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百佚的讲述,当归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如果说之前是怀疑的话,现在当归是肯定了,春风入画,的确有自己的剑灵。
剑灵这种东西,似乎是神兵必备,以他现在的浅薄认知,他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尤其是能拒绝自己原主人的剑灵,没有助益全在拖后腿。
原以为恒蒙铸剑时一视同仁,都抹去了它们产生灵智的可能,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这岂不是意味着,还未寻回的另一把撼天,以及他的本命剑初蒙,都有可能像春风入画这样,有自己的想法?
想想都头大。
自从有了这十二柄细剑相助,百佚这除魔卫道的任务是越发轻松了,他很早就发觉了它们存在灵智,甚至能听懂自己的话,某些时候还会自作主张,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靠着这剑阵,百佚几乎是战无不胜,在为他人解决琐事之上也颇有助益,他与这剑阵一同行走于世间,飞剑就像是他身边快活的鸟儿,百佚对这样的生活也十分满意。
只是既然原主人找上门来,也没有占着不还的道理。百佚沉思片刻,还是朝当归请求道:“前辈,这春风入画既然是您的东西,我也没有不还的道理,只是,能否宽限我几日,在归还剑阵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解决。”
他言辞恳切,目光真挚,不像是在撒谎,但就算是夸大其词也没什么关系,春风入画自己都不想回来,当归也拿它们没办法,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反问:“什么事情?”
百佚连忙道:“是关于一个传言,有一个鬼修游荡在这附近,掳掠村中的孩子,若是不能将这个鬼修抓住,我没法放心。”
鬼修?当归一下子就想起了他刚才冲着乌衣怒斥的话语,他方才应当就是在追寻这个鬼修的下落,只是春风入画临时变更路线,朝着乌衣袭来。
至于为何,百佚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们对这个鬼修一无所知,我便拜托它们替我追寻死气。”
兴许是乌衣替他遮阴时化出了羽翼,后面还替他出手搜寻春风入画的下落,灵力外泄,这才会被春风入画盯上,二话不说就想就地正法。
总算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当归心中了然,虽然春风入画为什么会突然找到百佚依然是个谜,在这之前的数百年间它们又在哪里也是个谜,但这个谜百佚也解不开,继续深究也没什么意义,只能暂且作罢。
说回当下,若只是鬼修的话,倒真的不足为惧,他下意识地看向乌衣,以乌衣的身份,抓住一个鬼修是再简单......不对,怎么又这么不自觉地就想麻烦人家了呢。
这一路过来,乌衣没少出力,当归自己都有些习惯去依赖他,但这怎么行?他已经不是刚刚苏醒过来什么也没有的那个当归了,如今两把浅月归位,一把撼天在手,还有这不太听话的春风入画,他已经将自己遗失的刀剑收集个七七八八了,按理来说实力也该恢复个七七八八了,再依赖乌衣可就有点不知羞了。
这次他非得靠自己不可。
打定主意,当归站起身,昂首挺胸地朝着乌衣走去,又在靠近时渐渐偃旗息鼓,没了十足的底气。
这点距离而已,他们刚才说的话乌衣也听见了,他回过头看向犹豫不决的当归,示意他有话直说。
当归忸怩了半天,还是开了口:“抓一个鬼修而已,我觉得没必要麻烦你,所以......你好好休息,不用操心这件事。”
抓一个鬼修而已,远远谈不上操心,但既然当归这么说了,乌衣也不推辞,他也挺好奇当归现在的实力如何,当然不只是他的修为,还有脑子。
乌衣又看了一眼村庄内的寥寥几户人家,放眼望去看不见一个人影,从刚才起他就一直站在这里,目不转睛,自然不是在发呆,但既然当归自告奋勇要独立行动,换言之就是不需要他了,他也就不必说些废话了。
乌衣收回目光,悠悠然开口:“也是,我留在这里,倒会干扰你们对鬼修的追踪。”
虽然他的语气依旧,落在当归耳朵里却怎么听怎么怪,甚至还有点酸溜溜的。
好奇怪,他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当归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乌衣可不会给他追问的机会,转身就走,就像当初在闲月城里的时候,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归猜他大概是回到了幽谷之中。
太干脆利落了,干脆利落得当归有些不习惯,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再你来我往的客气几句吗?
想要不再依赖乌衣行事的人是他,对方爽快答应后失落的人还是他,当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什么东西,只好带着这份疑惑又回到了树下。
百佚是看着乌衣突然消失不见的,他只是筑基修为,除了辟谷无需进食,身体也比凡人强健一点以外,还做不到什么有违常理的事情。
就算是曾经将他逼上绝路的那个邪修,也做不到在瞬息之间就无影无踪。百佚顿时看直了眼,他好像真的遇见神仙了。
当归对这事倒是习以为常,他抬头看了看春风入画,它们甚至还会刻意避开当归的视线,聪明得有些过分了,他朝百佚问道:“你是说,它们能追踪死气?”
谁家剑灵这么聪明,还能辨认他人的灵力来源,他都做不到......也不对,他好像没试过。
死气能浸染活人的生机,轻则身体不适,患上疾病,重者恶病缠身,血肉衰弱,最终毙命,但对当归来说,这些死气不痛不痒,侵染不了半分,他也就从来没有在意过。
但修真界里多的是些事半功倍的术式,只是他苏醒以来全凭直觉,从来没有去了解过,论起这些方法,说不定百佚这个筑基知道得都比他多。
百佚只看见刚才还耷拉着脑袋郁郁寡欢的人,突然又精神抖擞起来,两眼放光的看向自己:“宗门里有师父教,世家子弟有长辈教,你作为散修,又是从哪里学的呢?”
他那目光如狼似虎,让人怀疑若是回答不上来真有可能被一口吃掉,百佚瑟缩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回道:“......地摊上买的......”
一边说着,他也哆哆嗦嗦地将那价值五个通宝的《修行手册》从怀里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递到当归面前。
蓝色封皮上书“修行手册”四个大字,不是很好看,但胜在字形清晰,一目了然,薄薄的手册因为反复翻阅,纸张已经卷边,边角处还有不少疑似血迹的污渍。
虽然对于地摊上售卖的东西的含金量抱有怀疑,当归还是带着虚心学习的态度翻开了这本手册。
他低着头聚精会神,一声不吭,只是偶有翻阅纸张发出的声音,百佚在一旁觉得自己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他遇上了很厉害的修士,对方看起来不像是邪修,可就算是出身名门正派的修士,也不一定都是平易近人的老好人。
他看不透这个自称当归的修士,时而深沉,时而天真,看上去有些喜怒无常,就算修为高深的修士多多少少都有些古怪,当归的表现也过于违和了。
百佚甚至有一种错觉,就算他朝自己笑意盈盈,也仅仅是因为他觉得应该带着微笑,而不是以为他觉得应该向他人展示友好,换言之,他并不在乎他人,无论是他们本身还是他们对自己的看法。
百佚不免又回想起了命悬一线的那一天,十二柄细剑救他于水火之中,回响在他心底的那句话。
若你能贯彻你的道心,我们便能助你一臂之力。
可他的道心是什么?那一刻他想的是什么呢?守护?
剑灵如此,能铸造出这些剑的人,不应该是一个悲天悯人,心怀天下的圣人吗?但他从当归身上感受到的,却更多的是一种疏远的冷漠。
手册很薄,没记太多字,稀稀疏疏,还有不少画技也不敢恭维的配图,当归很快就翻完了。这书里写的东西十分浅显,真假参半,百佚能靠这东西筑基纯属是悟性高或者运气好,对当归而言就更没什么用了。
他将手册还给了百佚,有些惆怅地再次抬头看向春风入画,他总觉得这些成了精的细剑也在观察自己,被自己看到后又飞快地躲闪,他想像之前那样用神魂与它们交流,还是一样被拒绝了。
没有办法,当归只好看向百佚:“让春风入画继续追踪那个鬼修吧。”
百佚很想反问他,身为春风入画的原主人,为什么不自己来,可他现在对当归也多了几分畏惧,不太敢问出口,只好点点头,抬头朝春风入画喊道:“前辈,能否继续追踪死气?”
这个别致的称呼让当归为之侧目,百佚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好像是认真的,是真的将春风入画视为了“前辈”,还恭恭敬敬地询问对方,而不是命令。
......莫非这剑成了精之后,需得哄着?
春风入画不理会当归,但对百佚几乎是有求必应,它们在大树周围欢快地转着圈,然后其中一柄降低高度,悬停在百佚的面前,剑身缓缓转动,就好像真的是一个人在判断方位。
而后它倾斜剑身,剑尖对准了一个方向,直指一旁的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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