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发带?
不行,能被太阳直射,于自身有损。
莫离的视线扫过元初抿唇惶惶不安的面庞。
道袍?
不可,太易弄脏,她可不想出去一趟回来就脏兮兮的。
莫离绕着元初飘了好几圈,刮起的风把元初的衣角都掀起。
桃木剑?
更加不可,虽说这剑上并无功法,但身为一个鬼,附身到一把桃木剑上总感觉怪怪的。
“小道士,你身上……就没什么别的物件了?”
元初顺着这话在身上摸了摸,忽然亮起眸子,“有的!”她把颈间衣料微微扯开,从里面勾出一枚玉佩。
“你看这个可好?”
此玉原本应是通体白润,内里却隐隐泛红,现下瞧来犹如清冷中添了丝妖媚。
“嗯,瞧着不错。你藏得倒挺深,我与你同榻而眠已有几日,竟从未发觉它的存在。”
莫离凑近仔细端详玉佩,元初却呆愣愣地红了耳朵,“几……几日?”
无人作答。一缕悠悠细风在空中盘旋几圈,渐渐化作素蓝光点,纷纷涌向那枚润玉。其中一个小光点还顽皮地在元初的下巴处颠了颠。
“如何?”
像是浸在了冰凉的湖水中,莫离浑身发寒,每个毛孔都被刺骨的寒冷侵入。可在寒气入体的下一瞬,温热在血液里游走,似乎还有一缕游丝钻进了丹田,和内息一起交融化水,顿时耳清目明。
“你这玉……当真奇怪。”
两人出门仔细采购一番,莫离十分兴奋,拽着元初把整条小食街上的吃食都买了一袋。
“好了好了,你收敛些,会吓到百姓的。”
颈间这枚玉佩实在活跃,一直悬在空中东西南北胡乱冲撞,元初在第五次看到路人惊恐的眼神后,一巴掌捂住玉佩按在胸口。
“我看不清路了!小道士,快把手拿开!”
明明告知了自己名姓,这人却总是一口一个“小道士”地叫着。
心中莫名浮起淡淡的烦躁,元初把玉佩塞进里衣,闷头往前走。
不多时,那枚玉佩又自己窜出来,应是察觉到元初的不对劲,这次莫离安分了不少,安安静静靠在元初胸口。
在路过芙蓉糕时,元初驻足,点点玉佩,轻声问道:“这个还要不要?”
见到元初,那卖糕妇人本是满脸喜色,可听到元初的问话后,她的喜悦又僵在脸上。
这个小道长是在自言自语吗?怎么总是神神叨叨的……
“小道长,又来买芙蓉糕啊?”
罢了,只要来买糕,神神叨叨就神神叨叨吧,或许这群修仙的都这样。
莫离听进了元初的话,没开口,而是在元初识海中传声道:“要两袋。”
大包小包的,元初一个人实在辛苦,在小食街就近挑了个茶水摊,要来一壶热茶慢慢啜着。
邻桌坐着两个风尘仆仆的人,长袍负剑,桌上还放着法器丹药,一看便知是仙友。
“奔波已有数日,如今总算是到长青山下了。”
“我早与你说过,当下求仙问道皆是虚妄,自三百多年前通天梯被封锁,我等修真者便再无飞升成神的可能,你这般折腾自己又是何苦。”
“修炼为的是道心,你怎能说出皆是虚妄这等功利狂妄之言?再说,若是你当真认为修炼已无必要,那你为何又要跟着我来长清门求道?”
“你!罢了,快给我倒杯茶水润润嗓子,我这一整日都未进过一滴水,嗓子都快冒烟了。”
元初端着杯茶水慢慢抿着,邻桌的对话她一句不漏全听见了。
正暗暗思索着,识海中传来莫离的声音。
“在来到阳界之前,你们这些修真者我不知道带走了多少个,多半都是见飞升无望,选择以身殉道,其中不乏修真大能。可是不能成神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因为无望飞升,竟能甘愿自陨。”
“修仙路漫漫,心里总要有些渴望才好坚持下去。那些修仙大能,已经在这世间看过数百年日升日落,耐下一日又一日的寂寞枯燥精进修为,或许那份渴望早已转变成了执念,当自知再也够不到执念时,随之崩塌的是生命的支撑。”
“对这部分人而言,不能成神,或许就是一种凌迟。”
莫离短暂沉默后才接道:“那你呢,你想要成神吗?”
“成神?”元初摸出几枚铜钱压在杯底,淡淡一笑,“我可成不了神。”
她拎上吃食,大踏步向前,“走了,我们再去逛逛。”
每年前往各大仙派问道的人不计其数,要么是为了有朝一日飞升天界位列神位,要么是一心为道潜心修炼,而她自己一不想成神,二没有修炼天资,在这修真界总感觉如浮萍般没有归处,若不是为了不辜负师尊和师姐们的期望,她只想做个平凡人,安安静静度过几十年茶米油盐的平淡日子。
在市集逛了整整两圈后一人一鬼才回到家。元初把怀里大大小小的油纸袋往桌子上一放,抹着额角气喘吁吁。
说是桌子,其实就是元初在后山捡来的一块破木板,歪歪斜斜钉了四条腿儿,木板上甚至还有两个虫咬的洞。
“你师尊究竟是如何教你的,剑法不行,为何体质也这般差?只是出门采买,你竟喘成这样。”
玉佩浮起,左右摇晃。
元初一把抓过玉佩,狠狠捏几下,“你也不看看我拎了多少东西!一整条街的吃食铺子,你竟然全都要,你究竟是什么鬼啊,饿死鬼吗?”
虽然莫离爱吓她,有时候还凶巴巴的,但这人似乎对自己没有恶意。因此面对莫离时,元初的胆量也大了些。
本以为莫离会恶狠狠地将她欺负一顿,但玉佩只是安静地躺在她掌心,仿佛并没有鬼魂附身一样。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每个身死的亡魂在进入界门前,都会被引领它的鬼差灌下孟婆汤,大概是那个带我去阴界的鬼差对我十分不满,灌了我太多孟婆汤,让我现今忘得干干净净,像是从未活过一般。”
元初松开手,双唇越抿越紧,“不论是为何死,又是如何死,死掉都太疼了,不记得或许才是幸事一桩。”
玉佩微微抖动,内里传出的声音也再次含起笑,“说得像你死过一样。”
屋外忽地传来孩童的哼唱声,是当地童谣,只是这曲调跑偏得有些厉害了……
“姐姐,你在吗?”
元初将玉佩塞进里衣,连忙将门打开。
约摸十一二岁年纪的小姑娘乖巧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头正不停吧嗒嘴的骡子。
“姐姐,你要的被褥和桌椅,奶奶让我给你送来了。”
元初伸手抱成圈,微微俯身,作了个揖,“多谢,辛苦了。”
小姑娘甜甜一笑摆摆手,和元初一起把东西搬进屋内。元初胸口被玉佩轻点两下,识海里响起一声“年纪不大,做派倒和那些仙门老妖精一样,一板一眼的。”
分别前,小姑娘把用野草扎成的蜻蜓送给元初,“姐姐,我叫阿千,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村西口,我奶奶会做的东西可多了,但她近来身体不好,不能常去市集,如果姐姐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我家看看。”
是个懂事的孩子。元初也告知了自己的名字,还塞给阿千两袋吃食。
“你倒是个有善心的。”阿千离开后,玉佩又开始晃荡起来。
元初整理着被褥和新桌椅,“都已经到家了,你为何还要附身在我玉佩中?”
“你这玉佩着实有些奇怪,刚开始是冰封千年的刺疼,可待久了,竟越来越温热。你这玉是哪儿来的?”
“出生时它便随我一起,被我紧紧抓在手里,化缘的僧人说这是我的因缘,我便一直戴在脖子上。”
“……姻缘?”素蓝光点立刻从玉佩里钻出,元初在清风中衣袂飘飘,“你应该早些告知于我,姻缘一事怎可胡来。”
元初微愣,心头隐隐有些怪异之感,可她又说不上来这怪异从何而来。
一人一鬼就这样诡异地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刚开始元初还不太适应,尤其是夜间,昏昏沉沉睁开眼看到莫离的倾城容颜,总会先一懵,脑袋慢慢思索,终于想起和自己躺在一起的是一只心情阴晴不定还总爱欺负人的女鬼,接着后背爬上一层冷意,再默默和莫离挪开些距离。
可这女鬼实在莫名其妙,每晚都要牵着自己的手,挪开距离后还会立马贴上来,然后睁眼恶狠狠地吓唬她不准躲开。
日子久了,元初便习惯了,只要晚上乖一些让她牵手,白日多给买一些吃食,这只鬼还是很不错的,至少遇到危险时不至于再像京念说的那样拔腿就跑……
“喂,小姑娘,把你身上的所有银两都交出来!不然嘛,嘿嘿……”
浑身肥肉的屠户颠着手里的屠刀,麻制背心早就被油腥污浊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似乎对手中的屠刀十分得心应手,甚至在空中甩了一圈,最后把刀尖对准元初。
自从被莫离的内力震出裂口后,那把桃木剑很快就彻底入土为安,如今元初赤手空拳,有些后悔,只是这悔意不是对桃木剑,而是对那案板上的猪肉。
她付钱的时候不小心将钱袋掉在了地上,那屠户便见钱眼开,趁时辰尚早,周围无人,将她堵在墙角。
虽然学艺不精,但一个没有武功傍身的凡夫俗子,就算没有武器元初也能用阵法将其制服,只是她如今还不能很好地控制阵法的威力大小,她怕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犯下杀戒。
可惜可惜,肉还没拿到呢。
玉佩在颈间微动,莫离在识海中与元初对话:“要不要我帮你吓吓他?”
忽而一阵大风刮来,迷了屠户的眼,他猛眨两下眼,依旧气势汹汹地拦住元初。见这小道士不言不语,也不将钱袋掏出来,屠户举起屠刀就朝元初边上的木栅栏砍去,可这屠刀却猛然一颤,自他手中脱落,悬在空中冲他摇头晃脑。
只见那屠户微愣两秒,继而转身拔腿就跑,途中还把腰给闪了跌坐在地,他回头一看,屠刀直冲而来,顿时手脚并用,返祖归猿。
直到屠户跑到没影后,那屠刀才“咣当”落地,玉佩从里衣中跳出,贴在元初脸颊。
“脏死了脏死了,那屠刀上面不知道有多少头猪的肉腻,小道士,快带我回去,我要沐浴!”
元初把案板上心心念念的猪肉提过来,眉眼弯弯软声道:
“好,我们回家。”
元初:不可犯下杀戒
下山时的那头野猪:那我呢?我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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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是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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