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一点塞壬一直不是很清楚娜罗和莫芙是怎么穿过那层概然性风暴，抵达另一个位面世界的。
她曾经为了顺利闯过去，用一个金苹果交易了几乎整个第四深渊的上层大恶魔，靠强大的魔力硬生生开辟出一条安全通道。
而寰宇巨蛇，则是制造一面能与周遭力量融为一体的认知障碍墙，原理就如同一只会变色的动物将身体的颜色变成与地面相同颜色来躲避天空的狩猎者一样，[无形者之墙]的作用就是在强大的能量冲击当中展开相同属性的墙。
无比巧妙的将对冲而来的能量迷惑，并绕开她。这堵墙唯一的弱点，就是无法防御物理上的攻击，当初在第四深渊时，娜罗就是靠一把刀无数次的砍碎了那面墙。
塞壬突然想起茉莉安，她也曾在自己面前施展过[无形者之墙]，太阳神殿居然早就掌握了这个技能了吗。
躲进山里后，莫芙变回了龙的模样，她想了想问娜罗：“我们还回上次那个地方吗？”
娜罗好像没有听见，自顾自的垂眸沉思。
“上次那个地方是指？”塞壬好奇。
“就是连接了深渊和这里的洞啊，我们从耶梦加得的通道回去。”
塞壬恍然大悟，她想起了以前在蓝岛镇上看见的蓝洞，其中就开辟着现成的[安全通道]，不过。
“那不是只能让你们过去吗？我和厄里斯她们应该会有危险。”
想起被卷进蓝洞里引发爆炸的经历，塞壬不免担忧。
“看你们胆小成什么样了？”莫芙又从龙变回少女，她抬手戳了戳塞壬的右胳膊，“真的害怕，你就用这条手帮你的宠物挡一下不就好了？断一条手而已，到了深渊我再给你接个新的。”
“……”
塞壬闻言楞了一下，慢慢的她又勾笑：“可我是人类，应该不止是缺胳膊少腿的事情。”
在重大的事情面前塞壬并不会去逞强，直面概然性风暴不是小事情，她在有星眼和巨神兵的情况下都险些没法通过隔离层。何况是现在呢，如果贸然行动，有危险的并不只是她 ，还有相信着她的两只小家伙。
“我倒是可以保护你们，不过想好胳膊好腿进去……”
想到这里莫芙也皱了眉头，那跟疯狗一样的概然性对她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哪怕有耶梦加得的通道也会受到很大程度的攻击。
“我倒是有个很好的主意，莫芙也想听听看吧？”
塞壬早就想好了几个可行的方法，而最稳妥的一个，不正好摆在自己的面前吗。
见她这副笑嘻嘻的表情，莫芙的直觉告诉她人类肯定又憋着坏了：“你能不能有话直说，成天装大尾巴狼显着你了。”
“哈哈抱歉。”
塞壬一脸微笑，“你还记得在海港城的事情吗？”
“你是指我救了你的事情吗？”
“是的，以及当时我们的力量结合起来后所发挥出的实力，当时可是扛住了概然性和魔王的位格压制呀。”
莫芙还是不明所以：“可你不是说过那是因为那本日记本里有圣女的特性吗？现在既没有日记本，你也没有特性。”
“能安全通过概然性的方法，从来不只有大蛇的[通道]，我从第四深渊回到这里的方法，就是通过数百头魔王的齐心合力为我铺设的一条以太之路。”
塞壬以莫芙最能直观理解的方法说道：“能和概然性产生对抗的，是位格之力，概然性是驱逐一切不合理的力量，位格是压制一切低于自身的超凡力。而且你是龙族，比我之前遇到的那些魔王们都要特别。”
莫芙瞪了一会眼，直到听到塞壬后面半句话。她认可了塞壬的理由：“想不到人类你对我的认知还是挺清晰的，那是当然，别说第四深渊那些魔王了，整个深渊都未必有第三头龙。”
“虽然我并没有星眼，但是我的力量里，仍然残留着些许的概然性，对你的位格来说概然性是大补之物。”
龙族的特性独一无二，是能将世间所有力量融为一体的[万物]，虽然莫芙距离真正的龙王还有一道天渊般的差距，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具备着超越种的一切的条件。
无法发动认知障碍墙同样没有关系，毕竟[万物]同样能够吸收圣力，结合她们两个人的实力短暂的发挥出龙王级的位格是可行之策。
莫芙听的啧啧称奇，她盯着塞壬的目光都上升了一个级别，“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两个人可以不依靠通道的力量，靠自己，就能在位面之间来回窜？”
位格之力能和概然性产生对抗，这种事她没有听娜罗提到过呀，不对，即便娜罗知道这些事情，也压根不会特意解释给自己听。
“来回跑就太危险了，不过我当初确实是依靠祂们的位格才能平安回来的。”
“僕僕！”厄里斯点头点头。
“那也太■■了哈！”莫芙跃跃欲试，“还等什么，快点出发吧。”
一直沉默不发声娜罗这时才慢悠悠开口，“不用寻找通道，我有耶梦加得的蛇鳞，可以直接回到第五深渊。”
“……”
“……”
——
有些存在是不可直视的，祂们拥有着亘古久远的位格，是伴随着位面一起诞生在世上的唯一神话，或许此刻的祂们正在那茫茫寰宇之外觊觎着这片舒适安逸的[乐园之国]。
——
深渊位面自从被耶梦加得吃进肚子里以后，四个位面之间仍趋于平稳 。毕竟那个世界并没有真正消失，而是毁灭成了废土与耶梦加得共存。
得到耶梦加得许多瞥视与真言的娜罗能有一片蛇鳞当底牌，似乎并不是多令人惊诧的事，反而加深了她与蛇之间那无人知晓的隐秘关系。
塞壬一直格外关注这片[蛇鳞]，路上她揣测了许多可能，以结论来讲、她不认为那是耶梦加得对娜罗单纯的保护。可惜以她们目前似友非友的关系来说，想进一步的去了解这件事，并不合适。
而且娜罗也不像莫芙那般，性格爽朗单纯到会因为自己的几句好话奉承就打开话匣子。
黑色的巨龙飞入云层深处，她们计划着回到那座大森林岛、飘落之森。那里曾经精灵族们的栖息地，距离雪国的北部仅有一个大海峡的距离。
用蛇鳞回到第五深渊，所引发的动静也是不可能藏得住的，所以塞壬才想起那座人迹罕至的森林岛。
路上，厄里斯和琳德在龙背上追逐，小白狐数次展示她的灵活走位把笨拙的厄里斯甩在身后。琳德高傲的摇着蓬松的狐狸尾巴，站在高高的龙角上，俯瞰脚底的厄里斯。
[■■！■■■！！]
不过对于这两只活泼的打闹行为，莫芙显然非常生气，她不喜欢两个狐狸在她脑壳上四处乱窜。特别是琳德都好几次差点踩到她眼睛了。
“娜罗，你还在想圣地的事情吗？”
“……是啊。”
娜罗蓦然想起自己此前还未说完的话，那个时候的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所以才会想要塞壬也看到那面墙。
她低了低头，问道：“你认为守护雪国的，是什么力量？”
“嗯，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许广泛呢，图斯克，或者四大家族，以及那么多的守卫军……”
塞壬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因为她看见娜罗的眼神露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马上改口：“长城，太阳神殿之类的？”
“这就是你能看见的答案了。”娜罗不予认同，她抬头盯着那片无垠的蓝空。
接着她沉声道：“那面墙虽然是假的，但它连接着真正的墙，守护雪国的，是墙后的人。”
所以当时娜罗才会说要破坏太阳之城，逼迫幕后现身，这般疯狂的计划注定会让居住在那的几千万民众为之送命。
“想进入那里，应该有某种特定的条件，我有个学生，她就曾经到过那里。”
说到这里，塞壬就觉得有点遗憾，她还是很希望能由自己亲手将礼物交给菲尼克斯的。
“你有学生？”
“有呀，挺多的，这次来雪国想找的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孩子，她叫、菲尼克斯·推塔安。”
是那个已经消失在历史当中的推塔安帝国，仅剩的血脉，依靠那个孩子的天赋她将来必然会一番很了不起的成就。
“……菲尼克斯？”
娜罗曾经阅读过几千万份记忆，自然也从一些大贵族的记忆回廊里见过这个名字的主人，因为她在找寻着能和圣地产生关联的情报所以对这个名字留有一点印象。
“这个人用灵魂契约让一个身体残疾的红族女孩站起来了，是婚约关系，所以当时她才能进入圣地接受赐福。”
“原来是这样的吗？”
塞壬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自己听见了什么，等她惊愕住的时候才问：“什么？婚，婚约？和谁？不对吧，菲尼克斯才多大。”
灵魂契约极其特殊，但它又是最常见的灵魂魔法。最开始，灵魂魔法是用于君主制，臣子以生命为誓言，向君王献上一切，这是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魔法。
那个时候的灵魂魔法并不浪漫，它是无比残忍的[枷锁]，在灵魂之誓的作用下任何人都无法背叛君王。
直到那个帝国走向衰败，救世主的诞生，让这残忍的枷锁被彻底击碎。
上帝在人类祈祷的烛火当中降下了新的神谕，祂赠予了全新的灵魂魔法。
为了让[枷锁]消失，这个魔法从单向的付出变成了双向，并经历了几次改革。
逐渐的，它成为了爱情最高的承诺，因为这个魔法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它是灵魂契约，将两个互不相干的灵魂紧紧锁在一起。
任何一方的灵魂陷入虚弱，都将引发类似哺育般的效果。病人依靠爱人那强大的灵魂重新唤出生命的奇迹，他们可以选择同生或共死，但绝对没有一生一死。
可是有时候可以看见贵族与强大的勇者缔结，这种跨越了阶级的也不一定是爱情。
“是主家小姐的同性婚姻，所以才会收到圣地的邀请，嗯，好像是关于子嗣问题。”
娜罗面无表情的说着这些话，她注意到的地方是关于圣地的一些隐秘：“就好像是精灵族一样，因为无法自然孕育后代，所以向树神许愿、靠树果结下拥有双方血脉的孩子。你说，圣地也能做到和精灵族一样的事吗？还是说，墙后的人，就是精灵族。”
“呃啊啊，她还是个孩子啊，不管怎么说，孩子就是孩子，婚姻什么的真的太早了……”
明明在自己的记忆里，菲尼克斯还是过去那个才十几岁大的小女孩，就那么大一点的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快就结婚呢。
实在是太草率了，她离开自己身边也才半年左右。认识那个红之家族的女孩并没有多久，怎么就轻易的做了这么重大的决定，灵魂契约一旦结下，想解除就要付出非常巨大的代价才可能。
塞壬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她蹙眉冷静思考了会儿，“……不，菲尼克斯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很多时候我也得承认她的智慧才行。”
“……”
娜罗在旁边看着塞壬陷入自我纠结，甚至还能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到冒冷汗。
“会不会是菲尼克斯的真实身份暴露，被他们盯上后用一些甜言蜜语诓骗了她呢？”
这是个可能，既然需要依靠另一个人的灵魂才能重新站起来，说明患的病已经是没有药石可治的程度了。这也意味着，菲尼克斯会承担起那逆天改命所带来的巨大负荷，无论塞德里克家族会给她怎样的回报，那都不值得呀……
还是说半年的时间里，她们之间产生了能为对方所牺牲的感情呢？塞壬有点发愣，她回忆在冰岛上看见菲尼克斯时的情景。
慢慢的她清醒了过来，当时站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一个孩子了，而是身高甚至超过自己的成年人。
有独立自主的思考，有自己的梦想与野心。她长得漂亮，能力也很强，完完全全就不需要一辈子都依靠自己这个[老师]，反而是塞壬自己过于干涉菲尼克斯的人生了。
这样重大的事情，是她深思熟虑后依旧做出的决定。塞壬呼出积压在胸口的郁气，她对没有正面遇到这个孩子的遗憾似乎又加深了一些，总归还是放心不下。
“不如多担心你自身，比起你的学生，你的处境更危险。”
娜罗见塞壬一直在想那个人事情，她便说了一段关于塞壬过去的话：“如果当时，是你自己突围出太阳神殿，你会在踏出门口的一瞬间被六把剑刺穿身体。唯一的机会是一口气反杀他们，但你没有那样做，因为我看见你在受了致命伤后，仍能且战且退。”
依赖那庞大的圣力所带来近乎无限的寿命，以及，那怪物般的恢复力。
“你似乎觉得，只要心脏不被刺穿就好了？”
娜罗一语道破，这也是她当时抢走塞壬手里的剑的理由。她上前两步，贴近对方，直到呼吸间能闻见塞壬身上薄而暖的香味。
“你总是想让我理解一些事情，理解生命的可贵，不是的，我知道生命有多么的令人向往，所以我才会想杀掉曾经偷走我生命的人。”
“……你不会是在说莎娜吧？”塞壬有点不敢和这样的娜罗对视，这样气势压人的娜罗并不寻常。她很多时候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塞壬和她说话时，她也只是偶尔点头。
娜罗所理解的生命与塞壬理解的生命并不一样。盯着那双如同海洋般深邃，美丽的眼睛，娜罗说了自己过去的一些想法。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只感觉到身体的冰冷，无知无觉就像一坨恶心的烂肉，即便被野兽咬成两半我也不会觉得痛。在深渊里要不间断的厮杀，积累自身的力量去挑战更为强大的怪兽，如果一直维持这种不死之身是很明智的决定、可是我厌倦那副烂肉般的状态。”
“耶梦加得，祂没有告诉我生命应该是什么样的，我应该如何去掠夺能创造生命的特性。我唯一记得的，是曾经无数次折磨我，无法逃脱，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嵌入我骸骨深处与我的血肉一同腐烂，锈迹斑斑的铁钉。”
说完，娜罗深深地看了眼塞壬，在对方那动摇的目光中，她予以肯定。
“我想找回曾经被我存放在石棺里的自己，只要能再次感受到疼痛，我大概就还是活着的。”
“……不过我不想受伤。”
塞壬等到娜罗的话全部说完，她想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对方，但她说不出来合适的话语。因为娜罗并不需要那些，就算是在过去，那段伤痕累累的童年当中娜罗也是独自一个人煎熬过来，按照养父母那自私的意愿活着，灵魂也燃烧着最冰冷的火光。
“有生命的人又不是一坨烂肉，被剑捅伤了的话是会痛的，你不想伤害别人，却可以随便伤害自己吗。”
娜罗把塞壬的下巴强行掰向另一边，示意她多看看远处的天空：“再思考一下吧，塞壬。”
沉重的死亡预言至今仍未化为现实，来自寰宇巨蛇的诅咒从未有一刻消失过、靠大量圣力所维系的生命随时都有可能戛然而止。在娜罗眼里，塞壬就是这般可怜的模样，破破烂烂的流浪洋娃娃，却拼了命的给那些住在温暖屋子里的布偶们遮风挡雨。
过去，塞壬那副想讨好自己，又偷偷摸摸怀揣着其他小心思的模样真的很漏洞百出。每当娜罗觉得塞壬就是自己想找的人时，她总是会不合时宜的露出更为天真的模样，为了他人，始终坚守着底线，而不是为了塞壬自身。
可笑之余，又有些令人感到沉重。
“想不到娜罗你还会对人说大道理，我真的很惊讶呢。”
时间过去良久，塞壬在海风中慢慢醒过神，她面上挂着笑容，只是和过往那些温柔的笑意不同。
她略略苦涩：“……就像你看见的那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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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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