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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天樽山

妙云轻车熟路地翻进天樽山,瞧见小童子正杵在一旁打瞌睡,顺手将人拍醒。

“你家老头子呢?”

小童揉揉眼睛,打一个大大的哈欠。

“妙云仙子?哦,你没瞧见吗,方才闹了好大的动静,师尊唠唠叨叨地下界去了,瞧神情正经得很。总之仙子您若是有事,就算白跑一趟啦。”

那簇灵光火一样窜上来,让人不注意都难,前去一探究竟的身影不少,妙云若是现在抬脚恐怕也赶不上了。

好在妙云对此并无兴趣,只是叉起腰左右转了半圈,带着愠怒道:

“好好,一个两个都抓不到人,这么喜欢往下界跑,干脆散去修为投胎做凡人好了,做个劳什子的仙!”

“仙子请用,这是师尊特意为招待您备下的。”

童子早就习惯了妙云动不动的小性子,熟练从瓮中取了一勺琼浆奉过来。

本是失败之作,做了太多画蛇添足的创新导致甜到发齁,只有妙云饮后大为赞赏,师尊索性每六十年单独酿出一份,随做人情。

就算是九重天上的真仙也避不开人情世故,这世上那有什么真正的逍遥仙呢,小童心中琢磨着,一边赔笑。

“仙子有所不知,天樽山的炼制已近尾声,就剩了最后一处关键,说不准这一次便能寻到突破之物。”

“天樽山?呵,老头这池子酒都攒鼓了两千年了,也没见炼出什么名堂,骗了我那么多灵植泡了酒,每次都说差一点差一点。照我说,你家老头子和舍应一样,都是劫匪,天天从我这儿抢宝贝。你知道劫匪是什么意思吗?那是凡人之中......你这是什么表情,挤眉弄眼的作甚?”

最后一口甜浆还含在嘴里,脖颈间是冰凉的剑意。

“打劫,我是劫匪,”耳后是熟悉的声音,“把你身上能疏通灵力的药交出来。”

小童耸耸肩,一脸“我已经尽力提醒你了我也没办法”的神情,乖巧地后退两步向两位贵人行礼,而后脚底抹油跑了个没影。

周身灵力被蛮横的压制住,妙云喉咙滚动咽下酒水,余光只能看到对方一侧的手臂。

“舍应仙君,这并不好玩。”

“谁爱跟你玩,你前阵做坏了的会反噬灵力的那炉药,总归是研究出解决办法了吧,新的药拿来吧。”

原来为的那件事......妙云头反撇过去,带着些赌气。

“哼,我才没空研究那些。”

且先不问那药被用在哪个倒霉孩子身上,明明是舍应擅自去掏了药炉,现在出了问题又理直气壮地来找她收拾烂摊子,这简直,这简直是......妙云努力搜刮着肚子里的词汇,最终无处总结。

只能用“舍应”本人的这两个字来概括:比劫匪还要劫匪,无赖还要无赖,自作聪明,肆意妄为,头脑简单到每天思考的除了剑就是人间那个早死的老婆。

“凭我对你的了解,不将失败的作品彻底解决,是不会有心情坐在这里吹风喝酒的。”

一只手伸到妙云眼前,四指微勾了勾,“快些个,我有用。”

“你想多了,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妙云闭上眼睛叹气,无奈解释,“药性只是一时的,多花些时间就会慢慢恢复了,但时间因人而异,或许一两个月,或许三四年,甚至十年二十年也不是没有可能,总之我要亲自诊过才能判断。”

“......罢了,信你。”

半晌静默,身后人撤了力,妙云赶快跳远了些,转头看见摆着张臭脸的舍应,身侧还跟着一只白鹤。

“天兀子下界去了,我刚问过,你和我一样白跑一趟。”

“我知道,我就是专门等着他走远,才来借天樽山一用。”

“做什么用?偷酒喝?”

“人人都像你一般三天两头来讨吃讨喝吗?我自是有正事,需要借一处地......”

妙云立刻打断。

“原来如此!那仙君您、请、自、便,我先走了!”

什么“正事”?舍应手上的“正事”没有一件不是闹得翻天覆地的,妙云只想安静当个炼丹的美丽仙女,事发之前离这个祸害越远越好。

甩开那一人一鹤,妙云从山坳绕出,又瞧见小童子蹲在门口偷闲,于是上前揪他的耳朵。

“你个小东西跑得真快,瞧见那人来了都不同我讲,做鬼脸有什么用。”

“诶呦,仙子说得轻巧,我眨个眼睛的功夫,舍应仙尊就闪到面前了,明明是您讲人闲话被抓了包,可不要怨怪我呀!”

“油嘴滑舌,偷奸耍滑,活该你一直扫地。”

“仙子说得对,仙子慢走。”

赢一局妙云的嘴仗不是什么稀奇又值得兴奋的事情,舍应目送着碍事的人离开,才转身朝着更深处去。

刚才真是千钧一发啊......他在心中念叨。

按照原本的计划,秦川一人足以解决掉那个金骨邪修,所以舍应没准备出手,却没想到那家伙的自爆引燃了一个更大的“惊喜”。黄沙之下的巨兽骸骨重见天日之时,其中被封印了千年的巨大灵力也随之解放,如此巨大的冲击,料是舍应也没法子掩盖,不论是天上还是地下,那些寻求异宝的修士和仙人定会立刻如蝇虫渴饮鲜血般接踵而至。

亦或是当年设下这处封印之人再次将目光投射过来。

首要之事当然是先带着一人一龟离开事件中心,往太苍山去?秦川那小子说不行,真麻烦。

如果留下的血迹会遭到追踪,那三界内外,藏在哪里都不安全,舍应没纠结太多,脑袋一拍下了决定:既然九重天有人下界来,那就趁乱打道回府。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是我......算了,想不起来是哪个师父教过我的。”舍应顺着山壁间流水的源头寻过去,直到最高处的那一处缝隙,不知何处而来的无根之水缓缓流淌出来,在低一些的地方汇聚成手掌心那么大的清澈水潭,又从更低的边缘继续蜿蜒而下。

舍应从袖子里掏出那只没动静的小金龟,“嗵——”一声丢下去。

白鹤一直跟在旁边,伸着脖子巴巴盯着小龟在池谭里慢慢转动,又试着用细长的喙敲了敲龟壳。

没反应,他又转头啄一下舍应,歪头盯着。

“有气儿,应该没事,不要急。”舍应把鹤到一旁。

鹤不满,扬起脖颈发出一声不怎么好听的鹤唳,马上被自己声音惊到一般缩了缩头,迟疑片刻后决定张开翅膀猛烈扑扇着表示抗议。

“小子,我劝你安静一点,当灵兽有什么不好,你没有九重天上的身份玉蝶,出了这处山头就要被查问,就先这么地吧。”

舍应态度坚决,秦川只得放弃,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当鹤,他差不多已经习惯了,既然无法开口说话,秦川干脆以喙为笔,灵力做墨,在空中一笔一划地问。

——“我们就在这里一直等到前辈恢复过来?这里安全吗?”

“暂时安全,此处主人不在,我们暂且在这里等到外面的风波平息。”

——“方才那位仙君说,药理持续的时间因人而异,若是这处主人回归之前前辈还未恢复,我们该早做打算。”

“......”

——“说起来,我们既是要寻一处稳妥之地,为何不去舍应前辈你的洞府,那里想必更加......”

“嗯哼?”

字还未写完,头顶突然传来笑声。

“小朋友,你知不知道九重天上入册在位七十二真仙,除去最顶端的玉阙宫,一共只有七十一殿。”

去而复返的妙云趴在最顶端的峭壁上,笑着向下面打了个招呼。

“方才就察觉到你身上藏了东西,果然不假,嗯......金背灵龟呢,我听闻早两千年前便灭绝了,没想到今日还有幸得见,妙啊妙啊。”

“妙什么妙,你是猫吗?下来。”

“我懂了,你把那炉药给这小东西用了,所以它的气息才这样奇怪......嗯,好好好,不要拔剑我下来慢慢说!”

头顶的倩影轻轻一跳,优雅的落在两人之间,妙云挺了挺胸满脸自豪。

“你原本也没同我说清楚,若是寻常修仙之人,所费时间难免长久,但现下对象是此等灵兽,情况可就好得多了,待我回去重新配上一方药,再亲自护法协助便成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不是想帮你,不过是不希望有人因我失误弄错的东西遭罪罢了。”

——“多谢这位前辈!”

秦川拍拍翅膀以示感谢。

“你——”

方才来去匆忙,注意力又都在舍应身上,到现在才近距离见了这只“鹤”的模样,妙云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又说不上在哪里见过。

人有五官容貌,自然容易分辨,而飞禽走兽,花鸟鱼虫却没有那么容易记住某一个个体,真是奇怪。

这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妙云压下心里的念头。

“等我几日,我会将所有材料备好一起带过来。”

转身正要抬脚,身后舍应终于再次开口。

“妙云......今天的所有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嗯?也不是不可以,我的诊金加上封口费可是很贵的,准备好给我当牛做马吧臭耍剑的。”

妙云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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