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会作此猜测，独孤怀恩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在这大隋的后宫之中，最具传奇色彩的女子，除了姑母以外，便该轮到那位独得两代帝王恩宠的宣华夫人了！宣华夫人便是南陈的公主，她虽已然逝去，可后宫之中，仍有南陈的公主，还有功臣之家中，也不乏南陈公主。说来这南陈的公主确也个个生的花容月貌，极其惹人怜爱。可是梦儿确实是猜错了，那座府邸可不是先帝用来金屋藏娇的。“你猜错了，那座公主府并不属于南陈的亡国公主，而是属于北周的公主的。”
独孤梦暗自琢磨着，杨隋代周而立，北周亡的，明明就比南陈更早！南陈的公主，是亡国公主，难道北周的公主，就不是亡国公主了吗？除了先帝的长女所出的那个女儿有些特殊，不便以亡国公主的待遇来招呼她，也没什么别的重要的北周公主了吧？难道这公主府是先帝赐予外孙女宇文娥英的吗？说起来，她的母亲，与我的母亲也是堂姐妹，她跟自己就算是表姐妹了吧？那么，她的府上，自己还去不得了吗？“爹，难不成是皇伯父容不下宇文娥英这个北周的皇室血脉了吗？”
此刻虽无外人在，可独孤怀恩还是瞪了女儿一眼，“休要胡言乱语！”顿了顿，才又续上前话道，“我说的那位公主，是宇文娥英的姑母，也是乐平公主的小姑子，是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幼女晋阳公主！你大约是未曾听说过这位北周的晋阳公主吧？但你却知道她的两个姐姐清都公主与义阳公主，唯独对她，连封号都未曾听说过吧？因为她很特殊，是她的所有的手足之中，最特殊的一个！因为她的母亲是武德皇后阿史那氏，有就是突厥汗国的公主了！这就意味着，这北周的晋阳公主，不仅仅有着北周的皇室血统，亦流淌着突厥皇室的血！”
听了这话，独孤梦的心里不自觉的生出了一股难以言说的特殊滋味儿，而后鬼使神差的问出了一句话，“她既有如此特别的身份，先帝又特意将她的公主府保留下来了，那么她应当还活着吧？”
独孤怀恩摇了摇头，“她是否还活在世上，我并不知道。她一早便离开中原，去突厥生活了。开皇二年，她的母后阿史那氏仙逝以后，她便被阿史那太皇太后的侄儿接回突厥去生活了。这么些年过去了，她是否还活着，爹爹又怎会知道呢？”
这话听来不无道理，可独孤梦也不知为何，自己的心里竟然有些莫名的酸涩，甚至忍不住又多问了父亲几句，“这位北周的晋阳公主是以何种身份去往突厥的呢？应当不是和亲公主吧？若是和亲公主的话，又岂会没有任何的记载呢？她的生平又为何被人抹去了呢？是先帝抹去的吗？”
独孤怀恩虽然不解女儿为何会对这么一位北周公主大感兴趣，却还是如实作答了，“她自然不是什么和亲公主了，甚至她都不知还能不能算是北周的公主了。那就跟阿史那太皇太后的遗愿有关了，她想将女儿过继给兄长。她的兄长也答应了，并派出了儿子前来中原，接晋阳公主回突厥了。这么一来的话，这位北周的晋阳公主也算是过继给了突厥的可汗，算起来应当算是突厥公主了。既然已经过继出去了，北周又亡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北周的晋阳公主了。她的生母本就特殊，她又成了外族公主，又不是北周武帝的皇子，还有记载她的必要吗？况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论是先帝、突厥汗国，还是阿史那太皇太后，也都不希望这位晋阳公主在史册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独孤梦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叹息了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阿史那太皇太后将女儿过继给兄长，让她去突厥生活，也是对她最好的安排了吧？北周亡了，阿史那太皇太后也要死了。晋阳公主去了突厥，起码那里还有她的舅父和表兄，若是留在中原，才是真正孤零零的一个人吧？可能阿史那太皇太后自己也是想回去母国的吧？只是她的身份牵绊住了她，她是没法儿回去故国的了，让自己的女儿代替自己回到最初生长的地方，也算是一种圆满了吧？”
身为人母的独孤夫人杨氏闻言，立时面露讶色。虽说近来女儿的确是懂事了不少，可她到底也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又如何能够如此深刻的体会到一个母亲的良苦用心呢？这话听来，着实是怪异的很啊！
独孤怀恩自然也是讶异于女儿的话的，再一瞧夫人的神色，更是忍不住询问女儿道，“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怎会说出这样的话？你又不认识那位阿史那太皇太后，又怎么能知道她的心之所想呢？要知道，与北周武帝宇文邕合葬，亦是她的遗愿之一啊！”
独孤梦却没法儿认可爹爹的话，“爹，亏得你幼时还曾被姑祖母接进宫去抚养过呢！这位阿史那太皇太后怎么说，都是北周武帝宇文邕明媒正娶的原配嫡后，帝后合葬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便是不提此事，最后不还得与那位亡夫死同穴吗？这北周啊，到底也是亡了的。而咱们大隋呢？又是打着代周而立的旗号的！如此一来，备受礼遇的前朝的太皇太后仙逝了，还能不与其夫合葬于一陵吗？她这么一说，也许是特意说给先帝听的，好方便先帝行事嘛！”
独孤怀恩脸色一变，又与夫人对视了一眼，而后哀叹着摇了摇头，“帝后合葬虽是常事，但也并非所有的帝后都是如此啊。正因北周已经亡了，大隋是代周而立的，先帝若为这位前朝的太皇太后另修陵寝，以示尊重，也并非不可能。”
独孤梦吐吐舌头，张口欲言，却欲言又止了，只能暗自在心里回话道，“修建太皇太后的陵寝，这花费可小不了，先帝能舍得为了面子这般大手笔吗？况且帝后合葬本就是常事，干嘛还要这么瞎折腾呢？”
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的独孤夫人杨氏突然古怪一笑，“北周武帝宇文邕本就病的突然，死的蹊跷。若是他当年没有一病不起的话，眼下的江山怕是很难说是不是姓杨了。而这阿史那太皇太后在北周之时，便与杨家关系甚笃。先帝的乐平公主不是嫁给了北周宣帝宇文赟了吗？这个宇文赟虽非阿史那太皇太后所出，可阿史那太皇太后毕竟是他的嫡母，还是多少能够管束他的。北周武帝宇文邕算是一代英主，可惜天妒英才，英年早逝，养的儿子又不成器。北周宣帝宇文赟与父亲相比，那可真是虎父生出来的犬子了！其父在位之时，便对他多有不满，他能成为储君，并顺利登基，不过是因为嫡母阿史那太皇太后膝下无子，他又是他的父皇的长子罢了。我幼时便听说过，北周武帝宇文邕一直想要废掉宇文赟这个混不吝的太子，只是可惜他觉得次子宇文赞也不贤明，而其他的皇子又太过年幼，到底还是他去的太急了，以至于根本找不到能够取宇文赟而代之的皇子。说起来，北周的武帝宇文邕倒是真有可能想要以嫡子取代长子宇文赟的太子之位的。只是可惜了，那位阿史那太皇太后只生下了一个女儿，也就是你的爹爹先前提到的那位晋阳公主了。要说北周武帝宇文邕的七子三女中，也就唯有长子，也就是后来的宣帝宇文赟和嫡女有诞生记载了。对了，那位晋阳公主的封号与生平虽被抹去了，可偏偏她的诞生日，记载的极为详细，连我都知道，是天和五年六月庚子日！”
听到此处，独孤梦的心突然猛跳了一下，而后忍不住插话道，“这位公主的封号都被先帝给抹去了，为何诞生日却还存在？而且娘亲不是不认识她吗？既然不认识她，又怎么会对她的生辰如此的熟悉，甚至能够做到张口就来呢？”
独孤夫人杨氏也不撒谎，只是先扫了一眼自己的夫君，而后才答话道，“原本阿史那太皇太后的突厥汗国的公主的身份，便让北周武帝宇文邕身边的近臣们所忌惮，可是有不少人提议除去阿史那太皇太后的孩儿的，可是北周武帝宇文邕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庇护着自己的妻儿，甚至在阿史那太皇太后生产当日施恩于天下，以求母子平安！我幼时听说此事时，心里也是艳羡不得了，所以对那个日子自然是铭记于心的。如此一来，还能做不到张口就来晋阳公主的生辰吗？”
独孤梦原还不解母亲为何要在答话以前，先看一眼爹爹，听了她的解释以后，便立即恍然大悟了。只是在恍然大悟的同时，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堵塞之感。
宇文邕的幼女的记载真的很玄乎，有准确的出生日，但是其它的什么都没有，而且是阿史那公主嫁过来以后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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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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