昨夜里见面时,她就发现他二人比之前消瘦了,想来郑居庸离开这么久,南钢的几人没什么经验,货场上的事全靠他二人支应了,薪水还没完全结算,他们能做到这份上,全凭着良心了。
管盈心中不落忍,更要故作轻松了:“哈呀,这才多大点事啊?Sabur老头在我这都没讨着便宜,何况那个Kassim,有啥好担心的?我约了律师,咱们今天一起去律所,你们认识那Kassim,能帮上我大忙呢!”
秦师傅登时来了劲:“是不是你那个男朋友萧律师的律所?是啊,老刘,有他在,咱还愁啥!”
刘师傅一个劲儿眨眼睛。
秦师傅莫名其妙:“咋,开了点夜车,眼睛坏了?”
管盈踩了脚油门,停在迪拜分局旁边那家充满咖喱味的快捷酒店楼下:“秦哥,刘哥,昨晚上你俩都没睡好,先在这里休息,我傍晚再过来接你们。”
安置好了客房,管盈要走。刘师傅稀奇道:“管管,你不休息么?”
管盈笑了笑:“我正好倒时差呢,旁边就是迪拜分局,我去那儿找个地方休息。”
刘师傅张大着嘴巴:“啊?”
......
临近傍晚,正是迪拜律所职员们最有效率的时候。
Eric正在会议室里与人开会,秘书突然敲门进来耳语了几句,Eric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行色匆匆站起,小跑着奔回自己的办公室,一进门便拉下了玻璃门上的条形帘。
“管小姐,请坐,大家快请坐!这二位是?”Eric看向管盈身后的刘、秦两位大哥。
管盈礼貌介绍了一番,直奔主题:“Eric,知道你忙,我们开门见山,你觉得我之前电话里的提议怎么样?”
Eric笑得含蓄:“案情并不复杂。即使Kassim以质量缺陷为由提出赔偿诉讼,我们也可以追偿欠付货款和逾期付款利息为由提起反诉,合同中约定了总金额10%的违约金,这么高的赔付率一定会引起对方反扑,Kassim一定会主张追溯违约金条款的合理性,要求重新评估合同...虽然我们不一定会胜诉,但打个平手还不难。只是这样一来,时间拖延下去,对我们没有好处,建议还是优先协商谈判,争取在诉讼前达成和解。”
管盈点点头,从违约金作为切入点,Eric与Wilson教授所见略同,倒是没有糊弄她。倘若Eric愿意出手,如他所说,至少也能反制对方,让Kassim好好衡量一下拖延履约的利弊,不至于单方面一败涂地了。只不过一向以胜绩率为KPI的律所,未必愿意接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案件。
“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各让一步,我想Kassim老板不会想不通这点。如果Eric你的律所能接受这份委托,我一定会促成西雅图大学法学院与你们律所的管培生项目,管培生在迪拜的一应生活费用,由我们西城钢材赞助。”这便是管盈的提议。
迪拜律所生意越来越好,但当地员工一天要做五次撒拉,遇到斋月更是一整个月捉不齐人手开工,外籍员工碍于中东气候又总是留不长,因此遇到忙季总是要从纽约总部特批申请人才援助。这不仅要消耗迪拜分所的业务成本,且对总部派来的人还要小心伺候,管理上老板不像老板,员工不像员工,Eric头疼这情况已经很久了!当初好不容易栽培了一个萧唯言,最终还是被撬走...律所需要新鲜血液,已经不是什么小问题了。校企联合的国际管培生计划并不稀奇,但难处在于企业赞助和信用建立,管盈若居中促成,她同时兼具学校学生与企业主的双重身份,无疑是最好的选择。Eric当然动心!
还在西雅图时与Eric通话,他语气便已经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但到此刻见了面,他却突然表现得不冷不淡了,甚至还有些紧张,否则也不会一进门就拉下条形帘,这又不是什么大案要案...
“案情不复杂,我有把握,你的提议也非常好,我很心动。唉...但是...”Eric双手撑住下巴,表情复杂,想接又不敢接似的。
管盈起身踱到窗前,抬头看了看格子间外粉紫色的天空,云间还残留着一行飞机掠过的白线,若有所思道:“但是你发现,Kassim的代理律师是Daniel,所以犹豫了?”
Eric心乱时又想转笔,从笔筒里拔出一支红色签字笔,夹在两指间不安得摇来摇去。且不说Daniel在律界的地位,就是他这迪拜分所里的员工,也不少人仍是Danile的拥趸,就连纽约总部派来replace萧唯言的那位高级律师也是Daniel的人啊,连他这作老板的也得敬让三分。
因而一得知这案件背后是Daniel,Eric的心都凉了,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他也闹心啊!
管盈转过身来揣起双臂,她可太了解这些做律师的男人们心中有多少算计了,心一横:“Eric,还记得你那辆蓝色法拉利么?”
Eric不知她这时为什么突然提起那辆车来,苦笑着回道:“当然记得~是你在地库里玩碰碰车的嘛,为了帮你从警局早些出来,萧就把那辆车买到他名下咯,他是车主,他不追究,你才会没事~”
听到这里,刘、秦两位师傅在座椅上面面相觑,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管盈脸不红心不跳,将两张警局系统调印出来的条子摆到桌上:“不瞒你说,萧唯言当周就跟我分手了,而且很快就离开迪拜了,他根本用不着这辆车。你说他是投机取巧,为了帮我洗脱罪名的,我却要对外面说,他是为了帮你洗脱罪名呢!”
“我?我的车被你撞得那么惨,都有监控证据的,你在说什么?”Eric将签字笔转得飞起。
“对耶,我一个东方女人,跟你无冤无仇的,干嘛非要去撞你的车呢?有没有可能,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呢?你太太就不觉得奇怪吗,一个下属的女朋友突然跑到地库撞坏了你的车子,而后这个从不买车的下属居然就买下了你的车,又替你去警局摆平,而后又以此事获得了你的特批优待惹得整个公司看不过眼,最终干脆被你踢出了迪拜!而闯祸的女人也和那下属即刻分了手,没多久又出现在你身边...嗯呀,如果我是你太太,一定不会小看这件事呢!”
“啪嗒,啪嗒”两声,那签字笔先是落在桌面上,又骨碌碌滚了几圈,落在了地面上。
刘师傅又对秦师傅使劲眨眼,那秦师傅咧着嘴巴,再也不敢提什么“男朋友萧律师”了,啊呀,现在的年轻人都深藏不漏啊!
Eric拿着警局的条子,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这...你把这些也送到我太太那里了?”
管盈撅撅嘴:“萧唯言当然不会跟我要赔偿金,但我要主动送钱过去赔偿善后的嘛,警局联系保险公司确认损失金额,保险公司当然配后我这样主动赔偿的当事人了,我随便找个借口就问到你太太的联系方式咯。赔偿款已经转过去了,至于这单子就麻烦你带回去吧,我这么年轻漂亮,怕见了你太太的面反而说不清楚呀!”
“你!Wow!!Ha!Wow!!!”Eric一会儿笑,一会儿气;一会儿竖大拇指,一会儿倒大拇指;想骂,又怕她真做得出来;想哄,又觉得不可思议!嘴里哇哇喔喔的,没个囫囵词;在办公椅上起起坐坐,找不到个重心。
管盈看他中了招,偷乐一会儿,又混不吝说道:“我这人在感情上嘛,经不起打探,你们律所的人都知道我先和Daniel,然后和萧唯言,哎呀,他们都以为我是easy girl吧?你说你太太会不会也这样想呢...”
Eric气得发笑:“Ha!Easy girl?Crazy girl!Bad girl!Why,why Daniel&萧 love you?!Morons!”
他越气急败坏,管盈越有把握,利诱不够,那就再加上点威逼的手段嘛!手段虽然确实dirty了一点,但这毕竟是对付律师啊,如果和他们讲道理,谁能讲得过他们!
“Eric,难道萧唯言被撬走的事,还没给你教训吗?你只有赢Daniel一回,律所的人心才能重新凝聚到你身边啊,而我管盈,绝对是你最合适的战友。跟我合作,还是跟我作对,你选一个吧!”
Eric气急败坏:“你让我选什么!管盈,promise me,你以后绝对不可以做律师!”
管盈撇撇嘴:“OK! I promise you,honey~”
Eric刚捡起来的签字笔又一抖,啪嗒掉了下去:“Go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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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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