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妈妈的声音很大,院外的人都听得分明。
孙氏愣了一瞬,不可置信地看向福银:“究竟怎么回事?”
不等福银开口回话,就见陆昭华红着眼,跟在罗妈妈身后走了出来。
孙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门,直到看到了钱谦的身影从中走出。纵是她的修养再好,此时也露出狰狞之色。
她只觉天旋地转,脚底虚浮,太阳穴处一跳一跳得,涨得要冲出来。
她大喘着气,指向陆昭华,声音愤恨,
“不知羞的东西,你究竟做了什么?!”
陆昭华正欲张嘴,却被一道温润沉着的声音抢了先,
“伯夫人,是在下唐突,不知三姑娘在内更衣,贸然闯入。这才酿出大祸。眼下木已成舟,在下愿求娶三姑娘。”
陆昭华抬眸看向他。
在屋内可不是这么商议的,他只管配合了这一场,剩下的都由她来应对便好。
这时候站出来说话,那可是要承受孙氏怒火的。
果不其然,孙氏闻言怒不可遏,整个脸都涨得通红,
“就凭你,也想求娶我伯府的姑娘?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伯夫人,在下自知身份低微,求娶三姑娘实在高攀。所以,除了家族里备好的聘礼之外,我愿额外拿出我的全部私产填进去。”
钱谦不卑不亢,语气诚恳。
但这并未能让孙氏动容,反而更激怒了她。
只因这聘礼并非是留在伯府的,这都是要算作陆昭华个人的私产,随嫁妆带走的。
到头来,孙氏不仅是计划竹篮打水,还要承上钱家的一份情。
这让她如何能忍?
倒是陆昭华有些讶然。
全部私产做聘礼,这已算是很大的体面了。
况且这钱谦未免也太信得过她了,聘礼送了可就算她的私产了。他就不怕她赖账不还吗?
“不愧是商贾,还真是财大气粗。你是觉得伯爷走得早,伯府好欺负吗?今日这话是什么意思?笑话我们孤儿寡母的贪墨钱财?”
孙氏声音锐利如刀,她最擅长的就是扯起虎皮大旗。
商贾身份低微,冒犯官员那可是大不敬。若是真的被捏住了把柄,别说是娶陆昭华了,只怕他本人都得去大理寺住几天牢房了。
陆昭华心里一紧,她找上钱谦已是无奈之举,实在不能再把他拖下水了,
“母亲息怒。事到如今,一切皆是女儿不孝,您可不能再因女儿,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头啊。”
孙氏明显一哽,盯着陆昭华的眼神宛如淬了毒。
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偏偏她还不能直接反驳。
孙元娘见此,连忙上前扶着孙氏。她恶狠狠地瞪向陆昭华,语气刻薄,
“你既知自己罪孽深重,此时又怎么有脸开口的?堂堂伯府贵女就是这样的教养吗?当着众人的面,你是要教你母亲如何做人?
整个汴京城谁人不知伯夫人贤德,就连宫里皇后都曾对她赞不绝口。又有谁会因你和那个畜生苟合,而责怪你母亲欺人?!”
“畜生”二字,她咬得很重。
一旁钱谦如古井般的眸子微微眯起,迸发出一抹凌厉的寒意。
“皇后?哪个皇后?”
钱谦声音低哑中带着些危险的意味。
孙元娘这时才知,自己失言了。
夸赞孙氏的是先皇后邹氏,秦王之母。她早就已是乱葬岗里的孤魂野鬼了。
因其曾犯下弑君之罪,如今已成众人口中的禁忌存在。
孙元娘今日敢大言不惭地称其为皇后,若是叫有心之人追究起来,只怕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周夫人脸色微微发白。
孙元娘可是王家的媳妇,若是真的叫宫里追究起来,他们哪还有高升的路啊?只怕全族都要遭殃。
她心一横,侧过头吩咐随身伺候的丫鬟道,
“青莲,元娘言行无状、德行有亏。去,给我将她绑了,就在这里,叫众人看着,狠狠掌她的嘴!”
周氏到底是宗妇,论手段还是有的。
把孙元娘的言行钉死在后宅里,就是此事最好的处理法子。
她此时可顾不得孙元娘和伯夫人的姊妹之情了。
孙元娘抬起头,看向周氏的眼睛瞪得老大。她似乎难以置信,周氏竟敢如此羞辱她。
她可是陈郡孙氏的女儿,她可是正经八百的主母!
当着众人的面掌嘴,和让她穿着里衣到大街上躺着有何不同?
“我看谁敢?!”
见到丫鬟们围上来,她下意识地嘶吼出声。
“住口!”
孙氏垂下的眸子里也染上了冰霜,她头都没有抬,只沉声道,
“既你早已嫁人,还请你为了我们陈郡最后的一点儿体面,莫要再忤逆夫家!”
孙元娘今日这一遭,若是借着伯府的势拦下,那就是要把伯府众人也拖下水。
孙氏巴不得把她打得越狠越好,这样若是有人追究起来,她还有说话的余地。
孙元娘此时也终于反映了过来,不会有人救她的。
什么情啊义啊,都是假的。
刀子只要割到自己身上,这些个高高在上的人,很快就会变得无情无义了。
她早就懂得的,可不知为何,心中还是酸得发苦。
丫鬟婆子们很快将她按到了地上,两个力壮的一左一右捏着她的肩膀,又由一个年老的婆子对着她左右开弓。
周夫人见钱谦仍是一言不发,只得扯出一抹讨好的笑,
“钱公子,你我两家本就交集紧密,何必因着这种不清醒的人搞得这般紧张?”
说着,她又朝孙元娘剜了一眼,
“她自死了夫婿后,就像是失了智。你一个男人家怎会懂得这般苦楚,钱公子,她也是个可怜人啊!”
孙元娘的心如刀在凌迟。
她最痛恨的,就是别人看待弱者般的眼神。
她恨这种高高在上的施舍。
可她没有一点儿法子,甚至为了她的两个孩子,她还要在这般受辱的情形下,同样以一个讨好的笑,祈求钱谦能高抬贵手。
他算个什么东西?
若是陈郡孙氏还没没落,若是父亲母亲能多活些年岁。他们在她面前,究竟算是什么东西?
周夫人最是见不得孙元娘那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哪有人会靠着先辈消逝的荣光来活一辈子?
她自幼跟着家里走商,也算是见多识广。这些个贵女,说是贤良淑德,实际最是自私眼窄。
她们甚至从未看过塞北人的豪迈,从未见过江南人的精细,她们是被拘进宅院里断了翅的雀儿。
可偏偏就是这些人,需要她谨小慎微地哄着、求着。
想到这些,再看到孙元娘嘴角溢出的那抹殷红的血,她不由地吐出一口恶气。转身吩咐道,
“青莲,去将我王家的两个哥儿姐儿的也叫过来。叫他们学着些,何谓谨言慎行!”
“不行!绝对不能把他们叫过来。”
孙元娘惊慌失措,倔强的眼里终于流出两行泪,
“大夫人,孩子还小。实在不宜见到血腥。”
周夫人的神色不容置喙:“你已为人妇,却还这般言行无状。若我再不帮着你管教儿女,岂不是要待他们大了,将我王家败个干净?!”
众人心中都是咯噔一声。
在启朝,女子最大的“权柄”就是相夫教子。不论什么样的人家,子女的管教和家族的兴衰都会被大家理所应当地安到媳妇们头上。
甚至坊间流传一句:“媳妇不好毁三代。”
而男子则是负责外出劳作、考学、赚钱等工作。
所以,如果一个女子被说是无能教好后代,这简直是对一个女子最恶毒的审判。
见周氏不为所动,孙元娘彻底慌了神。她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孙氏,
“二娘,二娘!不能把喜宝和多宝抱来。二娘……”
孙氏铁青着脸,后槽牙恨不能咬碎了,
“住口!王家之事,我一个外人如何能说上话?”
她看着凌乱不堪的孙元娘,藏在袖中的手都在发抖。
她哀其不幸,却也怒其不争。
同为陈郡孙氏的女儿,怎得她竟是将自己逼到如此境地?
但孙氏却不愿在这时候和周夫人唱反调,其一是碍于伯府脸面,其二则是,她还指望着王家对晨哥儿的助力。
眼下陆昭华折了,王家难保不会倒戈别家。她还需和周夫人站到一条船上才行。
孙元娘见她嫡亲的妹子如此薄情,心中生出悲凉,
“二娘。你忘了幼时你我吃过的苦头吗?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多宝喜宝,如你我这般?!”
不待孙氏答复,陆昭华都在心里笑出了声。
孙氏是个将死道友不死贫道贯彻到底的人,孙元娘这些话,注定只会将孙氏惹得愈发不快。
果不其然,孙氏一记眼刀甩在孙元娘身上,
“若是将过去全都背在身上,往后的路只会愈发艰难。大姐姐,往事此后无需再提。”
见火候差不多了,钱谦终于佯装苦笑,出声道,
“不论是伯府还是王家,还真是门风清正,刚正不阿呢!要我说,不过是自家人关起门来的一时语失,何至于此呢?”
说着,他看了看跪在一旁的陆昭华,又转脸看向孙氏,
“伯夫人,在伯府闹出这么些事端,在下万分抱歉。不知我与三姑娘之事,可是要定下个日子,待细细商议?”
孙氏吃了大亏,心中怒火中烧。
她恨不能当场将钱谦和陆昭华撕成碎片。
凭什么呢?
他们二人坏了她的好事,竟然还想顺水推舟地修成正果?怎么可能?
“钱公子,如你所见。我伯府向来家风严明,若是应你,我唯恐伯爷在天之灵得不到安息。”
孙氏眼神疏离,声音冷冽,
“钱陆两家不同路。我伯府姑娘自由我伯府规矩来管教!如今热闹你也看了,府上便不多留你。钱公子,请回吧!”
孙氏并未等钱谦的回复,直接侧过头吩咐罗妈妈,
“三姐儿管教不严、败坏门庭,今日本夫人就清理门户!去叫人,将她丢到汴河里活活淹死,免得传出去坏了我伯府清正门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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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昭华如鱼入海,要开启她更精彩的征途了。
恭喜昭华,祝她铮铮昂扬,永远走花路!
宝贝大人们,很期待你们的互动吖~
我真的有点子孤独[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然后,我要特别感谢那几个一路走来陪伴支持的宝贝大人。真的发自内心的感恩你们,是你们,让我有满满的动力码字;也是你们,让时常焦虑的我,能够看着评论区满足地睡个好觉。
非常感恩。
(但是这里没有绑架的意思哦,虽然我很希望宝贝大人们能够陪伴我走很长很长的路。但若是不喜欢我了,不必担心我会难过。我很坚强哒!只是我太话唠啦,想要感谢一下。)
因为是第一本,我也不知作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有不喜欢看作话的宝贝大人们,还请见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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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钱谦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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