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驰安和沈青冥沿着林间的石板路，来到了山间一处隐秘的小镇——荷墟镇。
小镇，镇如其名，两人刚入镇口，一股淡淡的荷香便随风飘来，小镇的全貌展现在两人眼前。
两人随着街道行进，小镇四面环水，河道与街道纵横交错，甚至有人乘船而行。镇中房屋多是青瓦白墙，家家户户前都种着几株荷花，李驰安顿时理解了“小桥流水人家”的含义，脚下石板路蜿蜒，连接着家家户户，而顺着河道可以来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荷塘。
荷塘四周种满了柳树，阵阵微风吹过，垂柳连带着荷塘里硕大的荷叶与娇艳的荷花随风而动。几名船夫撑着长篙，缓缓穿行于荷花从中，几名少男少女灵动轻柔地采摘着莲蓬。
绕着池塘再往前走便来到了镇中的集市，此时正值辰时，集市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沈青冥注意到好多家摊位上都摆满了刚刚在池塘边那几名少男少女新鲜摘下的玩意儿。
李驰安顺手从小摊上拿了一朵荷花，闻了闻，香味清甜。
这个时节，他以前在宫里免不了见了大量各式各样的鲜花，荷花是最常见的几种。
但是沈青冥什么都不记得了，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想到这里，李驰安忍不住打趣道：“第一次见？”
沈青冥点了下头。
于是，李驰安将花递到他面前，荷花撞到了沈青冥脸上，弄了他满脸水。
李驰安只当作没看见，挑眉问道：“香吗？”
沈青冥则直接拿过荷花，在空中甩了甩，好巧不巧，全到了李驰安头上。
水顺着发丝流下，他的领口湿了一大半。
此时正值仲夏，太阳炙烤着大地。
被沈青冥这么一胡闹，李驰安倒是顿觉清凉了不少，也懒得与他闹。
两人接着沿着街道前进。
“这里倒是适合住下来。”李驰安不免感慨道。
“你喜欢？”沈青冥问。
海晏河清，安居乐业，是历代李朝皇帝最希望看到的场面。
在李驰安幼年时期，李震无数次带着他登上城墙，对尚且什么都不懂的他诉说内心的野心，李驰安却只觉得城墙太高。
于是，他点点头，对他而言只要不是深宫，哪里都是合适的。
沈青冥见他如此却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你当真要住下来？”
李驰安疑惑地看向他，不过提一嘴，沈青冥为什么这么激动？
沈青冥的目光躲闪了一下，“你不是要去幽都吗？”
李驰安道：“想知道就拿出诚意。”
沈青冥知道他在说什么，叹口气，又不再说话了。
李驰安也不懒得逼问，他现在拿他没办法那就等有办法了再说。
两人接着逛着，李驰安随便找了一个人打听鬼戏的情况。
那位热情似火的大哥又拽着他开始大谈特谈，“小兄弟，你可真会挑时间。我敢说咱们这最近的热闹可以比得上那京城！”
李驰安面上惊讶地看着他，实则内心平静如水，这套说辞，和店小二的没什么两样。
大哥见他瞪大的双眼，便更来劲了，“咱们这里会连续上演三天的鬼戏，三天后又会举办荷花节，你也看到了这荷花开得多让人开心不是？这几天陆陆续续会有很多像你这样的游人来到这儿凑这个热闹。”
李驰安暂且不关心荷花节，只对他口中停留三天的鬼戏班子感兴趣。
那应该就是店小二口中那李福满的戏班子了。
“您知道这鬼戏班子现在在哪吗？”李驰安问。
“怎么？”大哥一脸探究的表情，“想提前去求一求？”
李驰安尬笑道：“早听说这里鬼戏很灵，想见识见识。”
大哥得意地笑了笑，道：“鬼戏班主就在咱们这最有名的酒楼——云来居，就在......。”
他话没说完，就直盯着李驰安身后不说话了。
李驰安疑惑地转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沈青冥站在身后。
而大哥说不出话的原因是沈青冥顶着冷若冰霜的脸，耳边却戴着一朵开得正艳的荷花。
李驰安一时也说不出话，眼前画面冲击感太强，他努力克制着笑出声。
“你哪搞来的？”他问道。
沈青冥叹了口气，将耳边的荷花取下，抱怨道：“托你的福。”
托李驰安的福，他被人群挤散了，一时找不到人，却被一群姑娘拉到一个放满胭脂水粉的摊子前，好一通收拾，成功引起了大量围观。
不过也因此，他趁乱逃出，在荷塘边洗了脸，才找到李驰安，但耳边的花还是忘记摘了。
难怪方才寻不着他，李驰安心想，原来是干这事去了。
他转身对大哥笑了笑，解释道：“这是他特殊癖好。”
大哥缓了几秒，才从一个大汉戴着一朵花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恢复热情的状态。
他上前拉着李驰安道：“我直接带你去吧。”
大哥又想伸手把沈青冥拉着，抬头一看他冷冰冰的脸，又默默放下了手，只拉着李驰安往云来居走。
沈青冥则提着带着满满的东西跟随着二人。
云来居是一座三层高的古朴雅致的楼阁，飞檐翘角，青瓦覆顶，檐角挂着荷花形状的铜铃，微风拂过，清脆悦耳，和荷墟镇十分相配。
“就是这里了。”大哥道，“鬼戏班主应该在那顶楼。”
“怎么说？”李驰安问，从外面看起来顶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顶楼里面别有洞天啊。”大哥眼里藏不住的惊羡，他指着顶楼唯独多出来的小小一角，“那是荷花亭，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尤其是荷花种在特制的水缸里，听说那水缸到了夜里竟会发光。亭子旁边便是观景台，听说从那里可以看见整个荷墟镇，别提多舒坦了。”
“这建造花了不少功夫吧。”李驰安道。
“那是自然，平常人想住还住不上呢？”
“价钱不菲？”李驰安猜测道。
大哥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价钱高那是自然，更重要的是那一层只有一间房，只供应给有头有脸的人物。”
“若是同时来了两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办？”李驰安直言道。
这种说辞多半是店家用来吸引客人的手段罢了。
大哥略显尴尬道：“那就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了。”
“你要住这里吗？”大哥好奇地问。
李驰安摸了把腰间的布袋，俨然已经空了一半。
他冲大哥摇摇头，道：“烦请您带我们去相对实惠一点的客栈。”
大哥也不含糊，二话不说就带二人到了一间荷花客栈，“这绝对是整个荷墟镇最实惠的地方了。”
李驰安冲大哥道完谢后，便在荷花客栈要了两间房，有了临水镇的铺垫，这一次他毫不震惊地接受了这并不寻常的价钱。
放好行李，两人回到云来居，以仰慕鬼戏班主——李福满的游人身份希望见上他一面。
店小二本想直接拒绝，谁知那两人直接掏出一小块金子放到自己手上。
于是他笑着让他们在门前等一等，他得去问一问。
得到指令的店小二笑呵呵地领着两人来到了顶楼。
一到顶楼，便有一人坐在荷花亭里，背对着三人。
那人身材圆润，穿着一件宽松的绸缎长袍，袍子上用金线绣着“福”字花纹，听到三人的脚步声，那人也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只是轻摇着扇子，看着远处那片荷花池。
店小二又上前说了几句，那人才舍得转过身，眯着眼睛打量着来人，尤其在李驰安身上颇作停留。
李驰安和沈青冥都没见过这般的人，便坦荡地回看过去。
店小二被李福满支去端茶倒水了。
李驰安和沈青冥被他请到凉亭的长桌旁。
“听店小二说，二位有事拜访？”李福满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问。
李驰安道：“是，一直听闻您戏班的灵验，特来拜访。”
“是想求什么？”李福满一脸理所当然地问。
“想看一看您演出用的木偶。”李驰安直截了当地说，他不想和眼前这人多费口舌。
李福满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不过转瞬即逝道：“不过是一些木偶，没什么好看的。”
李驰安笑道：“都说大师的木偶活灵活现，堪比真人，当然想亲眼见识一番。”
李福满知道他这是在吹捧自己，只道：“那欢迎小兄弟明日来到现场细细欣赏。”
李驰安又问道：“不知大师可否告知木偶是怎么做的？”
“哦？”李福满怀疑地看向他。
李驰安解释道：“我自幼便喜欢木偶一类的东西，只可惜做出来的一直都难看呆愣。如今有您这样的大师在眼前，想请教一番。”
李福满递给了他一杯茶，道：“多练练，便熟练了，哪有什么秘诀。”
李驰安眼见这人跟自己迂回不止，便道：“看来我们这一趟是不能如愿了。”
李福满笑道：“那我便当小兄弟的愿望是做好木偶了？”
李驰安也冲他笑了笑，“大师当真不能遂了我的愿，让我看看您的杰作？”
“不是不想给你看。”李福满道，“主要木偶只有在台上才能展现出魅力。”
“这是何意？”李驰安略有不解。
“就这么看，那哪能像真人？只有在台上，戏服穿好，动起来才会像真人嘛。”李福满冲他比了个请的动作，“到时候还请捧场。”
见他如此，李驰安本想直接把他绑回去问个清楚，又理智地想起这是在客栈，这人在这里的声望，便只能作罢。
他和沈青冥回到了荷花客栈。
“他有奇怪的地方吗？”李驰安问。
沈青冥正摆好一盘回来路上买的荷花酥，朝他面前推了推，道：“怨气。”
“他自己的？”李驰安拿了一个放在嘴里，荷花酥外表酥脆，内馅软糯，甜度适中，倒是让人心情大好。
沈青冥摇了摇头，“像是沾染上的。”
沾染上的？的确有这种情况。
李驰安回想起天玄曾说过，当一个人处于怨气弥漫的环境便被浸染，长时间下来可能会被吞噬直接变为厉鬼。
忽然，一道金光出现在两人眼前。
李驰安摊开掌心，一张白纸便出现在他掌心。
他将纸平铺在桌上，是天玄的信。
纸上写道天玄也正在外出游历，让李驰安要多多给他写信，说说一路上的所见所得，结尾额外补充：他父皇希望他能早日回宫，让他也能享受享受天伦之乐。
李驰安自动忽略了最后几行文字，他和李震都多少年没见没说过话了，上次请求出宫还是十多年里唯一的一次，宫里也不缺他这么一个皇子让他享受所谓的天伦之乐。
沈青冥见他脸色不佳，便问：“出事了？”
李驰安将信收起来，道：“没事。”
他转身准备回房。
沈青冥突然拉住了他，李驰安不解地看过去。
沈青冥翻过他的手，在他的手心放了一块荷花酥。
荷花酥将手心烤的热热的。
李驰安看着沈青冥，好一会儿才收回手，带着手心的余温走了。
一炷香后，沈青冥正靠着窗一边吃着最后一块桃花酥，一边思索如何与李驰安相处，十多年没见，他有些生疏了。
房内再次闪过一道金光，一张纸静静躺在桌上。
他头也未回，那张纸便凭空烧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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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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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鬼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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