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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7

生在组织的雪见茜拥有如此天赋,得到代号是必然。

但在十岁就得到代号,只能说是天意使然。

七岁时,双胞胎的外祖父池川老先生病逝。

在那一场受邀者多数是生物制药方面泰斗的葬礼中,唯有一人,被称作“疯狂科学家”的宫野厚司,被阻挡在外。

雪见茜知道他,宫野厚司,隶属于日本白鸠制药的一位研究员、科学家。

正是他异想天开一般的论文构思引起了雪见茜的兴趣,令她在翻阅诸多资料后,出人意料的提出应当将自己的母亲所研制的某种毒素用作细胞凋亡的诱导剂。

但第四实验室研究的大多是酶与激素,安妮赛特这样主攻毒素的已经算是特殊,研究基因的不是没有,但没有人专精于细胞凋亡。

第四实验室评估过诱导剂的可行性后,组织开始邀请宫野夫妇加入乌鸫制药。

白鸠制药成了这场“邀请”中的牺牲品。

大约是在雪见茜九岁时,宫野夫妇来到了研究所。

一个大不了女儿宫野明美几岁的孩子,整天研究的却是毒?

不明白自家是上了贼船的宫野艾莲娜忧心忡忡。

作为“疯狂科学家”的妻子,本就带着一位年幼的女儿、又处在孕期的她没有被安排什么重要工作,因而在研究之余,她就此接手了对双胞胎的照顾。

后来被组织部分成员称作「Hell Angel」的宫野艾莲娜,正是隐藏在那篇疯狂论文幕后提出细胞凋亡机制的真正作者。

也因她无微不至的照料,斯诺将她视若母亲一般憧憬。

至于斯诺的亲生母亲——

药效很强,血已经止住,伤口也不再疼痛,冷静下来的贝尔摩德忽然勾起嘴角。

“在这点上,你真的和安妮赛特一模一样呢。”

闻言斯诺心里一慌。

“说谎与演技一样是需要天赋的,虽然你们一打算骗人就会本能的扯到很多看似有道理的话,但其实呀,只要稍加思考,就能轻易找到你们的目的。”

从血污中辨认出伊斯威特褪去伪装后的容貌,贝尔摩德冷冷笑着:“赤井务武,是这个名字没错吧。”

话题骤然回到伊斯威特身上来,斯诺下意识抬头,不希望贝尔摩德继续说下去。

“他的确不是CIA。我原本不知道你的父亲为何会私下里调查他,不过想来能被格拉帕盯上的,必定不是什么平凡人。”贝尔摩德眯起眼来:“所以稍微注意了一下。你该不会不知道吧,上代琴酒(Gin)就折在了他们夫妻二人手中。”

“……”

“真好呢,在‘Hell Angel’葬身火海的如今,你还对她念念不忘,以至于连她姐夫的命都要不管不顾的保下?”

那场位于英国的葬礼上发生的事件被各方严加保密,有格拉帕出手掩盖情报,当时已经活跃在大西洋彼岸美国的贝尔摩德能够知道的不过赤井务武的一张照片与家人的名姓。

斯诺将声线压低,显得既冷漠又无情:“我不会在意他人的死活。”

“呵”,贝尔摩德冷笑一声:“但他们会出现在你的噩梦中。莫非是因为宫野明美那傻丫头打算以自己为代价换取你的自由,你心下愧疚?”

“……”

愧疚是自然的,但想要救下赤井务武的初衷,更像是一命还一命的报偿。

斯诺不会去反驳。

“啊啦,这就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了吗。”

贝尔摩德摇了摇头,以为自己猜到了真相,将手枪收好。

“也怪我没时间好好教导你,不仅不懂什么是生活,在人生阅历方面也只是白纸一张,想要说谎都找不到素材……虽然用冷漠无情来伪装自己也是一种选择,却着实不像是我的弟子。嘛,也算是时机正好,再教你一课吧。”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秘密让女人更有魅力。)”贝尔摩德微微躬身,用指尖点了点斯诺心口,略显疼惜道:“去制造一些秘密吧,怀疑一切接近你的人吧。说谎在某种程度上,就跟恋爱是一样的。”

心里一片茫然,斯诺表情空白,完全不明白为何话题会突然转到于自己而言只在影视与小说中看到的词汇,神情呆滞的重复:“恋爱?”

“没错,恋爱。坠入爱河也就意味着溺水。而人在面对危机时,最有可能成为说谎的高手。谎言是真实的遮羞布,故事则是对生活的凝练。你连故事都讲不好,又如何去描绘真实的谎言?去品尝生活与爱的滋味吧,去体会生存的艰辛与困苦。等你学会如何用它们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填满心中的空缺,才能将实话包裹在虚假却又无比真实的情感中。”

贝尔摩德勾起唇角:“试一试,在平常之时,割裂自己的身份,将心层层封锁,只将钥匙保存在你绝对信任的那个‘他’手中,只在‘他’的面前展现完整的自己。在演员这条路上,你要学的还很多呢。”

绝对信任。

斯诺下意识竟然想到了贝尔摩德。

接着出现在脑海中的是宫野明美,然而斯诺不可能将她卷入是非中。

贝尔摩德说着掏出手机:“你应该明白秘密暴露的后果。我会把霞多丽的人叫来带走赤井务武,借口……可能知道那位伊斯威特先生身份的小小的目击者、疑似协助者。将你推荐给她之后的事我不会插手,注意分寸,也放手去做吧。只是有一点,记住了。”

她加重了语气,提醒着斯诺,“如果你出了意外,宫野家的两姐妹,一个都逃不掉。无论朗姆、拉克还是皮斯科,必然会要求她们继续第四实验室的研究。”

这是一场交易。

Boss作为既得利益者要求资料永无重见天日的可能,却不能直截了当的告诉手下们药物已经完成,因而朗姆与其他几位高层依然期待着组织的允诺,期待能够找到合适的研究员恢复资料,完成药物。

贝尔摩德不希望组织拥有万灵药,却希望能有一颗银色子弹来洗净一切罪孽,最初被用作实验助手的系统“银”保留了实现它的可能。

所剩时间已经不多,斯诺轻轻点头:“我明白。”

见斯诺听进去了,贝尔摩德命他关了对研究所、对蛛网的屏蔽。卷帘缓缓上升,她走到门边取出电话,却惊觉研究所之内就有信号。

面色微变,意识到信号屏蔽器可能早已失效,贝尔摩德回身,盯着地上、赤井务武被销毁的手机,又看向对此仿佛一无所知的斯诺。

半晌,她什么都没说,编辑起简讯。

注意到这一幕,斯诺捡起了破碎的手机,检查片刻,稍稍放心。

芯片已毁。无法恢复数据,组织也就无从得知赤井务武究竟传递出了什么消息。

斯诺先前看到了赤井务武先前保存的文字,用的都是加密过的暗语。

虽然花费些时间,斯诺能将之解读出来,蛛网却没神通广大到能够精准的搜索到几条没有号码、没有持有人信息的手机所发出的普普通通的短信。

唯一的问题是赤井务武最后发送出去的消息,既然斯诺选择了相信,也不会在此刻吓唬自己。

斯诺将赤井务武身上不符合年龄的一应物件打包换给了那具被击穿了右眼、体型也差不多的尸体,处理起一切有可能暴露赤井务武身份的线索。

等到贝尔摩德向Boss汇报完毕、通知了霞多丽,挂断电话,就见斯诺在一具雇佣兵的身体旁堆了一打U盘,正握着赤井务武的配枪,找合适的角度塞到尸体手里。

“不必折腾了,在一场剧烈的化学品泄漏事故引发的火灾中,所有痕迹都会消失。”

就好像第四实验室一样。

这也意味着炸药还是会被引爆。

贝尔摩德接过枪看了看,没什么特别的,又将它交给斯诺:“你可以留着它作为战利品,当然,最好是拆解改装,别让任何人认出它。U盘直接销毁,万一里面有病毒……伊斯威特的目的,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

“那么,你可以走了。这里我来处理就好。”

命令斯诺先行离去后,望着他的背影,贝尔摩德唇角微微上扬。

不仅斯诺隐瞒了赤井务武解除信号屏蔽发出消息的事,贝尔摩德也同样有些重要的话没说出口。

比起一位合格的演员、杀手乃至程序员,她更不希望培养出一位继承了第四实验室全部研究的科学家。

银色子弹并非一日之功,在研发一事上,斯诺过于心急了,他需要慢下来,需要构筑自己的生活,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这可以是承诺,也可以是人。

贝尔摩德知道斯诺会选择怎样类型的灵魂伴侣,就像安妮赛特选择了格拉帕一样。然而在组织掌控中,迎接斯诺的不会是一场婚礼的祝福。

暗示已被种下。

「当稚嫩的你不经意间露出的破绽积累成茧,握有钥匙的那个他必然会与你背离。」

贝尔摩德将内心的期待掩藏在诅咒之下。

「你我是同类,拥有自私冷血的本质。你对研究所外的一切保持着向往与好奇,你想解答世界一切未解之谜,却又无比害怕与人相处,害怕受到伤害,因而你选择了与孤独为伴,希冀着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中。」

「你知道如何规避风险。与人相处时不交托真心,而是成为旁观者,将自身抽离,冷眼看待他人结局。然而你还是太年轻了,无法放下现实,放下真相。你明知组织中多的是无可救药的骗子,却仍然相信其中存在未泯的良善;你明知人是善变的生物,他人的话语并不可信,却仍然贪恋那一丝温暖。你竟然还会相信搜查官的承诺,并将其视作退路……是的,只要还有一条退路,你就会隐藏自身真正的想法,习惯性的依赖他人、相信他人,无论你知道自己可能因此受到多少伤害。」

「既然如此,也唯有离开封闭的研究所,离开你的童话书,亲身踏入社会,你才可能经历惨痛的背叛以至绝望的亲手斩断羁绊,摧毁钥匙,彻底封闭心扉,学会利用身边一切人与物,只为达成那唯一的目标。」

「拥有强大的心灵才是保护自身不受伤害最好的方法,如果无法做到,就摒弃那些碍事的情感,舍弃天真的想法吧,苏玳——雪见茜,双胞胎中不该存活下来的妹妹,在你所剩不多的短暂生命中,成为我真正的弟子,成为合格的演员,在挽救自己与他人间做出抉择。」

「背负着半身雪见宿的牺牲与义妹宫野明美以性命相托的信任,经历血与火的淬炼、付出诸多牺牲过后,你将会成长到哪一步?」

「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

天色微明,伊凡·麦凯莱布离开了图伊卡的病房。

他已经收到来自贝尔摩德的消息,伊斯威特已死,不再构成威胁,取而代之的,他需要防备并找寻的是另外两人,一男一女,其中男性,拉克可以肯定他的身份,却声称那是他的猎物,拒绝透露任何信息;女性则可以肯定是蕾切尔·浅香,那位在阿曼达·休斯事件后失踪、被列为头号嫌疑人的保镖小姐。

拉克与索耶与二人交锋时吃了些小亏,那位浅香小姐几乎是以伤换伤,招招狠辣,似乎与组织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伊凡隐蔽的向线人发送了消息,计划出了意外,他需要进一步指示。

撤退、继续潜伏,亦或是……

他在描述中少有的增添了些许个人倾向,他负责的部分刚有了进展,不希望在此时功亏一篑。

离开电话亭,伊凡望了望夜空。

天空无风无月,雾色阴沉。

事情很多,他必须清理掉一切可能牵连到自己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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