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哼唱声越来越小了...
苏南卿隐约的感到有些不太对劲,他猛然感觉把他环抱在怀里的人的怀抱变得有些冰凉。他睁开眼,有些颤抖的将手轻轻的放在苏映的鼻息下,果然,呼吸已经变得微乎其微了。他的呼吸也好像被冰封住了,但他很快使自己镇静下来。他知道现在把感受无限的放大,只会让自己变成妈妈最后的时间的罪人。
苏南卿快速的跳下床奔向了护士站,他已经记不清医生是怎么赶来的,妈妈是怎么进去了手术室。他只记得,妈妈进入手术室前从眼前一晃而过的手臂。他有些无力的坐在了地上,他无法为妈妈做些什么,这好像就是他所能做的全部。
护士在门前叫喊家属。很吵。他只好站起身来,让她打了那个对他来说如此陌生的,爸爸的电话。
刘怀来的很快,他似乎很急,因为风吹乱了他鬓角的头发。家属们被安置在靠近手术室门口的几排塑料椅子上。他签了字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每一张椅子都冰凉、坚硬,坐上去不久,身体便生出被寒冷侵蚀的僵硬感。
医院走廊里的空气,似乎永远被一种特殊的消毒水气味浸泡着。那气味浓烈得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又冷又涩,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无形的冰屑。头顶的荧光灯管也格外苍白,散发的光芒毫无暖意,像一层薄霜覆盖着整个空间。
电梯突然停到了这一层,从中出来两个人,听声音是一直跑的,跑到了走廊的尽头。苏南卿抬头看,是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年轻阿姨,她身旁站着一位头发金黄的外国叔叔。阿姨一直流着眼泪但因为医院不能大声喧哗,所以捂住嘴一直呜呜着,旁边的叔叔扶着她的肩膀,因为她看起来快要倒了。
刘怀看见这阿姨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着:
“李...李陵春,你们到了啊。”
“苏!映啊啊啊啊呜”李陵春这会儿根本听不见刘怀说话,她低着头用手掌捂着胸口,长发自由的从耳边垂到胸前。她被那个叔叔扶到了座位上,仰起头,终于缓了口气,便不再说话了。
墙上的电子钟,数字固执地变化着,苏南卿盯视着那些数字,似乎视线只要足够用力,就能让那时间跑得慢些,再慢些。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惯常的尺度,每一秒都拉得无比漫长,如同凝滞的胶体。苏南卿死死盯着那扇厚重、紧闭的门,门上“手术中”三个红字亮着,像三只沉默、固执的眼睛。它们无声地悬在那里,隔绝着生死两端,也隔绝着所有探询与呼唤。每一次门轴细微的“吱呀”轻响,都像是一道无声的惊雷,猝然炸响在死寂的空气里,让所有低头或呆坐的人猛地抬头,身体绷紧,目光如箭矢般齐刷刷射向那扇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窒息感扼住了喉咙,直到看清那只是清洁工推着器械车经过,或是某个疲惫的医生匆匆走过,紧绷的神经才勉强松弛下来,留下一种被抽空的虚脱感。随即,又是新一轮更深的沉默,更沉重的等待。那扇门每一次开合,都粗暴地牵动所有人的呼吸与心跳,每一次虚惊后的放松,都像耗尽了残存的心力。
刘怀双手紧攥着膝头一张薄薄的宣传单页,纸张早已被揉搓得不成样子,边缘卷曲破裂。他双眼无神地对着前方某处虚空,嘴唇微微张合,无声地重复着苏映的名字,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维系着摇摇欲坠的魂魄。
角落里,李陵春蜷缩着,双手深陷在黑黑的发丝里,身体微微前倾,如同被无形重担压垮的石像。寂静里,只有压抑不住的抽泣声时而漏出一点,那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声音,比任何嚎啕都更刺穿人心,仿佛有无数细小冰冷的针,无声地扎进四周凝滞的空气里。
手术室外的时间,是生命被抽去所有背景音后,仅剩的、被拉长到极限的寂静独白。那扇紧闭的门,是生与死之间最薄也最厚的界碑,每一次微响都足以在等候者的心上刻下新的裂痕。那无声的煎熬,便是人类面对未知与脆弱时,最**也最共通的情感底色。
这场景如同一面无声的镜子,映照出生命在等待中被迫卸下所有伪装的时刻。
苏南卿摊开掌心,看着自己的手指,它们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脑海里不受控地浮现出许多画面:那些模糊的、关于健康时的欢声笑语;那些被忽略的、带着疲惫与病容的瞬间;还有此刻在门后那冰冷灯光下,被锋利器械切割的身体……恐惧和悔恨如同两股冰冷的暗流,在身体深处无声地交汇、冲撞,搅得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他甚至不敢去想象任何一种结果,任何一种结果都似乎无法承受。目光只能茫然地投向走廊尽头那扇巨大的玻璃窗,窗外是截然不同的世界——阳光明亮得近乎奢侈,树叶在微风中翻动着绿意,行人步履匆匆,各自奔忙。那种蓬勃的、无视一切的日常生机,像无声的嘲讽,冰冷地切割着窗内这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停滞的时空。他们被隔绝在这一隅,仿佛世界的运转与他们无关,只有那扇紧闭的门和门上那三个红色的字,才是唯一的真实,唯一的焦点。可是,他眼睁睁的看着那红色的字变成了黑色。
这就是他等来的结果。从此,他的生命中失去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苏南卿有些想吐,肚子里好像有一堆情绪不断翻涌上来,他再也抑制不住,不顾众人跑去了厕所。他有些不敢面对此时的妈妈。
来到厕所,他闭上眼,试图在黑暗中找寻一丝安宁,却只感到更深的疲惫与寒意,从骨髓里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仿佛要冻结他。
最后,他还是来到了妈妈的床边,来看她最后一眼。那个年轻阿姨和叔叔也在旁边,刘怀轻轻握着妈妈的手,仿佛再轻一点,就会把它捏碎,因为妈妈太单薄了。苏南卿将手慢慢放在妈妈的额头,摸了摸她温柔的秀发,豆大的泪水滴在妈妈的睫毛上,他微微拭去,然后轻轻唱起妈妈最爱给他唱的那首摇篮曲:“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
睡吧,我亲爱的妈妈。祝你好眠。
下章真的会出番外啦,写一下以李陵春视角(攻的妈妈)写苏映的一生[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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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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