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深未把车开到一片僻静的拆迁房地带,车子开始变得颠簸,陈小宇不得不睁开眼睛观察四周的情况。这里到处是残垣断壁,路面崎岖不平,充斥着掉落的砖块和瓦砾,一幢幢破旧的老房子颤颤巍巍地斜立在路边,像一位位风烛残年、涕泪乱流、邋遢得上不了台面的老人。陈小宇想不到热闹的市中心地带竟还掩藏着这样的地方。叶深未把车停在一处隐蔽的院墙内,然后扶着陈小宇下车,二人小心翼翼地穿过那些模糊不清的道路,向前方的黑暗中走去。正值酷暑,这里却格外清冷,异常的安静、漆黑,两人靠着月光和手机发出的有限亮光缓慢前行,一路上陈小宇甚至没有听到一声狗叫,寂静的让人心里发毛。没多会儿他们来到一处荒凉的宅院内。
“这是我老家。”叶深未用平静的语气介绍这里,但陈小宇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感概之情。其实这一片儿在很多年前被政府收购,本来规划着要建一个大型商场,但因为投资者的不断变更,这项工程一拖再拖,后来甚至不了了之了,所以这里就荒废了下来,成了江德市著名的无人区。
叶深未环顾四周,院内曾经生长的植物早已枯萎,门上的油漆也已斑驳,窗框四零八碎、东倒西歪,他上前推门,“吱吱”作响,室内落满灰尘,借着月光叶深未看到曾经熟悉的家具还一一站立在原位,他呆愣了一刻,然后四下环顾,确认这里是否安全。一阵夜风吹来,墙上的影子有些晃动,叶深未寻迹抬头看去,原来屋顶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蛛网,此刻正随风飘摇,好似人类的命运一般。
叶深未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位倔强、有魄力的女性。自从还完高家的债后,她就开始偷偷着手存钱另寻住处,原因是希望儿子可以忘却这段心酸耻辱的岁月,重新开始人生。儿子大学毕业那年,正好赶上政府的收购,她的夙愿终于实现。叶深未还记得当年临走时她的母亲执意不带走任何家具,两人只简单打包了衣服、日用品就搬进了新家。从那时到现在应该有十年了,今天还是叶深未第一次返回这里。
陈小宇进屋后也顾不得脏乱,赶紧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他的伤口还在流血。
“这片拆迁区荒废很多年了,很安全,你先待在这里。”
“叶警官,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你先养好伤。”
叶深未说着走到他身边,想帮他检查一下伤口。陈小宇下意识地躲开了,但无意中却牵动旧伤口,疼得他摔倒在旁边的沙发上。他刚才和王青立拼命,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正在流血,但显然他并没有那么在乎这些伤口,甚至内心还有些自豪,因为他也没让王青立讨到好,差一点儿他就报了仇。陈小宇依然没有那么信任叶深未,虽然他刚才拼命保护自己,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况且他什么打算都不告诉自己,说不定也在防着自己!
叶深未从陈小宇的言行中看出这个倔强孩子的想法,但他也无能为力,以陈小宇现在的状态,很明显是无法配合他的计划的。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让陈小宇养好伤。
“陈小宇,如果你真的想报仇,就先养好伤。否则,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还有,除了相信我,你没别的路可走。”叶深未说完,有些强硬地脱去陈小宇的外衣,血已经将里面的衣服渗透了大半。
“你必须马上处理伤口。”
叶深未拿出周小溪为他们准备的急救包,粗浅地处理着陈小宇的伤口。屋内闷热,叶深未汗流不止,陈小宇的衣衫却只有血迹。
后半夜总是比前半夜寂静得多,或许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黎明攒劲儿吧。室内只有叶深未翻药箱、扯纱布的声音,陈小宇呼吸微弱,几近昏迷。今夜真的很静,他二人已数次这样感概过,如今连老鼠路过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外面依然一片漆黑。
“啪嗒啪嗒”的声响传来,好像是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人类的呼吸声。陈小宇突然变得清醒,屏住了呼吸,坐直了身体。叶深未只是侧耳倾听了一下,便放下手中的纱布,转身走到门口,轻声招呼外面的人进来。
“队长,这是哪里啊?真难找!你要的东西。”麦哲伦好不容易摸黑找到这里,把叶深未要的东西递给他。
“谢谢,小麦。”
“队长,你这是要做什么?让我单独来这里,还保密,是不是有什么任务?”
“咳咳!”
“谁?陈小宇!”麦哲伦看到陈小宇很是惊讶,“队长,他怎么在这里?”
“小麦,帮我!他受伤了,先帮他处理伤口。”
陈小宇本来就失血过多,加上刚才过度应激,现在已经无法动弹,任由叶深未和麦哲伦摆布。
“队长,他这道伤口太深了,一直在流血。这样下去不行的,一定要缝一下。”
叶深未拍拍陈小宇的脸,发现他已经昏迷了。麦哲伦说得没错,这样下去,陈小宇会死的。
“小麦,你看着他。我一会儿回来。记住,不能联系任何人。”
“嗯!”麦哲伦虽然不知道叶深未为什么这么做,但对他还是绝对信任和服从的。也许,这就是叶深未天生的魅力吧,不管在任何情况下,总是可以让人无条件的去相信。
身处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麦哲伦心里也发毛。说实话,叶深未走了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他并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身边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嫌犯,不能通知警队,不走拘捕流程,要这样在不知道任何原因的情况下守在不知何处的黑暗中。这样做真的对吗?他不是一个警察吗?他究竟在做什么?
发动机的声音再次传来,是叶深未回来了。他还把自己的母亲也带来了,确切的说,是带回了一位医生。叶母帮陈小宇缝好伤口,打上点滴,还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被叶深未送回家了。
陈小宇依然昏迷不醒,叶深未抽着烟坐在他旁边,似乎在思考什么。麦哲伦心里有很多疑问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麦,你一定好奇,我为什么只叫你过来帮忙!”
“是的,队长。不是应该把陈小宇抓回局里吗?”
“小麦,你觉得为什么我们这么久都找不到陈小宇和王青立的线索?”
“队长,你什么意思?”其实这段期间麦哲伦跟着黄青也了解到不少他们过去办案的情况。黄青跟他说过,这么久没有找到嫌疑人对他们来说是不正常的。原本他们都认为是因为陈小宇有什么特殊的门路,但现在听叶深未这样问,他愈发觉得事情真的没那么简单。
叶深未用力抽了一口烟,又用力吐了出来,然后缓缓说道:“虽然不想承认,但警队有叛徒。”
“啊!”麦哲伦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刚才说的只是第一点。你知道的,我们办案有一个定律‘凡发生必有痕迹’,既然如此,那为什么第一个案发现场始终找不到凶手的任何蛛丝马迹呢,所有的监控、出口我们都查过了,甚至房屋结构都专门请专家看过,根本没有其它通路,究竟那个凶手是怎么进出别墅的?”
“也许是因为那个凶手太老练,所以才没有留下线索。”
“既然如此,那你觉得凶手会是陈小宇吗,一个二十多岁、无案底的男孩,他有那么老练吗?”
“这一点确实很矛盾。”
“还有凶手刻在尸体上的字,那绝不是陈小宇或者初次杀人的人可以写出来的。那些字,那些话和刺入死者脏器的那几刀只不过是在故作玄虚,目的就是让我们把视线都转移到十三年前的灭门案和陈小宇身上。”
“那这么说,凶手根本不是陈小宇?!”
“至少何天成和刘雪不是陈小宇杀的。”
“那王青尧呢?”
叶深未没有回话,只是看了陈小宇一眼。
“第二案发现场留下了很多痕迹,甚至还有陈小宇的鞋印,很明显凶手行凶时很慌张,所以王青尧是陈小宇杀的,应该没错吧。但是队长,王青尧背上的字和何天成背上的是一个人的手笔,也就是说在陈小宇杀完人后,另一个凶手在死者身上补了刀、刻了字。”
“应该是这样。”
“那另一个凶手是谁呢?”
“我还不知道。”
“队长,你刚才说警队有叛徒。难道另一个凶手……”麦哲伦不敢再说下去。
“不确定这两者是不是一个人,但肯定有关系。”
“那队长,你还把我叫过来……”
“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你不是叛徒。”
麦哲伦心里咯噔一下,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杨森、黄青、李文达全都可能是那个内奸。
“所以,你才不把陈小宇带回警局,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呢?”
“先让他在这养养伤。”
叶深未把烟头扔到地上,口中发出“嘶哈”的一声。麦哲伦看到他的后背上已经渗出一大片鲜血。刚才一直顾着陈小宇,他都没注意到叶深未也受了伤。好在叶深未背上的伤口不深,简单包扎一下就止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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