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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贴贴

大明村的大部分房屋都集中在东边,越往西走,村子的景象就越荒芜。

元初站在一条潮湿的田埂上,看看身后房屋排列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的热闹,又看看身前茅屋破败不堪的冷清,不待多想,她抬脚就往前走。

她不善言谈交际,叨扰村民一事对她来说确实有些太困难了。

只是这茅屋实在破,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不说,外墙瞧着也满是大大小小的裂痕,一看便知多年无人居住年久失修。

刚踏进去,屋内尘土立马纷纷扬扬糊了元初满脸。她连忙用手扇开,可灰尘还是钻进鼻腔刺激得她打了两个喷嚏。

向上看去,屋顶还破了一个洞,前两日下雨在屋顶积下的雨水还在滴滴答答落个不停,吵得让人心烦。

元初性子虽软,但并不是个爱抱怨吃不得苦的大小姐。她挽了袖子,巡视一圈,没找到可以用的工具,便干脆撕下衣袍一角,在屋外的积水中浸湿,先将桌子擦干净,把桃木剑和仅剩的一袋芙蓉糕放好。

收拾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天都沉下来,这间破茅屋才算勉强可以住人了。

一张破木桌,两条板凳,坐上去还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元初累极,也不管会不会直接散架,一屁股坐上去,支起下巴看田埂对岸的房屋窗口透出的悠悠烛火。

而她,坐在黑暗中,思考着明日该去何处买蜡烛。

-

迷雾森林中阴阳两界的界门口,一身着素蓝云纹衫的娇媚女子泫然欲泣,正被几个手握长刀兵卒模样的人推搡着往前。

刚踏出界门,原本佝偻着脊背的女子忽而挺直腰身,将被锁链束缚住的双手伸向离她最近的高个兵卒。

“诶诶,已经到阳界了,不归阎王管了,快给我松开。”

那兵卒也是有趣,原本还一脸凶神恶煞要吃人的模样,此刻却憨憨笑着,连忙弓起身子把女子手腕处粗笨的锁链解开。

“莫离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啊?”

莫离仔细瞧瞧手腕上的勒痕,又扁起嘴心疼地吹上几口气,“还见什么见,阎王把我贬成最低等的阳界游魂,下次回阴界,估计是我赚够阴币回去转世投胎。”

身后一个瘦矮的兵卒泪眼花花,她扯扯莫离的衣袖,委屈巴巴,“莫离姐姐,你不要走,你走了以后,鬼差队就没有人陪我一起玩了,我舍不得你……”

高个鬼差也应和道:“是啊,阿弥最喜欢莫离姐你了,你是我们的队长,我们这班鬼差都是你带出来的,你走了都没人罩着我们了……”

高个鬼差脑袋上挨了一记,莫离慢悠悠扫一眼,“阴界最能打的就是鬼差队,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鬼差啊。”

那边高个鬼差还在捂着脑袋颤颤巍巍,这边阿弥已经抱上了莫离的腰,“莫离姐姐,我可以来阳界看你吗?”

“不可以。”莫离拍拍阿弥的肩膀,见脚边有朵野花,弯腰摘了塞阿弥手里,又摸摸头,“阴界人在阳界会损耗修为,阿弥会很难受的。你跟着龙华哥哥,好好长大,早日赚够投胎转世的阴币,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被称为“龙华”的高个鬼差梗着脖子把脑袋伸过来,也想被莫离摸一摸。莫离睨他一眼,右手轻轻一挥,龙华就被扇进了界门。

凑什么热闹。

迷雾森林是阴阳两界的交界处,本就阴气浓,加之此刻已近寅时,是阳界阴气最重之时,因此踏出迷雾森林时,莫离的不适还尚能忍受。

未雨绸缪,莫离还是凝住心神,分出一缕神识穿过界门。

阴界漆黑嶙峋的某高耸山峰峰顶,坐落着唯一一家小店,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破败。

店门口上方悬着的鬼铃正“叮当”作响,一只遍布粗糙鳞片的手扯扯鬼铃垂下的细线,嘴里还不耐烦地嘟囔着“吵死了”。

几乎是在那只手扯下细线的瞬间,莫离的那缕神识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在阳界的莫离也轻微皱起了眉。

待眩晕稍缓,莫离沉下心绪,继续透过神识感应,却发觉……

一对闪烁着绿光的瞳孔正幽幽盯着自己的神识。

“看看吧,要些什么。”绿瞳孔的主人缓慢挪动自己肥厚的身躯,店面本就狭小,装下一个她似乎就不剩什么空间,她转身时,一阵地动山摇,小店房顶甚至都抖了几下。

神识从店主人与店面的缝隙中钻进去,东看看,西瞧瞧,迷茫地绕了好几圈。

“喂,”店主人更不耐烦了,伸出一根粗苯的手指戳戳神识,“你第一次来鬼市?”

神识散开,拼成一个“是”字。

店主人眉头皱得仿佛比这座漆黑山峰还要高耸,嘴里不停嘟囔着“真麻烦”。布满厚厚鳞片的手一挥,两行文字展现在神识面前。

『阳界可怜魂:

鬼市万千物,阴币换取之』

“我是鬼市主人,鱼。你要什么?”

鬼市是特别为阳界游魂服务的。游魂是阴界是最低等的鬼,多半是前世穷凶极恶之徒,也有和莫离一样犯了错被贬成游魂的。游魂只能待在阳界,日日承受阳气侵蚀折磨。

数万年前天帝定下天、阳、阴三界的规则,天阳两界身陨者入阴界,阴界鬼魂在赚够阴币后可转世投胎至阳界,阳界又可修仙入天界,三界循环往复,得以生生不息。

在经历某任阎王滥用职权泯灭上百亡魂后,天帝降下禁制,阴界阎王不可剥夺任一鬼魂的转世资格,哪怕是最低等的阳界游魂,也应为其提供庇护。

鬼市应运而生,只是价格随着年月水涨船高,游魂们拼死拼活才堪堪不至于被阳气侵蚀得魂飞魄散。

神识又开始拼凑。

“护魂丹价值几何?”

鱼绕绕手指,一枚通体墨黑的小丸子从她身后的货架上飞来,“999阴币。”

莫离松下一口气,她在阴界做了多年的鬼差队队长,俸禄不少,只是在此之前她花钱大手大脚,连自己也不知道存下多少阴币,但这么多年的积蓄,999阴币怎么也能拿出来吧?

“我要了。”

鱼手指一弹,墨黑小药丸便直直飞向神识,只是尚未飞近,鱼又立马将其勾了回来。

“余钱不足。”

莫离来不及多说几句,只见鱼扯扯鬼铃,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神识被踢出了界门。

什么态度!

莫离绞着衣袖,忿忿然咬牙切齿,恨不得破口大骂。

冷静下来后,又赶紧数了数自己的钱袋。

一、二、三……九百九十五。

就差四枚阴币。

游魂在阳界赚阴币的方式因人而异,有的是吓人,有的是做善事,有的是和小孩子交朋友,赚钱方法千奇百怪,都是阎王钦定,只为了满足她的恶趣味。

阎王对自己是怎么说的来着?

她只记得当时阎王勃然大怒,指着她鼻子一通责骂,然后让她在阳界生不如死。

莫离点点下巴,努力回忆,是让她怎么生不如死来着?

来回踱步,忽而瞥见一挑担男子朝这边走来,她立马化魂隐身。

她想起来了,阴界人不可与阳界人直接接触,阳界人阳气越重,阴界人损耗越大,而那个恶趣味的阎王,让她只能通过和阳界人直接接触才能赚阴币。

阳气越重,赚得越多,自身损耗也越严重,就需要在鬼市购买更多护魂丹,花出去的阴币便越多。

一进一出,猴年马月才能赚够转世的阴币。

思及此,莫离赶紧离那男子更远了些。

还是得找个阴气重点的阳界人赚钱。

一路以鬼魂的形态飘荡,一炷香的功夫,她便已飘出数里。

她在连墙接栋的大片房屋前停下。

皆是漆黑一片,都已沉入梦乡。

莫离随意选择一栋房子飘进去,里面只有一个睡得四仰八叉淌着涎水的男人。

啧,恶心。

嫌弃地退出来。

这次她挑了一家有庭院的房子。

满脸麻子,而且又是男人。

再来。

太丑。

太臭。

呼噜太响。

睡姿太不雅。

连着进了好几家,莫离都十分嫌弃,连走近都不愿意,就更别说要碰了。

寅时快过,马上就要到卯时,莫离的不适感愈发强烈。

阴界人只有在显形状态才能和阳界人相触,而游魂又只能在夜间显形。她必须在天光亮起前在吃下护魂丹。

莫离环视一周,发现歪歪斜斜的田埂那头还有一顶茅屋,虽然破了些,但看上去收拾得还算干净,想必茅屋主人也应是个看得过去的。

浑身开始灼热得刺疼,内息也在混乱,莫离几乎是跌进茅屋的。

失策了。

什么叫金玉其表败絮其中,这就是。

这人家徒四壁,屋顶还是破的,正哒哒哒淌着水。

床上那人面朝墙壁,身形瘦削,看着似乎是个女子。

看不清脸,不知道难不难看邋不邋遢,但莫离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飘至那人身边,显形伸手,紧紧握住那人的手。

脑中响起几枚钱币旋转的声音,莫离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分出神识去鬼市买了护魂丹服下。

交易时速度之快,犹如强盗硬抢,让鬼市主人鱼都一时愣在原地。

待内息稳定下来,莫离才松开那只手,开始细细打量这名熟睡的女子。

背影瞧着有些瘦了,身量应该要比自己矮上一些。她都这么折腾了,这人也没醒,连个身都没翻,睡得还挺香。

莫离看不到这人的脸,她也懒得飘过去看。鼻翼翕动,一股清甜的香味诱得她胃口大开。

这人实在穷得可怜,家里除了床,就只有一张桌子,轻飘飘扫一眼就能看到桌子上的清香糕点。

莫离眼眸一亮,瞧瞧仍在熟睡的屋主人,接着长腿一迈,步步靠近那个油纸袋。

好东西。

看到芙蓉糕的莫离:好东西,我的了

元初:???我请问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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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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