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和妃照看着静嫔这一胎,大有拉拢之意,皇后娘娘要我出个人选,我想着祥妃往日因为顺贵人的事跟和妃素有龃龉,将协理六宫之权分与她最合适不过了。”
珍嫔听她一说,有些明白过来:“姐姐的意思是,坐山观虎斗?”
“正是,我如今已是争无可争了,既然两路人马都不为我所用,不如趁着静嫔有孕,将矛头调转出去。”舜玉拿指甲套拨弄两下碟中的榛仁:“静嫔……会倒向何处,她腹中是男是女,都是变数,当下局面未明,不值得我过早入局。”
珍嫔一时想通,便放下心来,也捏了榛仁来吃:“这便是‘隔岸观火’了?姐姐一连几年有孕,正该好好调养调养,只是,静嫔一向自持中立,她,会如姐姐料想的那般吗?”
“她眼下有孕,已然入局,中立与否早不由得她说了算了,好比你我当初,谁又曾想争斗甚么,可是身处棋眼,身不由己,一场棋局是由执子双方说了算的。”
这番话教珍嫔想起从前的事来,倒记起她今日来的意思:“姐姐说的是,我本以为,姐姐是打算放下我与祥姐姐之间的事,所以才……”
舜玉倒有些明白她的顾虑,笑道:“傻丫头,咱们两个可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且要说放下,也该是华音决定与否,当年,她可是……”
她不知后面该说些甚么,倒是珍嫔接了话头道:“其实,后来我也觉得自己对二公主,有些狠心了,只是当时不知是怎么了,好像鬼迷心窍一般,现在回想起来,竟不知当时心下想些什么。”
二人皆叹了口气,舜玉心情也有些低沉起来:“那年的事,咱们谁都不曾落得好处,只是没想到,短短三年而已,咱们三个之间,竟已是这副光景。”
世事两难全。
所以,她才一直在前朝按着和妃一派不肯松手。
舜玉摆摆手道:“既来了就在我这里用膳罢,入了夏人都在饮食上贪凉,你可要仔细着。”
珍嫔站起来抬手朝她行了一个扶鬓礼:“谨遵贵妃主子教诲!”
怪模怪样逗得舜玉发笑,站起来捏她的脸,正说着,碧云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子道:“主子,前儿要给三公主打的一套小把件,内务府已经送来了。”
珍嫔立在她跟前,伸手接过来:“什么好东西,给我瞧瞧。”
这匣子从外头看倒没有把手拉开,碧云给她放到桌子上,她试着推了推,从外壳镂空处把里层关窍推出来,只见里面分作四瓣,高低错落的格子里摆了一套玩偶,原来是一套泥塑的十二生肖。
“哟,怎么是泥塑的?可小心摔了!”她伸手拿出来,把十二只一溜儿摆在条案上。
“正是呢,”碧云一旁说道:“皇上本来说做一套玉的,我们主子说公主还小,做泥塑的好上些颜色,小孩子喜欢,再说公主们摔了也不心疼,若是一套玉的,岂不可惜了好料子,就是不摔,顽起来还得人看着,缩手缩脚地也不放心。”
珍嫔抽空抬头看看碧云:“你这丫头嘴皮子怪伶俐的,倒不像福苓带出来的。我还说这两个大丫头都不像姐姐会耍嘴皮子功夫,谁知道在这儿等着呢!”
舜玉在一旁笑:“可见她注定是我的人了,我宫里也只她胆子大些。”
因说起静嫔这一胎的缘故,舜玉想着也进了五个月,听得太医说安稳无虞的,便特意登门看她一趟,不想进得正门,见罗汉床边还坐了一个,不是祥妃却又是谁?
只是她如今也是清瘦,脸上肉少,越发显得两个眼睛灯笼似的挂在眼眶上,倒是气色并不差,看着面色也好些。
三人说了几句话,静嫔命她宫里人端上来三碗樱桃酥山,雪白嫣红倒是好看,两碗放在舜玉并祥妃身前,只听静嫔道:“两位姐姐尝尝她们作的这酥山,今日新送的牛乳制的,甜樱桃熬了酱,只拿冰镇过,并不冷得厉害,连我也吃得。”
舜玉拿银柄小匙舀了送入口中,确是绵密清甜,带着牛乳的香气,忍不住多吃了几口。却听祥妃道:“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有些胃气不和,后半日就吃不得这些寒凉的,不如赏了你宫里的女孩子吃,也不浪费你的好意。”
静嫔有些惊讶:“说起来,我去年到了园子里初见姐姐,也是发觉你瘦得厉害,从前在家时你爱吃这些甜的,倒是可惜了。可是孕中害喜厉害么?我如今胃口好的不得了,我就记得,姐姐那时反倒还瘦了!”
舜玉在一旁看着,回忆起来,并不曾记得当时祥妃害喜厉害,反倒头几个月时她还珠圆玉润,喜欢穿着一件大红氅衣。
“好端端的,可是因着什么缘故?怎么不叫太医开些代茶饮好好调理?”
祥妃下意识朝舜玉看去,见她低头吃了一口,便道:“也喝着,只是常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里那么快就好了,再说脾胃是最难调理的,什么山珍海味吃了,凭你不受用也是无法的事。”
舜玉眼观鼻,鼻观心,想起那年十月回宫,祥妃受惊胸膈疼痛一事,当时太医给的诊断是,因为节食,又多食生冷,继而饮滞受凉,又牵出二公主胎里弱。
仿佛一团丝线,总觉得线头就在眼前,总也找不到。
一时想不起来,便又说了两句闲话,可巧夏蕊来找祥妃,说是皇后那边差人来请,祥妃便起身欲走,舜玉想独留她在此处怪没意思,便一同出来了。
静嫔住的正是原先她住过一年的杏榭院,二人出门就分了手,祥妃拐过皇后殿里去,舜玉就一径往长春仙馆这边走了,临上了桥,远远的瞧见前面亭子里有个身形颀长的女子。
那女子回过神来瞧见舜玉,便站直了身子候着,见她走进才立在亭中欠身见了礼。
舜玉也不恼,悠悠道:“顺贵人雅性,此处莲花开得繁茂,正适合在亭中一舞。”
顺贵人微微一笑,倒也不作势:“娘娘说笑了,我倒是有心赏花,不过无心舞蹈,是来此处采摘荷叶的。”
见舜玉面有不解,便也有心解释几句:“贵妃娘娘该是无有此愁的,我们学舞的女子,为了保持身姿如柳,天生清瘦的也就罢了,像我们这些常人,便靠荷叶茶压制食欲,也可以清胃祛湿。”
“荷叶竟还有此功效?”,舜玉见顺贵人手中擎了一张伞似的荷叶:“那不成了减肥茶了!”
她兀自想,我回去岂不是可以依照此方大卖特卖,狠赚一笔,果真如此也不算白白穿越了!
顺贵人听着是个新鲜词,不由得问了一句:“什么?”
“哦,”舜玉从沉浸式创业模拟中回过神来:“没什么。”
顺贵人却咂摸了些许:“减肥?”
“这倒是个好词,不过,这茶也不是人人都喝得,荷叶性凉,需得太医谨慎调配才好,即便如此也不可常喝,以免坏了脾胃。”
身旁碧云便问:“主子恕罪,奴才倒想知道,可是什么时候喝得,什么时候喝不得呢,我问清楚了,也可替兰妞儿炮制些,她冬日里胃口好得很,连做衣裳都要比旁人多用上两尺布。”
亭中几人便忍不住都笑,顺贵人也紧忙道:“这便是了,头一件是冬日里喝不得,第二件是脾胃虚寒者喝不得,譬如此时此人,正是该藏气养身的时候,我也只在暑热的时候喝些罢了,还要配了山楂或陈皮,否则也怕坏了胃气。”
舜玉点点头,觉得两人的交谈还算和平,心下一转:“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眼下和风乍起,顺贵人有心在此一舞。”
顺贵人不以为意:“皇上不会路过此处的,我却舞给谁看呢!”
“其实……”
“当年万寿节一舞,不可谓不曼妙婀娜,只是我记得当时你身姿如柳,却手执荷花,唱得又是埋怨男子另爱他人之词,如此一来便不伦不类。”
舜玉踱步至亭边,湖中的莲花趁着风一摇一浪,粉色与青色的波涛交织着涌起。
“你说,上天是不是真的很奇怪?”
“为甚么偏偏教一种花朵都选在同一时节绽放呢?”
“这样花团锦簇,却又眼花缭乱!若想一亲芳泽,便直教人选出最好的一支来看,其实我认为向来美无第一,如果一年十二个月都有莲花开放,那么惜花爱花之人,岂不是时时都有好花可看,那些生来便注定开得锦绣的枝朵,岂不是也多出许多机会得人赏识?”
她翩然回首,看向身后的顺贵人,顺贵人一脸努力地思考她话中的含义。
“若在此处择一支莲花献给皇上,不知道妹妹认为哪一支可摘呢?”
顺贵人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我不会赏花,娘娘想献花,难道选哪一支,不是由您说了算吗?”
舜玉不语,笑吟吟与她擦身而过。一径回了长春馆。
一径回了长春馆,坐在书桌前。蘸了墨,却不写字,问:“碧云,你可知我想写甚么?”
碧云回想一番亭中场景,却也摸不准:“主子难道想写《采莲曲》?”
舜玉摇摇头,动手下笔。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碧云果然聪慧,稍加提点便得了舜玉的意思:“主子真要这么做?”
“只是我瞧着,顺主子仿佛不大想得明白您的意思呢,也怕她不领您的情!”
舜玉扶额:“是啊!”
眼下这两位,看起来都不太好搞呢,和姐姐,不知道咱们俩,谁能先行一步啊?
她起身出去,转到后面厢房去看公主,碧云留在书房里,将桌上那张纸撩在火烛上烧净了。临睡前,舜玉掀开帐子问:“碧云,咱们今儿是不是忘了甚么?”
“主子说的是?”
“我也说不准,总觉得好像甚么事没干完就被我抛到脑后去似的!”
碧云挠挠头,仔细思索了一遍白日里被自己忽略的细节:“主子,你是不是想问皇后娘娘叫祥主子作甚么事?”
顺贵人: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听不懂……
今天开始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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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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