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人的视野都在一呼一吸之间被剥夺了，落下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伴随着诡异的女声响起，众宾客简直成了一团乱麻，突然，厅堂之前，竟不知从哪里多了一点儿火光，借着这微妙的火光，一点点的身形慢慢地爬了出来。
“谁，谁……”秋无双颤声道。
宫晏晏和程梳尘看不到秋无双的人，一片漆黑，除了那火光。
秋无双盯着那微弱的火光，火光中的人形越来越大，是个女子，女子蹲在地上，手中伸出一根金钗，金钗在温暖的柔光下闪着光：“夫君，你不认得我了吗？”
“是，是灵儿？”秋无双的声音变得激动，“是灵儿的钗子……你是百灵？”
百灵道：“是呀，是我。你还记得我这金钗，你说，它漂亮吗？”
秋无双道：“漂亮，当然漂亮，这是你祖传的，怎会不漂亮？你初来洛阳，浑身上下，除了这金钗，一无所有……”
百灵幽幽叹道：“可是……我的钗子，再也派不上用场了。”
秋无双道：“怎么会，怎么会？”
百灵的弯着的腰渐渐抬起，凄厉一笑：“因为我的头不见了啊。”
秋无双的瞳孔收缩，眼前的红影舞动，可是，没有头，没有头！
他发疯般大叫：“你不是百灵，你不是百灵……你是什么？你是鬼？”
百灵叹道：“我若不是百灵，怎么会在你枕头下面找到这个？”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百灵的指尖，纸？
“休书？”秋无双颤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除了百灵，从未有人进过我的房间，从未有人……”
“是一纸休书。”百灵黯然道，“未过门，便要休了我。”
宾客们虽害怕，可也已忍不住议论纷纷，动情至深的秋无双，竟早已写了一封休书？
“还有人见到你从怡红院出来。”百灵接着叹道，“没冤枉你吧？”
河洛七骏的秋无双，在大喜之前，竟还去青楼？
秋无双喃喃道：“百灵，不是那样子的，你，你相信我，你要相信我……”
百灵道：“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究竟有没有爱过百灵？”
秋无双道：“当然爱，怎么会不爱？我只怕你不爱我……”
“你运气好。”百灵笑道，“这金钗相传千年，已有法力，能锁魂传命，你若真爱我，便死于这金钗之下，共赴黄泉，泉下相拥！”
秋无双闻言再也站立不住，将椅子都撞翻了，跌倒在地，颤声道：“好，我甘愿，我甘愿死在这金钗之下……秋无双，心甘情愿与百灵共赴黄泉，泉下相拥……”
百灵手上霹雳般一动，金钗已如一道闪电般飞射而出，直冲秋无双心脏而去！
呲的一声。
金钗落地。
被一柄剑击落。
椅子被撞翻的瞬间，宫晏晏已朝秋无双的方向冲了过去，正好击落了这一道直击胸口的金钗。
同时，程梳尘已用内力将堂门撞开，月光淡淡地照进来，照在秋无双仓皇的脸上，秋无双居然真的丝毫没有躲，他在地上爬，爬到金钗边，竟将那金钗捡起来，往自己心口插：“我要去见我的百灵……哎哟！”
他的手已经被宫晏晏掰折了，她冷冷道：“你睁开眼睛看清楚，哪里有什么百灵？”
没有百灵，程梳尘站在门口，冷汗已浸湿了新衣：方才的火光早已熄灭，厅堂之内，人还是刚才那些人，菜还是刚才那些菜，毫无变化！
崔显已然花容失色，道：“方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舒真蹲在地上，紧紧捂着胸口，咬牙道：“好可怕……来人，扶我，扶我回去休息……”
洛灯花一收扇子，拱手道：“诸位，一言难尽。我看今日，便先到这里吧。改日再聚，改日再聚。”
众人纷纷附和，一时之间，人流竟似潮水般涌出，秋无双这才清醒过来，看着宫晏晏，道：“你，你是在救我，救我的命……”
“不然呢？”宫晏晏挑眉道，“我问你，你刚才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秋无双眼神躲闪，颤声道：“什么？我，我说的什么？”
宫晏晏道：“你说你爱百灵。”
秋无双急道：“当然是真的……”
宫晏晏朝程梳尘招了招手，向秋无双道：“那就再好不过了。你可知道我们二人是谁？”
秋无双嗫嚅道：“我，我都没见过您二位，怎么可能知道？”
宫晏晏朝程梳尘使了个眼色，道：“这位是碧海仙君的爱徒，江湖上最爱管闲事的程梳尘。程梳尘，你说，你是来干嘛的？”
秋无双一惊，道：“程，程大侠？”
程梳尘咳嗽一声，道：“这最爱管闲事的程梳尘，当然是来管闲事的。你恐怕不知道我身边这位是谁？”
秋无双道：“既然是程大侠，那，那旁边肯定是他最爱的万剑山庄的宫女侠……”
程梳尘道：“非也，非也。”
“啊？不会吧？”秋无双讶然道，“难道他最爱的不是宫女侠？难道跟宫女侠在一起之前……”
“什么？”程梳尘怔了怔，忙道，“不不不，你刚才说的，绝对，绝对是胡说八道！我的意思是，这次她不是万剑山庄的宫女侠，而是陛下钦点的，要查出百灵案、抓到凶手的，未来的女王爷！”
秋无双颤声道：“那，那么说，你们是受命于陛下？”
程梳尘先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在注意他们，才点点头，小声道：“正是，陛下很重视这个案子，谁若是阻拦，她可以就地处决，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秋无双已被这装腔作势吓得不明所以，叩首道：“冤枉啊！我绝对不敢、也不会伤害百灵啊！我一定配合，你们有什么问题，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等一下。”宫晏晏道，“程梳尘，你得补充一句。你最爱的到底是谁？”
程梳尘忍不住道：“当然是宫晏晏！”
宫晏晏道：“说三十三遍。”
程梳尘默默缩到角落里说了。
宫晏晏笑道：“看到没？就算是程大侠，在我面前也要像小孩子一样，因为我现在是陛下钦点的总捕。”
秋无双道：“大人，我懂，我懂。可是，你们到底想问什么呀？”
宫晏晏道：“你和百灵吵过架？”
秋无双道：“没有，我们从来没吵过架。”
宫晏晏道：“那为什么会有休书？那你为什么去怡红院？”
秋无双神色躲闪，道：“我，我实话实说。这事，我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两位大人，一定替我保密。”
宫晏晏点点头，道：“我以当朝天子的信誉担保。”
“那便好……”秋无双低声道，“前些日子……好久了吧。有谣言，说，说百灵是个不守妇道的女子，那些达官贵人，之所以爱听她的曲，是，是藏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宫晏晏皱眉道：“你信了？”
秋无双道：“我当然不信！我甚至怀疑，这些谣言，就是洛灯花那混账搞的！自从她去过他的棋馆唱曲，这些流言，就一点儿一点儿地冒出来！可是，可是……可是后来的那些天，我亲眼所见……”
宫晏晏道：“你看到了什么？”
秋无双道：“首先是，有一天，她跟我说，赵舒真约她共进晚膳，让我晚上不必等她了。我本想早些歇息，可翻来覆去，总睡不着，画意又起。才想起来，画具落在百灵家了，我去取，百灵竟在床上躺着，而且，已经睡着了！”
程梳尘终于一遍不少地说完了，道：“你的意思是，你怀疑她是找借口，根本没去赵府？”
宫晏晏道：“或许只是临时爽约了。”
秋无双道：“我见秋风萧瑟，她的被子却踢得凌乱，还冷汗覆面，便好心上去，替她盖好被子……却发现，她，她脖颈之上有一枚浅浅的吻痕，在月光下，分外令人心寒。”
“这……”宫晏晏心下一凉，道，“然后呢？”
秋无双道：“我气急了，她却说起梦话，什么‘别碰我’，好似在做噩梦，我登时更生气了，这肯定是有什么奸人，妄想欺负百灵！”
宫晏晏道：“第二天，你可有问她？”
秋无双嗫嚅：“我，我不敢问……”
“那……”宫晏晏道，“你就这样干等着？”
秋无双道：“我虽不敢问她，但她府上人，我认得不少，我挨个问了，那天，并没有别人进过她家。我又想到那些传言，会不会跟那些达官贵人有关？”
宫晏晏道：“那……那你怎么不问问她呢？”
秋无双道：“我虽不敢问她，但是第二天，我一整天都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而且把来往人士，全都画了下来！”
宫晏晏咋舌。
秋无双道：“一天下来，确是达官贵人无数！上午有那崔显，下午还有崔侍郎，还有更多，那些家伙，从前不少都是做大官的，现在也有不少做大官的，他们真有那闲心来听曲子？最可气的是，刚开始，还能听到些曲声，到后来，哪有半点儿曲声？晚上，她又闭门不见，也不知在做什么！”
程梳尘道：“所以你写了休书，去了怡红院？”
“我后悔，我后悔！”秋无双道，“但是，你们不要误会，那休书，我从没给她看过，去怡红院，我刚进门，就有点儿想吐，我，我觉得我自己很恶心，我立马逃了出去，我什么都没有做啊！你们不信，可以去问……我去喝酒，又在河边吐，吐了好久，我回去就蒙着被子睡觉，醒了以后，又放心不下，又跑到百灵家门口！”
“好吧，确实有点恶心。”宫晏晏道，“那，你们见面了？”
秋无双道：“那一上午，我又开始画画……在百灵门口，我想把一切都记录下来。可是，突然来了好多人，他们一个个进去，很着急的样子，接着突然有人开始喊叫，我也冲进去，就看到……就看到，她，她的头不见了！”
[害怕]究竟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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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其十一·百灵寻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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