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的声音不小,打开偏殿殿门声音反而更大,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听声音,应该是从殿外传进来的。守在偏殿门口的小武神见有人出来,恭恭敬敬地对着出来的人行了一礼。阎小六以为这人没有听见她刚刚的话,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又道:“外面是……”
那人却见怪不怪地道:“小殿下不必担心,确实出了些事,不过并不要紧,我等能解决能解决的。”两个人的说话间,外边的声音突然停了一瞬。下一秒,鞭子挥舞的“噼啪”声就透过宫墙传了进来。
阎小六和那小武神面色同时一变。
这就是这个小武神刚刚说的,我等能解决能解决的?都动起鞭子了,怎么看起来不像呢?
她不着边际的看了那个小武神一眼,见他皱起了眉,小声询问道:“不如,我们出去看看吧?”
那小武神可能正有此意,听她如此说,便赶紧点头应下。离着宫门口近了些,阎小六终于听清了一点那外头的人说的话,但那些话好像都不是好话,隐隐约约能听见“交出来”、“滚出来”、“什么东西的字眼”。
阎小六道:“那外头的人是?”
小武神道:“听声音,应该是武曲神官家的乐弦殿下。”
阎小六脚下一顿,忍不住想,这人,不会是奔着她来的吧???
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念头,她前脚刚问过在仙京中的禁忌,后脚禁忌里的人就出现在了她住的这座辰星宫殿门口,这世上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嘛?她和那小武神还没走到宫门口,就听见宫外挥舞鞭子的声音更响了,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里又夹杂了一些其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声音。
阎小六仔细地想了想,脚下又是一顿。突然想起来,那些其他的声音,好像是鞭子抽在了什么东西上的声音。她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刚走到宫门口,果然看见了那鞭子抽在了一个神官身上。
那声音,是鞭子甩到神官衣服上的声音——
一些不是武神的小神官被鞭子抽在身上,所过之处的衣物早已被鞭子抽破。但是碍于神官的颜面,被鞭子打伤,也没有人出声。那拿着鞭子的人却被这种场景气得不行,叫喊着道:“怎么,辰星宫的人现在都成了缩头乌龟,敢做不敢当了吗?不敢认就让开,我自己进去找那人。”
话落,她就又挥舞起了鞭子。看样子,颇有一种不死不休的感觉。那鞭子的所过之处,站着许多武神,离着鞭子最近的,却是一个姑娘打扮的小仙娥。
那鞭子甩得极高,若是被鞭子抽在脸上,那小仙娥恐怕就要毁容了。阎小六眉心一紧,不待多想,便冲了过去,在那鞭子甩回来时,将鞭子死死的攥在了手里。
她的这一番动作的速度都太快,等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时,那乐弦的鞭子却已经是她怎么用力都扯不回来的了。
那被阎小六挡在身后的小仙娥身子一惊。几息后颤颤巍巍地道:“小殿下,你的手……”
阎小六并没有感觉到疼,但是她的手心处已经有血顺着乐弦的鞭子流出来,滴在了地上。她无所谓地道:“没事。”又看向那一众跟木头似的、任由鞭子抽到身上的一众小神官,无奈地道:“你们都是傻子嘛,站在这让鞭子抽,都不知道躲么?”
做神官做到这个地步,任人揉捏,还不如回到人间做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呢。至少有一些武力的神官还能去官府里谋份差事,不论是自保还是平时也都能过得不错。
那一众小神官看看阎小六,又看看对面面色十分气愤地乐弦,敢怒不敢言。
乐弦抢不回鞭子,一气之下就将手里的鞭子柄扔了。盯着这边地众人,喝道:“没想到,你们辰星宫的人的皮都这么厚,又来一个不怕死的。不说也不让开是吧。我今天就偏要进去呢,我看谁敢拦我。”
阎小六出来的晚,并不知道在辰星宫门口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得道:“不知这位姑娘想听他们说些什么?”
她虽猜测这件事跟她有关,但还是要问上一句。她自认为没有得罪乐弦,但从先前那个小仙使的描述和对面这人的模样不难看出,这乐弦确实不是一个好相与的,气性也实在是大。
乐弦一噎。见她扔了自己的鞭子,突然磕磕巴巴地道:“我,她,他们。这辰星宫里有人说我坏话,我还不能过来找她算账了嘛?”
阎小六又道:“不知姑娘想找的算账那人姓甚名谁?”
她一问,乐弦才想起来,面色又是一僵,良久才道:“不知道。”
阎小六和一众神官:?????
乐弦道:“我忘了问不行吗?我听见辰星宫里有人说我坏话,就赶过来了。谁知道——”她还未说完,声音就突然戛然而止。一根不知道从哪出现的红绸缎就将她绑了起来。那根红绸段似乎是觉得绑住人不够,又将她的嘴捂住。
看清乐弦身后的来人,那一众小神官心中一喜。纷纷松了口气,对着她身后的人道:“仙君,主上。”
那乐弦身后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北辰,另外一个,阎小六却不认识。那个她不认识的神官见此情形,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他这话,是对着燕阎小六和那一众小神官说的。
他一开口,阎小六就认出来了,这个声音,是司运。
有几个小神官上前,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其他神官倒是越听越气。
阎小六也听明白了,这件事好像确实是因为她而起,起因便是她问了送她来辰星宫的小仙使,仙京之中可有什么忌讳。
那个小仙使若是说了别的人,也就罢了,可偏偏那个小仙是实话实说,提了乐弦。还正巧,被那位武神殿里的小神官听见去告了个状,然后便有了这一场没来由的‘闹剧’,这些辰星宫的小神官也都因此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阎小六心中颇感抱歉。不待他开口对那群小神官说点什么,北辰就下了定论道:“司运,将人送到帝君那去。请帝君评评理。”
说是“评理”,这个评理的语气,却实在像是去要个交代。
司运点头应下,扯着捆在乐弦身上的红绸离开。几个一直硬撑着的小神官便纷纷不顾形象的跌坐在了地上。阎小六正欲开口,北辰便一言不发的拽着她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的手腕,将她带进了辰星宫。一时间,整个辰星宫中的气氛都略显低沉。
阎小六被他攥的有些不适,微不可查的动了动,想要把手腕从他手里拿出来。奈何北辰攥的太紧,她一动,北辰便能感觉出来,阴沉着脸道:“怎么了?”
阎小六只得装作无事发生,微笑道:“无事。”
有了“渡气”之事在前,如今被北辰攥着,阎小六实在别扭。虽然知道北辰当时是好意,可她还是无法当作无事发生,便是现在,阎小六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本来听人说北辰不在,她还想着还好,至少还能躲上几天,谁知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北辰将她带进主殿坐下,又阴沉着拿起她的掌心看了看。
换做先前,阎小六一定觉得没什么,但是现在,那种怪异的感觉一直无法消散,她只得又赶紧动了动,一边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拿出来,又一边装作无事发生地赶紧道:“今日之事实在抱歉,都是因我而起,才连累了你座下的其他小神官。不如北辰帮我问问,他们想要什么补偿?也让我心里好受些。”
北辰不语,又将她的手拿回来。但当他的手轻轻抹过阎小六手心处被鞭子抽过的痕迹时,她手上的伤竟然没有消失。
北辰似乎是没有想到,又皱起了眉。阎小六无所谓地道:“可能是伤口太大了吧,无妨的,反正也不疼,找块干净的布包起来就好,过几日就长好了。”
“……”
无法,北辰只得叫人送了些药过来,拿着药给她涂好,又用干净的布条将阎小六的手心都包起来。似乎是怕她疼,北辰给她上药和包扎时都格外小心,仿佛一根羽毛划过掌心,又不错过一点伤口。阎小六虽然不疼,却被他这动作弄得有点儿痒,赶紧低声道:“真的不疼的,我没有痛觉,所以你不必这般小心翼翼。”
被人当成瓷娃娃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奇怪,但还好,上过药后,北辰就没了其他动作。阎小六正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主殿中的气氛时,主殿外却突然走进来一个小仙娥。那人对着阎小六和北辰行完礼,轻声地道:“主上、小殿下,帝君有请。”
这天上的神官虽多,能被称作帝君的却只有一位,就是如今的天君。能在仙京被众神官叫帝君的,也只有天君。阎小六看了北辰一眼,等他将东西收好,便跟着他出了辰星宫。
天君请两人过去要做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走了一会儿,北辰提醒道:“一会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承认。”
谁?
阎小六下意识地就想问出口。
刚一张嘴才突然想起来,道:“你是说那乐弦嘛?”
北辰没有回答,但——大概是了!
阎小六微笑道:“北辰这是让我说谎吗?也不怕把我教坏了?”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北辰会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不符合他的形象。
北辰看了她一眼,突然严肃地道:“月弦她巧舌如簧、能言善辩,论吵架,先生恐怕不是她的对手。她惹事生生非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一会儿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承认就好。”
阎小六一阵无语,道:“北辰你就不怕,这件事其实是我挑起来的?如此,你这么教我这岂不是助纣为虐?”
北辰不语。阎小六又继续道:“若是这件事真的是我的过错呢?你就这么肯定,不是我先惹事生非?欺负的旁人?所以才被人堵上门算账的?”
“先生会嘛?”北辰莞尔。阎小六一怔,想了想,心道:“还真是确实不会。”
思忱片刻,北辰又道:“就算是先生做的也无妨,乐弦确实该长长记性。况且她刚才除了受了些气之外,并没有受伤。”
阎小六道:“北辰就不怕,其他神官说你徇私枉法,偏袒我?”
北辰却笑道:“我有吗?”
“……”
阎小六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言语。
心中却忍不住想,若是北辰有个女儿,只怕会比那位武神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走着走着,她就又想到了一件事,之前一直并未问过送她的那位小仙使。想了想,阎小六道:“乐弦如此行事,那位武神又纵女无度,想必在仙京也是得罪了不少人,天君难道就不管管吗?就没有人告到天君那去么?”
她之前一直并未多想,现在想想,只怕并不是那位神官道歉就能解决的。思索片刻,北辰道:“天君并非不想管,而是管不了。说了也无用。”
“为何?”
北辰道:“一来,帝君太忙,实在无暇一直盯着某个人。二来则是因为,帝君其实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帝君说完,都会好上一阵,但是过后又会继续如此。天君只有一位,所以说,这仙京中的所有事,也并非都需要他亲力亲为。若说这世上有两个人让天君无可奈何,那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乐弦了。”
阎小六一懵,道:“这,为何其中一个是我呢?”
阎小六扪心自问,她从不惹事生非。就是运气有些差,容易搞砸一些事。但好像这些都无伤大雅。所以,北辰为何会如此说?
北辰见她不解,道:“自然是因为你是鬼君之女。不论你要做什么,都有鬼君替你撑腰,自不用干涉。而乐弦,她是关了也无用,便是说了也不会听。旁人不是没有告到帝君面前,可依旧如此。毕竟那位武神还在,管教女儿也得他亲自来。"
这话,他说的倒是事实。帝君有心想管,但是那位武神一直宠着,所以任何人干涉都无济于事。
两个人才刚走到帝君殿,还未进去,阎小六就听见了里边的说话声。那声音不大,刚好能听清,就听见一道男子的声音传了出来。那人不卑不亢又掷地有声地道:“怎么,武曲你这话说的就为时过早了吧。鬼君家的小殿下还没来呢,现在说的,不过都是乐弦的一面之词。乐弦说的话是真是假还有待查证,但道友宠女无度可是出了名的。”
他话落,立刻有人站出来质问道:“火神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走进去,就看见那先前说话替阎小六说话的男子扇着扇子,翻了个白眼道:“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谁知道你们家乐弦是不是看别人不顺眼,故意找茬,毕竟这种事情可不在少数。”
“你……你……”那人被他这话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良久后才缓过劲儿来,咬牙切齿道:“什么一面之词,这么多的仙鹅可都在这看着呢,乐弦的话是真是假他们不能做证嘛?如今是我们家乐弦被人欺负了。火神大人身为仙界的人,如今怎么帮着外人说话了?”
这时,阎小六和北辰刚好走进殿中,阎小六也注意到了他。
说这话的人只看穿着打扮,便能让人知道,这人是个武神。他的模样虽然年轻,但说起话来,却又能让人察觉出有些老气横秋。盲目猜测,这人便是乐弦那位做武神的父亲了。
神官虽然都已活了千年,但已然成神,所以年纪虽大,但是面容,却依然可以保持年轻。若是在人间,有人说这样一位面容十分年轻的男子,有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女儿,那一定是没人信的。但是在仙京,却没什么问题。这天上的神官虽多,却没有一位神官愿意成神了,还依旧保持着飞升前的模样。
那位被叫火神的神官一听这话,又慢慢摇着扇子道:“非也非也,我就算是仙京的人,也得秉持公道,不能徇私枉法啊。毕竟我也早就看你们家乐弦不顺眼了。你自己不愿意管,有个人替你管教管教女儿不是挺好,也省得别人出去指着仙君的鼻子和脊梁骨骂,说您家没规没矩,连个女儿都没教好。"
"你,你……"
这话说完,那位武神就被他气得不行,险些没一口老血喷出,直接一头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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