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美如看着两个小辈相处得和谐,心里抹了蜜似的,有意逗晏酒,“开心得说不出话来了?”
晏酒回过神来,面对雍美如的调侃,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不敢与她对视,却不期然撞进一双深邃的瞳孔,明明还是沉稳如常,她却从那双深色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笑意。
再想深究时,却发现陈聿初已经垂下眸子,抬起修长的指骨抿了一口茶,恢复了往日的凌然的气息。
虽然没有回答雍美如,但晏酒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没有那么讨厌陈聿初,在和他的婚姻里,并不全是糟糕的事情。
她也会有期待,期待和陈聿初和平相处。
或许他们之间的开始是充斥着利益的,但她也会希望,彼此至少有那么一点是真诚的。
或多或少。
瞥见晏酒泛红的耳尖,雍美如不再逗她,沉吟了一会后缓缓说:“这周六,聿初的母亲要在老宅办生日宴。”
“本想让你一块操持,现在你受伤了还是养伤为重。”
晏酒微颔首,没有意见。陈聿初不在的日子里,孟珠星的社交也维持在了一个可控的度,照旧参加世交的宴会,出席各类奢侈品晚宴,和相熟的姐妹逛街喝下午茶,闲来打打麻将。
低调却始终有存在感。
只是从来没有带她出席。
并不难猜,孟珠星或许不讨厌她,但一定讨厌她成为自己的儿媳。
对此,晏酒并没有任何不满。她本就不爱社交,能够不用在人前出现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甚至她还可以拿孟珠星挡住晏弘盛的嘴。
雍美如看着晏酒睁着漂亮的眼眸乖巧地听她讲话,倏然转念一想,脑子里快速下了决定,“我就不再你们这待着了,这么多年习惯了,每天不去佛堂待一会心里多少有点空落落的。顺便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
孟珠星举办过大大小小很多宴会,请帖早已经备好发出去,其他的流程也都了熟于心,根本不需要雍美如帮什么忙。更何况,对掌家的人来言,最忌讳的就是他人帮忙。
她只不过是看两个小辈相处得不错,想给他们一些私人空间罢了。毕竟很多时候,有她在,他们总会顾忌着些什么。
本以为奶奶会待很久,如今突然听到她要回去的消息,晏酒有些吃惊,也有些不舍,下意识地挽留,“奶奶,再住几天吧。”
陈聿初语调沉稳地说:“晏酒,乖。”
简短的三个字,带了几分磁性的缱绻,偏偏说话的男人依旧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连喉间的温莎结都是板正的。
这人连在家里开会都穿得这样端正,却会说这样的话,这话向来是她拿来说平安的。
恰巧平安叫了一声,丝滑地坐在地上,一副求摸摸的样子。
她在他眼里难道是小动物或是小孩子么?
明明个性沉稳,却又总是不经意逗弄她。
看到抽屉里那样“东西”时,他也是这样的。
晏酒想到这话是当着奶奶的面说的,鼓了鼓嘴,不由瞪了陈聿初一眼。
陈聿初难得看到晏酒脸上有这么丰富的颜色,连他都忍不住轻笑出声,像是一道电流划过她的心尖,从中心震荡出层层的波纹,晏酒的脸颊顿时发烫,有些不自在。
雍美如脸上的笑意根本压不住,她拍了拍晏酒的手背,“看来某些人是觉得我打扰,迫不及待想赶我走。”
晏酒尴尬得脚趾都蜷缩了起来,但在长辈面前还是要保持着微笑,卷翘的睫毛微眨,拿眼示意陈聿初来解释。
那双清透的瞳孔求助地向他看来时,就像夏日里冰镇的剔透荔枝一般,清甜可人,好似尝一口这甜味就能沁到人的心里去。
陈聿初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见陈聿初始终没有反应,而且似乎罕见的走神了,晏酒拧了拧漂亮的眉峰。
雍美如见状更想笑了,只觉得在这里住了几天人都年轻了不少,捂着嘴憋笑的样子更是恍如回到年轻时候。
虽说要走,雍美如还是有些舍不得,主要是舍不得平安。甚至动了将平安带回去养一段时间的心思,但她和晏酒商量之后顾及平安曾经的流浪生涯,认为它不适宜换住处,便作罢了。
雍美如是下午的时候走的,晏酒十分舍不得。
她知道奶奶毕竟是家里的长辈,不可能到他们家住很久,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虽说她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晏酒见她总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仿佛在很久之前两人就认识。
于是在车子开远之后,晏酒终于忍不住流眼泪,平安仿佛知道什么一般乖乖坐在她身边。
陈聿初看着在轮椅上哭得可怜兮兮的人,递过去一块方巾,醇厚磁性的嗓音缓缓说:“你怎么像是水做的。”
这就是说她动不动就哭了。
晏酒也不太懂,从小到大她在晏家哭的次数并不多。小时候,晏弘盛训她的时候,她还是会哭的,但她很快就知道晏宏盛绝对不会安慰她,不仅如此,她哭得越凶他就罚得越厉害。
但那时候她毕竟还小,不太能忍得住。直到有一次,晏酒被晏弘盛关在小房间里,她怕黑,哭着求晏弘盛和俞雪放她出去,俞雪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偷偷来了,给她带来了食物和水,并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
想到那个温暖的怀抱,晏酒洁白的手指摩挲了下,似是有些怀念。
可是当晏酒求俞雪偷偷放她出去时,俞雪拒绝了。
因为她不敢。
从那时候起,晏酒就不怎么哭了。
只是这些事情晏酒不可能告诉陈聿初,下午的阳光给她纤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金色的阴影,眼睫上的泪珠闪着斑斓的光,她轻哼了一声:“你难道没听说过女人是水做的吗?可惜你坚如磐石。”
陈聿初冷峻的面容怔了一下,没想到她会为这句话,意味沉沉地瞥她一眼,声音里含着深意,“你怎么知道没有水滴石穿的一天?”
饱满的温莎结始终一丝不苟,陈聿初看起来很平静,有一种沉淀过后的沉稳气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晏酒的这句话对他来说就像蝴蝶翕动了一下翅膀,在他心里引起了一阵飓风。
阳光暖融融的,晏酒却感觉有些冷,拢了拢手臂,“消耗太久的事情也许并没有意义。”
说完,晏酒垂下眼睫,纤长的手指搭在轮椅的控制手柄。
有几秒的凝滞感。
但是很快,晏酒轻笑一下,调转了方向。
她想也许事情就是这样的,她和陈聿初之间开始的不对,结局不太好也很正常。
更何况,她在领证的时候都没有期待任何结局。
如今,有莫名的期待才是有问题的。
修长的指骨覆上轮椅的推手,清冽的木质香气扑面,晏酒的眼睫颤了颤,木质的香气又近了一些,低沉的嗓音仿佛近在耳廓,他的呼吸打在白皙的耳尖,如水浪拍打着岸边。
“晏酒,我们试一试。”
“试什么?”晏酒抿了抿唇,感觉陈聿初在看她。
陈聿初这次没再让她等,看着轮椅里的姑娘,缓慢而镇定地说:“试着了解彼此。”
晏酒仰起头,只能看到陈聿初的下颌线在光线的晕染下轮廓温柔了许多,眼睫下意识地微颤,如同她此时心乱如麻的情绪。
她和陈聿初之前有过暧昧的场景,也有过短暂的冷战,却唯独没有好好谈过对彼此以及对这段婚姻的看法。
晏酒抿了抿唇,“好,我们罗列彼此喜欢的和不喜欢的事务,交给对方。”
“正好趁这个机会也把之前说的婚姻协议签了。”
男人推着她从楼梯上大厅,高大的身影将阳光挡在身后,他不紧不慢地开口:“太太好像很急着签婚姻协议。”
晏酒哪有什么可急的。
反正陈家的律师团会拟好一切,她只是想到陈聿初曾经说过的话,想顺便将这件事情一块搞定。
既然说了要了解彼此,晏酒有必要做出解释,她咽了咽嗓子,一字一句地说:“我对陈家没有图谋。”
话虽说得笃定,但晏酒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的并不对。她自己确实对陈家没有图谋,但晏家是有的。晏家千方百计想要攀上陈家,想要通过陈家的公司给自己带来方便。她永远都摆脱不了自己是晏弘盛的女儿这个事实。
更何况,只要她和陈聿初的婚姻存在一天,晏弘盛就会持续地从陈家得到好处。她在陈家总觉得拘谨的原因并不是陈家的吃穿用度有多奢靡,亦或是她们的家世有多么高不可攀,而是她多像寄生在陈家吸血为生的水蛭。
晏酒攥紧白皙的指尖,掐得皮肤表面浮出了一层血色。陈聿初经手过那么多项目,什么人没见过。也许会觉得她说的这话很幼稚很可笑吧。
她知道陈聿初并不在乎这些,晏弘盛想要的、能得到的利益对陈聿初来说轻微到不值得过问。
但晏酒仍感觉到她和陈聿初在天平的两端是不平衡的。
在这一刻,她恨透了自己的敏感。如果她可以当做什么都不存在,纯粹地面对陈聿初,该有多好。
也许有一天,她和陈聿初都会后悔此刻的决定,两个复杂的人互相了解,会知道彼此心中的多少幽暗,又会在哪个程度相厌相弃呢?
陈聿初沉沉地盯着她发红的手指,轻叹了一声,俯下身,宽厚的手掌覆在其上,愈发显得晏酒的手纤巧玲珑,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那你对我呢?是否有所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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