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主街与I5交叉点的高架下方拥有在现代城市中也能自成一套的丛林生态环境,对常人来说最好的观摩方式便是通过视频或新闻,其次是从高架上路过时坐在车内垂目一扫而过。流浪者聚集并在这里长期扎营,混凝土环绕成城墙,废弃木板是脚下的路,不同颜色的篷布是装饰,各色帐篷如菌菇,突兀而成群结队地从泡水的碎石和饮料罐中立起。
贫穷是这丛林出现的原因,对流浪者的漠视是土壤,犯罪是肥料。事到如今树已扎根,不再是庇护所与志愿者这样的临时伐木工能动摇的对环境有益存在了。
正常人不会靠近这里,正常人在街上看见帐篷都会绕着走,因为这本为了在野外生存而准备的临时庇护所一旦出现在城市,便会给人一种秩序倒错的荒谬感。
进入丛林前,二人五条腿均有带鞋套。
“罗森有留联系方式吗?”安塞尔马问汉罗妮尔,帐篷密集,并且没有门可以敲。她看着前方的泡水砂石路,又看了眼自己的拐杖,停在非漂浮地块上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即使是玩笑也不好笑。”汉罗妮尔说,她一点都没因路况而烦恼。
蓝色水桶旁坐着些人,有的抬眼,更多的没有这个打算,鸽子也同理。往日里这块区域因人类露天排泄和垃圾堆积自带驱人设备,但现在,它反而落了下风。
“那您打算怎么找到目标?”安塞尔马问。
“问啊,那不是挺多人的?”汉罗妮尔说,她回答得毫不犹豫,答案也合情合理。
“鉴于风险问题,我就在这里等候您的消息吧。”安塞尔马说。
汉罗妮尔听后倒也没生气,“早和你说了。”说完她就自顾自往丛林深处走去了。安塞尔马看着此社区警务观望了一圈后沿着木板如耶稣挑选门徒一般挑了几个人问问题,有的人回答了有的人头也不抬。
最后似乎是得到了答案,汉罗妮尔目标明确地挤进了密林小路中,并短暂地消失了一会,但很快她又站了起来,并拿起了肩膀上的对讲机。
安塞尔马意识到可能是出事了,她产生用拐杖敲了敲前方脚下木板,泥水溅起些许,反应更大的是不远处的鸽子和眯着眼裹着毯子的人。她最后决定待在原地不动,汉罗妮尔迅速朝她走来。
“罗森死了?”安塞尔马问。
“我不能确定,得等EMS的人过来确认。”汉罗妮尔说完这句话神情犹豫,很明显还有话没有说。
“但至少在您看来活的可能性不大了,对吗?”安塞尔马问,她对流浪者的后续处理不感兴趣,但对罗森的死状感兴趣。
汉罗妮尔听完这句话神情却更加凝重了起来,她看向了安塞尔马的右肩膀和右臂,犹豫地问,“你,一直没拆过自己的绷带吗?”
这句话让安塞尔马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和猜想。
“观察期有72小时。”安塞尔马说着,却也开始卷自己的右边袖子,“您拍照片了吗?”
“拍了。”汉罗妮尔说着,接过了安塞尔马手里的公文包和拐杖。
西装衬衫绷带,带着瘀伤和擦伤右手手臂内侧靠上方的位置,在二人的注视下,那皮肉之下忽然如有活物在内一般蠕动了一下。
那蠕动是突兀,且无视安塞尔马本人意愿的,她眼看着自己的手臂出现异状,异状牵扯到了部分淤青的表面,但她丝毫没有感受到疼痛,就好像她下意识地忽视了那异状所带来的额外负担一般。在此之前她从未意识到这一情况,或者说,她没有拆开自己右手手臂绷带的原因。
蠕动出现的频率不高,二人没再等到起继续重复自己的表演,但好像有人在笑。
原因出现在动作之后,这太不合理了,安塞尔马心想。
“…果然。”汉罗妮尔这样说。
“您知道什么。”安塞尔马紧盯汉罗妮尔。
“怀特和罗森的右手手臂也有这样的情况,我看见怀特盯着你的手臂看,就有这样的猜想。”汉罗妮尔说。
“然后怀特沾染邪教成为了精神病,罗森死了。”安塞尔马说,“您也挺擅长开玩笑的不是吗?”
“抱歉对你隐瞒这件事,我只是。”汉罗妮尔摇了摇头,她没再能找到合适的措辞,安塞尔马看着对方隔着面具的选择性沉默没有说话。
“请给我看照片。”安塞尔马将绷带缠了回去。
汉罗妮尔递出了自己的手机,安塞尔马接过,屏幕亮着,照片也是。那名为罗森的流浪者陷在非自愿彩色衣服堆中,头歪在衣服堆外,就神色而言死相并不明显,但有其它证据以作证她灵魂的不在场证明。
罗森的右臂裸露在外,单独搭在功能大概是桌子的褐色木板上,哪怕是在闪光灯之下,那根东西的表皮也显得异常地黄,异常地薄,安塞尔马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用拐杖碰一碰那干燥的皮肤,它就会像结在树叶上的冰层一般碎掉。同时,它右手部已隐隐发黑,指尖如碳,这就大概并不是光线原因了。
营地四处传来窃窃私语,鸽子扇翅,瓶盖滚动,自行车架搭起的帐篷骨架吱呀作响,有人眨眼,有人投来视线,有人走出帐篷,有人。
很吵。
安塞尔马看向自己拿着手机的右手,肤色和硬度还算完好。现在她对罗森的后事感兴趣了,具体来说是其尸体解剖结果和病理检测结果。二人拿回了自己的物品,一时都没说话。
“我本来以为那是某种我没见过的药物的副作用,她们两个精神状态都正常,体检结果也没有问题。”汉罗妮尔说着,顿了顿补充道,“我并非有意隐瞒你这一线索,只是在确定之前将这件事说出只会造成恐慌。”
安塞尔马确认对方语气和表情中的担心成分不含虚假,而她也确实没有隐瞒这一点的理由。
“所以您认为罗森变成这样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吗?”安塞尔马问,顿了顿补充道,“不是在反问,我在问您意见。”
“之前不知道,但现在有了些头绪,具体还是得问法医。”汉罗妮尔一边发邮件一边说,“我昨天打听到罗森在差不多一周前接受注射过来源不明的流感疫苗,那有可能与之相关。而那疫苗流动摊位也大概率和那处慈善机构相关。”
安塞尔马确认自己没有接种过疫苗,但联系到怀特的行为,她不确定。
“哦!”安塞尔马了然,“那您最好提醒EMS多派点人手来。”
“为什么…啊。”汉罗妮尔理解了。
注射不明疫苗的当然不可能只有罗森一人。
安塞尔马看着汉罗妮尔摸着对讲机转过身,忍不住问道,“您准备开始新一轮人口普查了吗,兰加警官?”
“这里是SPD5217B,调度注意,DOA一名,成年女性,另有多名可能受害者,没找到身份证,有帐篷,位于南主街与I5高架下帐篷营地区域,有明显异常创伤。”汉罗妮尔报告结束后对着安塞尔马说,“是调查我们的目标,拉克森女士。你在这里等我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安塞尔马没站太久,杵着拐杖跟了上去。
路过那蓝水桶旁时,半眯眼或者其实是闭着眼的裹毯子流浪者问走得慢的安塞尔马,“谁叫你们来的?”
安塞尔马看向那人,头发灰白的非裔缩成一团时还没水桶大,晒在日光下的脸有粉斑,裸露在外的手腕骨节粗大,年龄顶多四十,不过就其对占地的得心应手来说在这不算个年轻人了。
“您问我的话,那就是我自己要来的。”安塞尔马说大实话。
“那问你们呢?”流浪者问。
“那也是我们。”安塞尔马回答。
流浪者笑了笑,鼻进口出的气薄而平,“谁死了?”
“法医说话前没人会死。”安塞尔马说。
“你们把车拖走前我也有家。”流浪者说。
流浪者会将空置的集装箱和车厢占据并住在里面,城市卫生管理为环境问题会将其拖走到南边的废弃汽车处理厂,露天的,有铁丝网。虽然车只是换了个地方停着,但本来在里面的人却进不去了。具体原因安塞尔马不清楚也不负责,但她现在猜也能猜到些许,无非是人死的到处都是会造成卫生问题。
“您和我抱怨?”安塞尔马用下巴抬了抬汉罗妮尔的方向。
“我和带着防毒面具和脚套的人抱怨。”流浪者说。
“至少人来一趟您的邻居里能少几个死人。”安塞尔马说。
“这里本来就有够臭了。”流浪者说。
那流浪者的语气长而缓,带有卷舌,安塞尔马知道对方大概是闲的没事干所以找人搭话。这样的人哪都有,在西雅图这个人界分明的地方存在得更明显而已。
“不过现在这可评不上第一了。”安塞尔马说,“您有去中央车站那块闻过吗?”
“没,还能比这难闻?”流浪者睁了睁眼,现在安塞尔马确认对方患有白内障。
“相当于把这扔进微波炉转三分钟后放三天不管吧。”安塞尔马说。
“哈哈哈——”流浪者笑破了嗓子开始咳嗽,“那死人了?”
“法医还没确认。”安塞尔马说。
“法医难道是上帝不成?唯一的相似点就是不喜欢往这看了吧。”流浪者说着,咳了咳,“那条子去找死人去了?”
“您知道谁死了?”安塞尔马问。
“这块的人三天不出门的活不了下一个三天,多的很。”流浪者说。
“那您知道这最近有可疑的爱心人士出没吗?”安塞尔马问。
“什么算爱心人士?捡走我的水瓶说是垃圾的?”流浪者问。
“站在那等人走过去问的,以及丢下什么东西就走的。”安塞尔马说。
“人没有,但找东西的话去西南角看看,我听见有人拖着重东西过去了。”流浪者说。
“感谢您提供的信息。”安塞尔马说。
“额!那就,感谢你逗我笑吧。”流浪者说。
安塞尔马沿木板路尽量往西南方向走,越往前路越窄,不可下脚的地方越多,人越多,视线越多,越吵。好在她确实发现了什么,几个帐篷的夹缝间水泥地上泡着块板子,上写“流感疫苗夜诊”,中英俱全,她停下拍了张照,收手机时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就顺便把自己的枪掏了出来。
转身,有人站在三步之外,白胡子棕发的南方特征白人面孔,身穿橙色荧光黄反光夹克,脚踩脏灰运动鞋,肩膀不规律耸动。
“…我这就走。”年轻流浪者抬起发黑双手,语气因各方面原因颤抖。
“请问这块板子的拥有者是谁?”安塞尔马问。
那人后退两步,安塞尔马抬起枪,那人站着不动了。
“我,我怎么知道?”年轻流浪者声音发颤。
安塞尔马看着对方隐隐欲跑的下半身,知道对方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更想走。她有些犹豫,因为此人明显头脑不太清醒,说出的信息也不一定是准确的。
“您去过中央车站附近吗?”安塞尔马放下了枪。
“…去过,但我,我真不知道啊!”那人重复道。
“我们推测那里空气那样难闻是因为有人死在了法医找不到的地方,这个板子源自于那里,我有合理的理由推测这会变成下一个中央车站。”安塞尔马说。
“你说真的?”回答她的声音来自于她的身后。
壮实的墨西哥人从丛林深处走出,戴着花骷髅图案面巾,以及冷热武器。她的声音伴随着更多的视线,安塞尔马看向她,意识到这块区域有自己的民选治安官。那年轻流浪者在她转身时就跑了,效果拖泥带水但行为果断。
“合理的推测而已,女士。”安塞尔马说。
“你是哪的人?”丛林治安官问。
“此为私人调查行为。”安塞尔马说。
“你的推测?”丛林治安官问。
“同理。”安塞尔马说。
“那条子呢?”丛林治安官问。
“合作对象。”安塞尔马说。
那人骂了句什么,边上有人附和,安塞尔马没听懂。今日天晴,周围理应不该是昏暗潮湿的,但或许是人与帐篷都高而密,这里的地面似乎永远等不到干燥的那一天。
“那板子是一个礼拜前被扔掉,被这的人捡回来的。”丛林治安官说。
“您认识接种过的人吗?”安塞尔马问。
“不。”丛林治安官说,“那些人会发臭?”
虽然对方一副理直气壮不打算解释自己的态度,但安塞尔马还真就没办法说什么,对方身上那帮派成员的气息太过明显了,周围的人也多。
“我无法断言。”安塞尔马说。
“那你推测了个什么东西?”丛林治安官问。
“可能性,至少现在有一例确诊了。”安塞尔马说。
“哪个帐篷的?”丛林治安官问。
“兰加警官说她叫罗森。”安塞尔马说。
丛林治安官顿了顿,继续说,“条子叫人来收尸了?”
“没错。”安塞尔马点头。
旁边有人和那治安官说了些什么,又有人加入对话,争执了一会,安塞尔马一句没听懂。
“你可以走了。”治安官说,“那板子你要可以带走。”
“我们需要的不是那块板子。”安塞尔马说,“关于罗森的异常情况,您知道些什么吗?”
“不关你的事!”一旁有人怒斥,“滚吧。”
“但至少这关你们的事吧,还是说你们有自己的医疗中心?”安塞尔马问。
周围变得吵闹了起来。
“如果你们愿意与我们分享一些信息的话,罗森的尸检报告我们会带过来,她的骨灰也是。”汉罗妮尔从小路里走出,对着那治安官说。
“我还以为您准备录制全程视频呢,兰加警官。”安塞尔马冷笑一声。
“哈哈。”汉罗妮尔说。
“兰加。”丛林治安官说,“穿制服的人会收走那些人的家,像对待脏东西一样消毒,也会像对待脏东西一样对待被带走的人。你把骨灰带给我们有什么用?这里没有她的家人。”
安塞尔马想了想,没有把施肥两个字说出口。
“为了让你知道她去了哪,是怎么死的,伊冯娜。”汉罗妮尔直视对方说。
伊冯娜盯着汉罗妮尔的防毒面具看了许久,久到安塞尔马换了个姿势撑着自己,她才继续开口,“这的人有自己的药,我不管。但这一周晚上偶尔有外面人会钻进帐篷,检查的人说东西没被偷,但有些人不见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不寻常。”
“就是,没回来。”旁边有人补充道。
“有人看到那些人去哪了吗?”汉罗妮尔追问道。
“夜里没有灯,看不到。”伊冯娜摇头,她抬了抬手,附近的人散开了,“兰加,记住你自己说的话。”
“当然,谢谢!”汉罗妮尔说。
“感谢您提供的信息。”安塞尔马说。
伊冯娜没打算理她,转身也走了。
“我们也走吧,EMS的人快到了。”汉罗妮尔说,二人沿路往回走。安塞尔马看着她转身,对其这三个月以来的社交成果惊叹有加。
“不打算介绍一下您的选民吗?兰加警官。”安塞尔马说。
“首先,我没打算当治安官更没打算当议员,其次,这些人有自己的目标和选择,我并不是那个被她们完全信任的负责对象。”汉罗妮尔说。
“我以为您知道线人的用途呢。”安塞尔马说。
“我知道,但线人不是道具。”汉罗妮尔强调了人。
“您询问过该地区居民的想法吗?”安塞尔马问。
木板路不算稳,安塞尔马需要时刻注意脚下,每块木板纹路,形状,本来的用途都不一样,这是这里的人自发铺砌的内部道路。多有意思,她想,这里的人没打算走出去,外面的人没打算走进来,但却又不得不这样做。
“解决营地中过量死亡和犯罪的集中问题”是她老上司曾经提出的,效果不提,那人直到升职为止没主动跑来这看过一眼。但现在她自己过来看一趟,却看见那些问题被她们内部作为营养消化了。但总得有问题被提出的,无论是哪边都有自己的路要铺,都有自己的饭要吃。
“拉克森女士,伊冯娜是个值得你去了解,去尊敬的人,而不是从我这里打听她的消息或者单方面地去揣测她的地位,并考虑怎么用。”汉罗妮尔说。
这句话安塞尔马总觉得自己在不久前听过,但她没打算去回忆。
“那就当是这样吧。”安塞尔马揭过了这个话题,“谈谈您刚才的调查收获如何。”
汉罗妮尔隐约叹了口气,“确实找到了点新东西,不算新。”
二人来到外部,汉罗妮尔展示自己手机照片,那是在怀特店内的日历上相似的图案,被刻画在木桌上,被写在帐篷内侧,被画在木板上。
“这些人全都失踪了?”安塞尔马问。
“大部分,其余的都出现了和罗森相似的症状。”汉罗妮尔说。
“看来是没来得及。”安塞尔马若有所思,“SPD会怎么处理人员失踪问题?”
“确认死亡的会先封锁帐篷,这个情况应该会拉走后进行尸检和身份确认,MEO开了死亡证明后帐篷会被收走,近期的话对类似情况的调查会向后推迟。”汉罗妮尔说。
“看来失踪这边的对策就是不处理了。”安塞尔马了然,“毕竟没有人报案。”
“但就目前来看,可疑的失踪加上死亡人口已经达到了十几具,只要我们能确认其与那个流感注射摊位的关系,这就足够引起卫生部门的重视了。”汉罗妮尔说。
“怎么确认?”安塞尔马问,她不认为卫生部门的重视有用,但她需要卫生信息。
“尸检,如果结果是传染病那就要忙起来了。”汉罗妮尔说着看向了安塞尔马,“你也是,总得搞清楚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您认为怀特能隔空给我打针?”安塞尔马问。
“正常人拍你你也不会掉下去。”汉罗妮尔说。
“好吧。而且现在可以确认那处慈善机构与注射摊位间的联系了。”安塞尔马展示手机照片,“您对这块板子有印象吗?”
“就一个名字的话哪怕我真的是做人口普查的也查不出东西,照片发给我我发给里德警官。”汉罗妮尔说。
“到头来我的行动只是让我差点被帮派成员围殴。”安塞尔马说着转发了照片。
“你先掏的枪吧?”汉罗妮尔质疑道。
“您从那时就在袖手旁观了?”安塞尔马问。
“那句话是问题,感谢您的回答。”汉罗妮尔说,“在这连执法者都不该掏枪的,你该庆幸伊冯娜确实在乎这个问题。”
或许也是因为先动手的人并不是她,安塞尔马心想。
“原来如此,感谢您提供的信息。”安塞尔马说。
“不客气,而且伊冯娜还挺帅气的不是吗?认识她可不容易啊。”汉罗妮尔说。
“原来您竟是想往联邦调查员的方向发展。”安塞尔马说。
“哈哈。”汉罗妮尔说,她这样说的时候并不是在笑,无论是哪种。
几处帐篷外拉起了黄色封条,急救人员刚到场不久,正将那些受害人一个个从帐篷内往救护车里运。安塞尔马看着那停在安全区外的闪灯救命车,心想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大概是没机会坐一次了。
汉罗妮尔正与拉警戒线的人沟通。
“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不过这手臂明显有病变,您还是离远点吧。”法医工作人员说。
“法医解剖地点在哪?”安塞尔马凑过去问。
“在Harborview。”工作人员回答了后才意识到自己回答的对象是谁,“无关人员请不要靠近,可能有传染病。”
“什么传染病,贫穷吗?”安塞尔马问。
“她勉强算是相关人员,是与之相关案件的受害者。”汉罗妮尔解释道。
“那我不管了。”工作人员态度鲜明,“财物身份之类的记录也是您负责吗?”
“拍照不是我负责。”汉罗妮尔说。
“当然是我。”左拉出现了,“二位好。”
“又看到你啦!”汉罗妮尔抬手打招呼,现在她真的在笑了,“工作辛苦了。”
“您也是。”左拉点头,“鲁克警官和阿尔瓦雷斯警官在来的路上了,这里交给我们,您直接去找法医就好。希尔拉警司说会将此案并入初步报告中,法医那边的报告进度交给您负责。”
“交给我吧。”汉罗妮尔点头,转身继续和那位工作人员交流报告信息去了。
“有这样的执法者真是令我感到安心。”安塞尔马说。
“感谢您的信任,拉克森女士。”左拉点头,“您准备继续跟进案件发展吗?”
“自然,毕竟那位怀特在被审讯时可没说几句有用的话。”安塞尔马说。
“那您的名字可能会被写进报告里。”左拉说,她的表情十分平静,只是在朗读程序步骤。安塞尔马知道对方期待这里自己只要点个头就好,毕竟这位工作内容偏向程序员的记录分析师非常明显不擅长与人打交道。
但问题就在于,虽然现在在休假期间,但安塞尔马还记得自己终归是在隔壁BPD经济案件的负责期内的。她不该与另一处警局的案件牵扯过多,被看到也就算了,被记下来送到市议会调查组的桌上可就没办法掩盖过去了,她记得那里头还有自己以前的上司呢。
被安塞尔马盯着看,左拉皱起眉,虽然看不见下半张脸,但她的手部动作非常明显地表示这位内向者紧张了起来。
“您搞错了,里德警官。”安塞尔马摆手,“我自然在乎案件的发展,在这方面,我非常期待各位的报告。但就个人行动而言我随行前往医院是为了复诊,并非是跟进案件。”
“…我理解了。”左拉看了一眼汉罗妮尔说,“我会写作围观群众的。”
“感谢您的理解。”安塞尔马说。
“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走吧。”汉罗妮尔回头问。
安塞尔马朝左拉点头致意,“祝您好运。”随后拄着拐杖跟上了汉罗妮尔。
“您也是。”左拉对安塞尔马的背影说。
二人将鞋套丢了后原路返回停车区域,天气不错,空气局部坏。沿着杰克逊街走时汉罗妮尔向安塞尔马介绍了另一处慈善机构据点的位置,就在街北侧的巷子里。
“就到目前为止的线索而言,我认为如果抢劫者需要一个隐蔽区域储存那些抢来的东西的话,那大概率就是那里了。不过我们没有搜查令也没有线索能申请搜查令。”安塞尔马推测说。
“你认为怀特会与抢劫者有私下联系吗?”汉罗妮尔问。
“不一定,她锁门了不是吗?”安塞尔马说着,又补充道,“但这也可能是某种障眼法,对怀特这样的犯人贵警署有特殊审讯方式吗?”
“没有,审讯室有四个摄像头哦?”汉罗妮尔提醒道。
“感谢您的信息。”安塞尔马说着,却还在想着有没有更直接的方法能问到信息。
“你觉得如果我们不问怀特的话就找不出这些线索吗?口供也是可能出现错误的。”汉罗妮尔说。
这句话让安塞尔马愣住了。
“怎么了?”汉罗妮尔注意到了她的停顿。
“牢房有监控吗?”安塞尔马问道。
“单间内部是没有的。”汉罗妮尔摇头。
“…她,也可能变成罗森那样吧。”安塞尔马说,“所以她才不在意自己的店变成什么样了,因为她死期将至。”
这样一来她所做出的行为也有了解释,因为她不再需要考虑未来了。
“很有可能。”汉罗妮尔神情也凝重了起来,摸出了手机,“我打电话问一下。”
就这通电话得到的消息,怀特现在还好好活着。
“要再审讯一次吗?”汉罗妮尔思索着问。
“说您都要死了不如说点什么?她要是在乎这个之前就该表现得更豁达些了。”安塞尔马想了想,“她有其它联系人吗?非亲缘的也好。”
“没有,可能邪教也是因为这点才盯上她的。”汉罗妮尔说着,叹了口气,“难不成一切都是邪教做的?邪教为什么要造成空气污染?”
“怎么想空气污染都是副作用,那些失踪人口才应该是污染的源头。”安塞尔马笃定地说。
“收集尸体?这是想做什么?”汉罗妮尔更疑惑了,“不过我知道确实有些人群是会做这些恶心事的,而且不仅仅是收集。不过这种人一般沿着毒品查就能查出一窝,不会这么安分守己。”
“但怀特是个正常人,至少在昨天上午时还是。”安塞尔马说。
“芬太尼吸食者变异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哦。”汉罗妮尔说。
“那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能让人变异,收集尸体,而且还有多个据点的目标?”安塞尔马说着自己都有点想笑了,“怎么想都不是我们两个能跨过的障碍吧。”
“先调查下去吧,遇到障碍了再想办法。”汉罗妮尔语气轻松。
安塞尔马没对她这样的态度表达什么看法,二人境遇不同,面对的需要跨越的障碍也不同。汉罗妮尔当然不会理解她为何要追查到最终目的地,甚至她自己都不确定那个地方是否真的存在,自己又是否真的能活着抵达那一处。
想起罗森的手臂,想起怀特的日历,安塞尔马觉得自己其实也没多少时间了。
“SPD要什么情况下才会大规模检查国际区的地下管道?”安塞尔马问。
“希尔拉警司和市议会调查组都希望我们查上面的东西,她们不会乐意看到报告上出现下面这两个字的。”汉罗妮尔想了想,“但是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些失踪的尸体,或者其它实证的话就好说多了。”
虽然汉罗妮尔的言语中俨然将希尔拉当作某个提交任务的机关,但作为非执法者的安塞尔马自认没立场对其内部做法说三道四。
“单单证言是没用的吗?”安塞尔马说着笑了笑,“无论过去多少年,这里都是一个样子。”
“不也变了很多了吗?”汉罗妮尔持有不同意见。
Harborview同时也是接收无家可归者尸体和**最多的医疗中心,死了就在确认身份后安排火化。附近就有一栋同名收容所,没死的可能会被安排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附近的流浪者反而没那么多了。
车沿九大道抵达医疗中心,尸检套房编号为3号,负责医生为霍洛维茨博士。二人进入医院后系统性腔体解剖还未结束,大多检验结果也还没出来,便先在附近找地方吃晚饭。医院北出口沿东穿过西雅图大学内大下坡后就能看见西雅图特产星巴克,对面有家开着的意大利家庭餐厅,生意相当不错。
饭后安塞尔马当然没去复诊,但她象征性地在医院大厅处转了一圈好让监控摄像头记住自己,随后才去找霍洛维茨博士的办公室。医院走廊有种让人的声音变大,脚步变快的魔法,还没靠近,她就听见了争论的声音。
“您是说其生活环境湿热?”霍洛维茨博士声音里带着质疑。
“那块帐篷密集还是露天的,积水当然严重。”汉罗妮尔说。
安塞尔马敲门,被允许后推门进入其中,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在有东西可以对比情况下显得相当清新怡人。卡罗尔-霍洛维茨年约50,报告简写为CHw,面容五官聚集且习惯性皱眉,办公室内无任何私人物品,但有十字架,当然在西雅图这也可以算是一种比较私人的选择了。她在办公室内也带着手套,可能是因为有洁癖,有可能完全相反。
“我是安塞尔马-拉克森,案件相关人士。很荣幸见到您,霍洛维茨博士。”安塞尔马自我介绍,因那完全相反的可能性没上前握手。
“有多相关?”霍洛维茨博士质疑道。
“流浪者的行为和行动和一个故意伤人犯有交叉,她是受害人。”汉罗妮尔解释道。
“我不该问超出我职位范围的问题,但这次验尸的结果非常异常,我认为你们应该安排那个犯人过来做一次体检。”霍洛维茨博士皱眉说,虽然她总皱眉,但安塞尔马认为对方对自己的验尸结果产生了焦躁情绪才是对方同时肩部同时向后耸起的原因。
“我看到警局体检结果报告一切正常。”汉罗妮尔说。
“警局体检?量身高称体重那些?”霍洛维茨博士明显不信任其结果。
“能先仔细介绍一下您的发现吗?我们同样有些特殊的线索想与您分享,或许不需要那位犯人的帮助您也能有所收获。”安塞尔马说着在桌边陪伴椅上坐下了。
“…可以。”霍洛维茨盯着安塞尔马看了会,翻开自己的记事本开始介绍,“救护车送过来了六具尸体,我带人解剖了其中三具,先从体表症状开始说起吧。”
霍洛维茨贴心地翻出了人体解剖图,安塞尔马猜测该博士喜好教学。
“右臂,即右侧胸壁皮肤为胆黄到棕灰色,触感干脆,轻压就会碎裂,掌指几乎已经碳化,不,我可以直接这样说。三具尸体皆为如此,无肌肉萎缩但尸重低于平均约15%,我推测这也是因为碳化原因。”霍洛维茨说着将手指移向了胸腔位置。
“胸腔和腹腔有异味,并非常规**气味,而是近似于代谢性酮体臭加上异常气味,无广泛腐肉存在,器官结构多数完整但色泽异常。右侧肌群几乎无弹性,且有色素沉淀。”
说到这里,霍洛维茨的语气变得很犹疑。
“因此我也解剖了甲状腺,其中两例出现了单侧叶部肿大和组织海绵化,TSH水平异常偏低,有压抑迹象。因此我将假说暂时定为**型甲状腺毒症症候群。”她这样说着,抬起头看向二人。她在等待一个反驳或者提问,但可惜的是安塞尔马根本没理解自己能从哪里开始反驳,她看向汉罗妮尔。
“异常气味,是指什么异常气味?”汉罗妮尔问道。
她居然真的有问题问?!安塞尔马一时感受到了挫败。
“我很难形容,那是酮体臭加上,甜,酸,油,灰尘,我没有合适的词来形容它。”霍洛维茨博士皱着眉说。
“…玫瑰,尸体和油纸?”安塞尔马问。
“可以这样说。”霍洛维茨点头,“您想起了什么?”
“怀特,那个故意伤人者在被审讯时也散发出类似的味道过。”汉罗妮尔迅速回答说。
“可是她还活着,对吧?”霍洛维茨点了点人体解剖图的右臂,“那三具流浪者的死亡反应类似电击或极冷暴露,是短时间内突发坏死的。即使以细胞焦亡的变异表达解释也不可能是长期的。”
“您所说的短时间具体是指多久?”安塞尔马问。
“以尸体的局部皮肤纹路表现,接触到源之后到皮肤产生脆化反应的时差不会超过一个小时,而那些流浪者在帐篷里至少已经死了三天了。”霍洛维茨笃定地说,“我知道高速下面那个营地送过来的尸体多数都死了很久,这个数字是保守的。”
“我们的调查结果显示其有接种过可疑疫苗的迹象。具体时间是一周前,接种活动为期三天,这样来说的话时间上确实是合理的。”汉罗妮尔点头。
“疫苗?什么疫苗?”霍洛维茨一副看见外星人的表情,不信又焦急。
“我们就指望您告诉我们答案呢,霍洛维茨博士。”安塞尔马鼓励。
“你们是不知道那些流浪者的内脏有多脏,多亏了她们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霍洛维茨叹了口气,“我有把骨缝里找到的一些东西送去检查,不过我猜也就是寄生虫。”
安塞尔马回忆起营地的生活环境,寄生虫都可以算是宠物的一种了吧。
“那您疑惑的点是什么呢?”安塞尔马问。
“你们说那块区域潮湿,但干腐又通常是非细菌性的,所以焦化行为更像是代谢极度活跃的表现,也就是说她们是从内向外坏死的。而且这症状甚至不能被判定为传染病。”霍洛维茨说完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但没揉开。
汉罗妮尔看了看安塞尔马,她感受到了视线,也知道现在是自己行动的时候了。她深呼吸一口气之后开口说道。
“这些问题我没办法向您解释,但我想让您看看我的手臂。”安塞尔马说着将自己的右手臂展示在空气中,在瞩目之下,它害羞地动了动。
“有蚁走感吗?”霍洛维茨迅速提问。
“没有任何感觉,也没有扯到伤口的痛感。”安塞尔马回答。
“您近期有服用□□类似的药物,有维生素缺乏症或精神混乱症状吗?”霍洛维茨继续问。
“没有。”安塞尔马虽然不认识那玩意,但她如果有在吃的话还是会记得的。
“您有甲状腺疾病吗?”霍洛维茨问道。“持续焦虑,代谢混乱?”
“没有。”安塞尔马顿了顿,补充道,“我患有1型糖尿病。”
霍洛维茨陷入了思索之中,她迅速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开始查阅资料,此时,有人敲门送来了新的报告,汉罗妮尔接过道谢后放在了博士的手边。
“谢了。”霍洛维茨用俚语道谢,安塞尔马发现对方大概率来自中部州,大概率是明尼苏达或威斯康星。二人就安静地等着博士阅读完文件又去翻电脑中的信息,又低头看文件,又抬头看电脑。汉罗妮尔没有坐下,她靠在墙上反复查看案件记录。
“…发现蠕动痕迹与纤毛蛋白结构,PCR扩增出现未知编码段。”她喃喃自语,抬头看向安塞尔马,“您考虑去做个MRI吗?”
“我今年的医学成像体检份额已经用完了,若是您有结论大可直接告诉我,博士。”安塞尔马说。
“发现有二,一,骨缝内有未知寄生元,寄生虫确实存在,我认为是以骨内压调节机制寄生的,这可能是您无蚁走感的原因。”霍洛维茨一边说一边打字,“二,根据检测结果我认为皮肤脆化的原因是炎症反应代谢局部加速,是甲状腺功能异常失衡导致的结果,去年有个研究肿瘤前细胞代谢竞赛机制的美欧团队有指出突变现象导致的表现。怎么失衡成那样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具体就得看卫生部的人乐不乐意继续调查了。”
霍洛维茨用了我认为,但她明显对这个结论挺自信的。
“所以您认为我需要去杀个虫,并且寄生虫与流浪者的死亡并不相关联吗?”安塞尔马问。
“还无法定论,所以您大可乐观些,拉克森女士。”霍洛维茨摇头,“在未见过那位怀特之前我无法下定论,但我猜测她有鼻塞和失眠现象,且思维异常。”
安塞尔马并不认为情况乐观,她比眼前的医生更清楚她的问题绝不是吃点杀虫药或者治疗甲状腺就能治疗的。但比起健康这种与她永久性无缘的东西她更在乎时间,更别提这玩意一听就不包含在医保里。
“确实如此。”汉罗妮尔只是点头。
“那也是甲状腺功能异常失衡迹象,但是反向的,或许是同一种疾病的两种表现,我会持续跟进该案例的各种报告反馈。”霍洛维茨说。
“您有针对该异常迹象的可能性推测吗?”安塞尔马问。
“只是推测,但甲状腺和鱼及两栖类的咽腺体同源,被用来调节渗透压。为陆生所用后才进化出调节节律代谢和反应的控制器。”霍洛维茨捏了捏脖子下方,“病理学上,甲亢和甲减都会对人体各方面产生巨大影响,但陆生生物节能是本能,这些症状是终归是慢性的。”
霍洛维茨松开了手,像是蝴蝶展翅。
“但那些非常急,就像是一条深海鱼被突然捞出海平面一样。复杂皮肤病亚型划分是近年主流但我不是皮肤病专科的。”霍洛维茨看向了安塞尔马,“您未出现该现象可能是因为免疫共病,忌讳就医可不好。”
除了最后一句,安塞尔马一句话都没听懂。
“我就不问细节了,这是常见现象吗?”安塞尔马问。
“一切都还不能定论。”霍洛维茨不满地低下了头。
“那您对于这样做的凶手身份有什么见解吗?”汉罗妮尔问。
“这就不是我的工作了。”霍洛维茨说着抬起头,“法医报告发给你们的技术员了,需要复印件吗?”
“需要的,谢谢!”汉罗妮尔说,“辛苦您了。”
“你们也是。”霍洛维茨说,“那么,还有其它可以帮助你们的吗?”
安塞尔马站了起来,“感谢您提供的信息,霍洛维茨博士。”
“您知道了,然后呢?”霍洛维茨看着安塞尔马问,“您不打算做MRI,就更不打算抽骨缝液吧,我不认为那是吃杀虫药就解决的问题。”
确实,安塞尔马心想,而且她也没打算吃。
“鉴于那位罪犯的行为,我目前还在恢复观察期内,近期不方便做更多体检项目了。”安塞尔马解释道,“感谢您的关心,霍洛维茨博士。”
“好吧,您自己清楚就好。”霍洛维茨没再说什么了。
二人带着报告离开了医疗中心,天还亮着,这个时候的西雅图天九点才黑。
“之前我询问了近期停尸间是否有相似情况或异常数量的尸体出现,但我没有权限查阅具体信息,警局的档案管理员也说不清楚。”汉罗妮尔说,“虽然博士说了那并不是传染病,但大规模异常现象在短时间内发生,这比传染病更糟糕。”
“尸体的事该问法医,或者火葬场的人。”安塞尔马说,“您不是答应了要带着骨灰去找那位伊冯娜女士,顺带着去问问如何?”
“确实如此。”汉罗妮尔用手机记下来了这点,“不过应该也有别的方式可以问到,我会往这方面打听消息的。”
说完,她看向安塞尔马,“你打算怎么办?”
“从气味这方面着手调查吧,现在看来只有这一个线索能把所有地方都串联起来。甲状腺和寄生虫都太私人化了,想问也找不到证人吧。”安塞尔马说。
“我是说你。”汉罗妮尔指了指安塞尔马的右手手臂,绷带已经缠好了,“你的手,你打算怎么办?”
“恢复期后去体检,感谢您的关心,兰加警官。”安塞尔马回答。
“你会自掏腰包?”汉罗妮尔怀疑。
“至少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调查进度,安心吧,也别太关心我的私人财务问题了。”安塞尔马说。
“走案件相关调查线索的话可以找SPD报销。”汉罗妮尔说。
“哈哈哈。”安塞尔马笑了。
“我没在开玩笑。”汉罗妮尔说。
“我觉得您说的话好笑才笑的。”安塞尔马说,“您不该质疑我的专业性,而且就目前的负责单位而言我不算在西雅图市地区。”
“你有话能不能说直白点?算了,我不管你这个。”汉罗妮尔说,“要我送你回你住的地方吗?”
“感谢您的帮助,兰加警官。”安塞尔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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