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不去,这些婢女只除了拦着她不让她出去,便只会说一句,请夫人用膳。
温婵没办法,也不能在恩公家里发疯,便只能既来之则安之,按照他们说的,先吃饭。
饭菜做的很有水平,只说一道莲房鱼包和瑶柱烩鱼肚,便不是普通人家,甚至一些有些名气的酒楼,能不一定能做得出来的。
这是在冬季,哪里去找这般新鲜的鱼肚。
看来她的恩公非富即贵,也不知是何身份。
她以为自己会食不知味,谁知吃了后,竟开了胃口,每一到菜都做的完全符合她的口味儿,鱼肚鲜美嫩而不老,是她喜欢的清淡口味,蟹粉狮子头打的肉蓉一碰便碎,汤汁不咸,蟹粉用料很足。
她爱吃莲房鱼包,但这道菜做着废时,而且要新鲜的鲈鱼,团成嫩嫩的肉泥做成的鱼丸,才好吃,大冬天肥美鲈鱼价贵,她有几年没吃到了。
一顿饭下来,甚是开胃,比寻常吃的多了许多,用了一碗碧粳米饭,一碗小馄饨,喝了两碗鸡汤,还用了羊排烤饼。
她有点不好意思,西京风俗,女子以纤细柔弱为美,世家贵女为追求细腰,都尽量少吃,就算不为了纤弱,做姑娘在家时,家中养生之道,也是只吃七分饱。
而她这一顿下来,都吃的有点撑了。
还是因为每一道菜都实在符合她的口味,就连她亲爹爹温国公,都不知她喜好的,为何此间主人却知晓,难道是故人。
温婵心中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也许她是到了岭南?救她的人是长风哥哥?
可若是长风哥哥,何必要故弄玄虚呢。
而且她的婢女呢?茯苓白芷都去了哪里?还有紫熏。
长风哥哥救了她不可能不救她的婢女的。
婢女奉上一碗消食的酸梅饮,便仍旧静静站在一边,犹如雕像。
酸梅饮中还有荔枝和杨梅,都是新鲜的,她问也问不出,出也出不去,坐在桌案边,微微打开窗户,看向外面,外面是个院子,一眼望不到边,重重爹爹的假山,把月亮门都遮掩住了,波光粼粼的池塘,被冻的硬邦邦。
她确定这里不是岭南。
她虽不知这是哪里,但外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大雪,绝对不是岭南,可能是北方,岭南四季如春,怎么可能会下大雪。
温婵的心,沉了下来。
院子里的红梅开的正艳,白雪红梅,本是十分美妙的景色,她却无心观赏,只是怔怔的看着,望着。
这院子比王府还要大,要宽敞,假山和池塘,虽然落了一层厚实的雪,但布局完全是按照苏州园林建造,精妙竟不下桂园。
桂园的前身是豫园,豫园已经是皇家苏式园林的巅峰,而这是作为泰山公主的陪嫁,到了温家的。
其所有者,从温家世世代代持有,最后被老皇帝夺走,赏给了自己宠爱的妃子贾家。
但不论如何,这种档次的园子,就不仅仅是只有富才能拥有,得是有一定品级的权贵,才有资格。
她希望不是在西京,而是有什么人把她救出了西京。
西京现在是什么形势,已经全面失守沦陷,姜氏叛军,是否已经接管了西京,是否会南下?姜广王有没有登基称帝?
那些世家权贵,一定会向姜广王俯首称臣,这是一定的,温婵都能想到,这些人没有骨气,也许早就与姜氏暗通款曲,只要娘亲他们逃出去了,哪怕被困西京,她也无所畏惧。
她的旭儿此时又在何处,可安全了?
温婵心如刀绞。
门忽然被打开,轻轻一声吱呀,她却在出神,完全没注意,不知何时,屋内的那些丫鬟们,已经都走了出去。
一个黑影站在屏风外,乌压压。
温婵恍然:“你是……你是谁?”
她觉得这种措词不太合适,急忙压低声音:“多谢恩公救我,不知此处是何处,恩公姓甚名谁,小女子,小女子知道恩公的身份,才好报答恩公。”
隔着那层透明的屏风,她看到那个人影矗立良久,且久久不动。
他在沉默,温婵忐忑不安,咬住下唇,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恩……”
她看到那人动了,他缓缓脱下身上的大氅,露出猿臂蜂腰般劲瘦的身材,他应该很高大,肩膀也很宽阔。
这副高大的身材,她越看越眼熟。
“江怀因,是你吗?”
他没有出声反对。
温婵委屈极了,眼泪簌簌流下,跑出屏风,扑了过去,揪住那人的领子:“江怀因,你怎么不说话,这么装模作样的是故意想吓唬我吗?你知不知道我要怕死了,还好担心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咱们这是在哪。”
这种陌生的地方,哪怕是江怀因,能让她产生熟悉感的,她都难免露出真正的情绪,既委屈又害怕。
“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温婵一愣,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好一张英俊到无法让人忽视的脸。
除了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与江怀因没有半点相似。
她仿若被烫到,松开手,往后退一步,垂下头:“对……对不住,这位公子,我认错人了。”
男人黑黝黝的双眼,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微微抬起唇角,大踏步进到内间,温婵面色微变,他这副在自家地盘,随心所欲的模样,让她心惊。
虽然她是寄居人下,可那里面,是她睡过的地方。
“公子……可是公子救了我?”
他居自顾自的坐在她的位置上,拿起她用过的杯子,倒了一杯茶喝。
那是她用过的杯子,温婵没能提醒他,看着他这副样子,也不像是介意的模样。
他靠在椅背上,大刀金马的坐着,两腿敞开,是个极狂放,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姿势。
“是我。”
他绝不是江怀因,江怀因生的没有这么出色。
温婵并非没有见过世家权贵中,容貌出色的男子,她的夫君萧舜,便算得上西京一等一的美男子,很多姑娘的梦中情人。
然而此人竟比萧舜有一张更加英俊的脸,丝毫不阴柔女气。
而且此人周身的气势,竟比老皇帝,还要叫人胆寒。
温婵不自觉的抠起手指,说话都谨慎了起来。
“请问公子,我那几个婢女,公子可有瞧见?”
她怯生生的问,很想感谢他救命之恩,但到底还是对茯苓几人的担忧,占了上风。
“我救了你,你都不想着,要如何报答报答我?这便是你们这些西京贵女的风范?都是这么的……无情无义,理所当然?”
他的薄唇吐出的话语,宛如毒舌,实在叫人觉得难受。
温婵面色一白。
然而这气势惊人的公子,只是定定望着她,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怎么,被我说中,没话可讲了?”
温婵急忙摇头:“不是的,公子,我……小女子是想要报答您的,只是小女子现在身无长物,若是能回西京,能与我家人团聚,小女子愿奉上金银财物,以酬谢公子大恩。”
面前这男人嗤了一声,那声嗤笑很轻,从鼻子中发出,却仿佛含着无尽的嘲讽和鄙夷。
温婵听出来了,脸色也更加不好。
“区区金银,就能买的了你豫王妃的性命?你可知,在西京,你豫王妃是上了通缉榜,人头价值千金,活着的人,便更是无价了。”
他打量她的目光,让温婵一颤。
“这里,仍旧是西京?”
男子点头。
温婵的心已经沉到最底下:“西京如今形势如何,公子可否告知一二。”
男子微笑,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在她唇贴过的边上,用拇指摩挲,这个动作并没有被温婵发现。
“梁军溃败,已经撤退至江南府,老皇帝**而死,贾贵妃和五皇子死于乱军之中,四皇子接受招安,已经向姜广王投降,而姜广王,已经入主乾元殿,不日将登基为帝。”
果然如此,温婵所想的,梁军王师回援,赶走叛军,眼前人是梁军中哪位将军,果然是她痴心妄想。
“这里既然仍是西京,公子又能住如此规格的园子,又能在历城军手中救了我,公子在姜氏叛……军中,定然地位不低,公子救我这个前朝宗室,到底有什么目的?”
温婵自嘲一笑:“若公子以为,拿捏住我就能令我夫君投降,公子怕是想错了。”
至今她都不知萧舜的消息,若他已经战死,自然无法指望,可若他没有战死,却不曾回西京,不是被困就是……
温婵不敢想,但她真的不敢指望萧舜。
男子长叹一声:“你很聪慧,三言两语就猜到了我的身份。”
其实没猜到,她真的不知此人是姜氏朝廷中的谁。
但若不是位高权重,谁又能占据西京如此富贵的园子?西京这些权贵,她基本都是如数家珍,从没见过他。
“公子救我,却又没有把我献出领赏,公子到底所求为何?您看见了,我现在能报答公子的,实在不多。”
“谁说没有?你报答的起。”
他紧紧地盯着她,一字一句:“我要你,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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