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归在黑暗与颠簸中醒来，近处传来马蹄哒哒，路上喧嚣隐隐可闻。
上方漏进几点光，整体空间不大。没听见车轮声，是在马上？
林鹤归大致估摸了环境，直觉有些怪异，没贸然动作，噤声听着外头动静小幅活动手脚……没动起来。
他似乎没找到四肢位置，也察觉不到体内真气。
说来视角也不太对劲，像是神识出窍所见，“睁”“闭”全凭心念。
没有身体，没有呼吸，体型不大。
林鹤归心中啧了声。
他没法动弹，只好安安静静等着。届时倒要看看这幻境把他塞到什么东西里去了。
林鹤归等了会儿也没见马停，干脆闭目养神。
颠簸了大半天，外头动静热闹不少，马蹄声终于停了下来。
身边的人下马，走了几步出去开口说话：“老板，住店。”
男人说话声音语气有些僵硬，但耳熟得很。
林鹤归想了想，确定是那新郎在说话。
没一会儿工夫，林鹤归就感觉到刘斌上了楼。
自己似乎是被装在盒子里。
刘斌把包袱往桌上一搁，“哗哗”灌了杯水，走了几步“扑嗵”倒进床铺，长舒一口气，躺了会儿才开始动作。
林鹤归只听一阵窸窸窣窣更衣声。他不知这是什么时辰，但刘斌没一会儿就发出了鼾声。
林鹤归无声叹了口气。
他不是没和人同寝过，但前前后后没一个寝友是动静这么大的。
林鹤归这会儿不是人体，路上又闭目养神过，暂时还没什么困意，准备胡思乱想些转移转移注意力。
他随意猜着下回宋时会给他带什么零嘴锻料，自己还缺了什么丸药粉剂要去望夷谷补，忽的听见几句含糊梦话。
“眉儿别闹……就回去看看……”“什么未婚妻……你……你才是心肝儿。”
他拖泥带水地笑了两声，又说着什么“大族”“金子”。林鹤归耐下心分辨，却听鼾声又起了。
·
一路过了半个来月，刘斌总算从北郡回了西郡沽水城。
他跟着亲眷远赴北郡做生意，这回是第一次远途回乡。
说是探亲，其实有一半心是惦记隔街杜家的萱娘。
萱娘今年及笄了。
刘斌刚回家，第二天就提着北郡带回来的大包小包上杜家拜访去了。
他娘和杜夫人相识，他打小常跟着到杜家去。
萱娘是杜夫人膝下唯一一个女孩，跟刘斌年龄还算相近。两人相处不错，没打起来，看着煞有青梅竹马的意思。杜夫人就打趣，说不如斌儿来做杜家的女婿。
他娘也答应了。
而今年，萱娘就要及笄了。
刘斌拿着礼品去拜见杜夫人，结果侍娘说杜夫人和杜老夫人在说话，他便先退了去，攥攥手中的包袱，去找萱娘。
萱娘这会儿多半在闺房中。刘斌熟门熟路地过去，将包袱藏在身后，侧身含笑敲了敲萱娘的窗棂。
萱娘放下手中绣到一半的帕子好奇看去，跳下椅子惊喜道：“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萱娘，”刘斌笑眯眯地，“猜猜斌哥给你带什么来了。”
萱娘眼睛亮了亮：“我猜是北郡的好东西。”
刘斌失笑：“怎么知道是好东西？”
萱娘很肯定：“不是好东西，斌哥能这么远带回来？”
刘斌点了点她额头，亲昵道：“是好东西，专门给我们萱娘的好东西。”
他将手上小小一只包袱递进去。
“这东西姑娘家家应该都喜欢。”
萱娘有些不服，她怎么能是普通姑娘家家。她接过包袱，搁在膝头就开始拆。
里头是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萱娘看着盒子就有些喜欢，抿着唇小心打开盒盖。
“好漂亮的镜子！”萱娘一看到盒中东西就不禁出声，“谢谢斌哥！”
她拿起镜子正反看，刘斌抱臂站在窗外，颇为自得。
萱娘明显很喜欢这面瑞兽葡萄纹铜镜，对着照了半天。
林鹤归终于见了天光，无悲无喜地想：原来是镜子。
他被明显还是个小姑娘的萱娘拿在手里摆弄，心中毫无波澜，毕竟局促到极点就是麻木。
不是因为他在镜子里，而是因为萱娘拿着镜子摸个不停，还跟刘斌说要把镜子放床头每天看。
林鹤归只恨自己现在没嘴不能说话。他真的很想大喊“姑娘住手”。
虽然说镜子没有触觉，林鹤归还是觉得这幅场景实在吓人。他试图忍耐，然后不到几瞬就选择“闭眼”。
眼不见则净。
萱娘美滋滋照着镜子，刘斌问：“萱娘，这个及笄礼喜欢吗？”
萱娘心还黏在镜子上下不来，闻言当即脆生生道：“喜欢！谢谢斌哥！”
“喜欢就好，”刘斌笑了笑，接着故作不在意地问：“夫人这半年有带萱娘出去玩吗？”
萱娘搁下镜子想了想，诚实摇头。
她情绪有些低下来，揪着膝头手帕道：“娘这几个月身体不好，我不闹她。”
刘斌一顿，越过窗户摸了摸萱娘鬓发以作安抚。他接着问道：“那这几个月萱娘是都呆在府里吗？”
萱娘有些奇怪：“嗯？是啊，我在家陪娘。”
刘斌摸摸她的头：“没事，夫人肯定会好的。”
萱娘点头：“那肯定！”
刘斌踱进屋，坐下来给萱娘讲自己在北郡做生意碰到的种种怪人怪事，将人心情哄得好了些。
萱娘听得意犹未尽：“还有呢？”
刘斌喝了口水，笑道：“没了，下回回来我再给你讲。”
“对了，”刘斌茶杯抬到嘴前，忽然想起来似的问，“夫人这些日子有给萱娘介绍新朋友么？”
萱娘心思还停在故事上，随口道：“没有啊，我天天等你来找我玩呢。”
刘斌得了答案不再追问，话锋一转，笑眯眯地问萱娘什么时候办及笄宴。
“我生辰还有两个月呢，应当是那时一起办。”萱娘想了想杜夫人和杜老夫人的安排，看向刘斌，“斌哥那会儿得是回北郡去了。”
刘斌点点头，遗憾地咂嘴：“是，赶不上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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