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谢莫闻和萧从之双双未能抵住酒意,稀里糊涂间抱在一起睡着了,醒来时,不幸都有些落枕。
揉着酸疼的脖子,谢莫闻问萧从之:“今天你有安排吧?”
“怎么这么问?”萧从之边扭着脖子边问。
“从峄都快马加鞭一日可达硖城,前天晚上知府衙门出的事,今天你的人也该到了。”
萧从之笑笑,欲盖弥彰地说:“怎么能算我的人。”
谢莫闻走上前,凑到萧从之耳边,吹着热气揶揄:“还装呢?萧从之。”
萧从之和谢莫闻收拾停当走上大街的时候,朝廷派来的钦差队伍正浩浩荡荡地往知府衙门的方向赶。
街边看热闹的百姓见到这阵仗议论纷纷。
“钦差大人是来干什么的?”
“啥?你还不知道?前天晚上知府衙门不是又被火烧又塌地吗?就有人趁乱找出了知府大人收受贿赂的账本,这不,朝廷派人来了。”
“峄都离这儿要整整一日路程,怎么来得这般快?”
“快马加鞭呗,听说这次是那位亲自下的令。”
“那位,哪位?太后娘娘?”
“你猪头啊,当然是坐在御座上那位。”
“???”听的人露出惊讶的表情,愣了半晌才说,“当今天子?这怎么可能。”
第三个人加入了他们的对话:“这怎么不可能,今年是帝王及冠之年,本就要亲政了。”
“嘘!这话你也敢说那么响!”
说起这些朝堂事,来兴趣的人更多了,一个个的纷纷发表自己的真知灼见。
“当今圣上八岁登基,十二年来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傀儡皇帝当得如此惬意,还能亲政?”
“太后和丞相也不会坐以待毙,今年这峄都可有的是戏看咯。”
“那怎么硖城的事,峄都能反应如此快?”
站在一旁的萧从之凑过去,清了清嗓子说:“我听说,当今天子爱四处游历,这段时间正巧在硖城,听说了府衙门的事,就命钦差大人速速过来。”
谢莫闻:……
“天呐,你是说?”
“消息准不准啊?”
“我只是听说啊。不过这就合理了,不然怎么动作这般快?”
萧从之说完便退到一旁的角落,收敛了脸上生动的表情,默默听这群人继续讨论。
“此举可不就是在挑衅太后和丞相?”
“怎么说?”
“你想啊,动作那么快,显然是绕过了太后丞相,这便是在立威了。”
众人纷纷点头,都觉得很有道理。
须臾,有人疑惑起来:“可那位哪有自己的势力?”
“这我知道,刚刚钦差大人来的时候说了,是奉荣亲王的令。”
“荣亲王是先帝的九弟,和当今天子年龄相仿,估计关系很好。”
……
任由这群人高谈阔论,萧从之带着谢莫闻继续往知府衙门的方向走。
谢莫闻问:“来的是什么人?”
“当是刑部侍郎孙让,荣亲王的朋友,过来治治周正其和硖城这股风气。”
谢莫闻笑着伸手去揽萧从之的腰,调戏道:“哟~不装啦?”
“我何曾装过?”萧从之看着离自己过近的脸,反驳道。
“行,你最是坦诚,那么今日你这般派人过来,可有风险?”
萧从之听出了谢莫闻的嘲讽,也听出担心,严肃了神色回:“我游历江湖,见了些江湖事,去拜托我的叔叔派个人来管管,哪里会有问题?太后只会觉得我果然醉心江湖,无意朝堂。”
“你和荣亲王关系很好?”
“他只大我五岁,自小一起长大,确实关系很好。”
谢莫闻点点头,转而说起周正其:“周正其这两日没逃?”
“能逃到哪里去?沈酌当晚就控制住他了。”
“沈酌竟然是明面上的势力吗?”
“沈酌明面上是御林军左统领,太后的人,用于保护和监视我。”
“……那暗处?”
“这个下次再说,我们到了。”
“我们偷看还是….?”
“光明正大进去啊,这里头的人,我有什么好偷偷摸摸的?”萧从之说得义正严辞,大跨步走了进去。
谢莫闻跟在后头,做足了看戏的准备。
两人到的时候,堂已经升了,钦差大人孙让坐在衙门正中,旁边站着沈酌,两排衙役左右站着,堂下跪着周正其和郭少天。
孙让看到萧从之进来,忙起身迎上,走近了又不知该称呼什么。
萧从之快步走上前,虚扶了下孙让的胳膊,笑着说:“孙大人不必多礼,我只是来看看。”
孙让一听就明白这位还不想把身份放到明面上,就安排人抬来椅子,让萧从之坐到一旁,自己继续坐回正中。
此刻的周正其顾不上打量新走进来的人,忙喊冤枉。
孙让一敲惊堂木,也不过多废话,命人呈上罪证,一桩一件,逼得周正其百口莫辩。
主案乃郭少宇一案,周正其为郭少天杀害郭少宇出谋划策,甚至协助抛尸,证据确凿。
光这一案,依照当朝律法就是死罪。
第二案则是收受许谈贿赂,瞒下失踪案一事,先是在发现吕伊尸体后,按下不发,后又限制百姓出城,当属公器私用。
其余则是小案,在硖城这地界,江湖人士斗殴伤了死了,都需要给周正其一笔钱,不然就得去知府衙门的大牢住上几天。
孙让下完判决后,萧从之看向面如死灰的周正其,摇着手中折扇,带了三分好奇问:“当时,吕伊的尸体被你瞒下后,你为何会将这个手法建议给郭少宇?”
听到判决的周正其瞬间憔悴了万分,眸中半点光都不剩,听到询问也只是循着本能木木地答:“我以为许谈就是失踪案幕后主使,想用郭少宇的尸体威胁他。”
萧从之“啪”地合上扇子,评道:“贪得无厌,终至祸端。”
正是因周正其为贪欲所累,妄图变本加厉威胁许谈,郭少宇那可怖的尸体才会被发现,引来江湖人议论纷纷,自此失踪案再无法隐瞒。
只可惜,幕后黑手为转移视线杀害峨眉掌门,嫁祸给魔教,至今仍隐于暗处。
周正其被判斩立决,人被拉下去后,犯案的郭少天被判了秋后问斩,至于那些给周正其塞过钱的,如许谈之流,明日起自会有人一一清算,按律惩罚。
此事了了大半,萧从之心情大好,笑着夸了孙让几句,随即带着谢莫闻离开了。
离开衙门后,谢莫闻再也忍不住了,找了个墙角笑得惊天动地。
萧从之:……
“有这么好笑吗?”萧从之不太开心。
“咳咳。”谢莫闻好不容易止了笑,摆出副严肃脸,颇有那江湖上年轻侠客伸张正义时意气风发的样子,“这周正其之罪当真罄竹难书,多亏孙大人明察秋毫。”
这模样这话,学得简直和萧从之一模一样。
萧从之:……
“萧从之,你进去前还说有什么好偷偷摸摸的。”
“……”萧从之猛地扑到谢莫闻身上,捂着人的嘴巴不让这混蛋再笑,气道,“合着是让你看了出好戏。”
谢莫闻被捂着发不出声音,但眼睛亮亮的,显然心里还在笑。他倒是知道了萧从之在人前装的是副什么样子了。
不谙世事的言笑君子,行走江湖,嫉恶如仇,荡世间不平之事。
一看就不是乐于参与朝堂尔虞我诈的性格。
只是谢莫闻看得出,萧从之的笑里藏着算计和筹谋,亲和温柔的表象背后是独属于帝王的威严。行走江湖是保护色,这人生来就适合端坐朝堂。只因他早就看透了这世间,并不真正拥有少年嫉恶如仇的侠气。
谢莫闻忽然有些心疼,但看着眼前这个捂着他嘴巴,气得脸都红了的萧从之,谢莫闻又觉得是如此鲜活,如此生动,近在咫尺、不掺虚假。
谢莫闻眨了眨眼,抬手摸上了萧从之的眼睛。
萧从之见人不笑了,就放下手,眯着眼睛有些疑惑。
“萧从之。”
“嗯。”
萧从之和谢莫闻回到城东白府的时候,已近傍晚,两人先去了许舒颜所在的院落。
沈嫣正在同许舒颜一起用晚膳。
“主上。”
“莫少侠!”许舒颜虽知道萧少侠和莫少侠是朋友,却没想过能在这里遇到莫少侠,忙问:“你的伤好些了吗?”
“已然痊愈,并无大碍了。”谢莫闻在许舒颜面前维持着温柔体贴的形象,说完才觉不对,忙看了眼萧从之,果不其然,这人眼里涌起了不浅的笑意。
现世报,真快啊。
“莫少侠怎么会过来?”
“我与萧兄是朋友,听萧兄说你在这里,许盟主那边都快急疯了。”
许舒颜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衣角,说出的话倒是坚定:“若莫少侠是劝我回武林盟的,那就不必了,我是不会回去的。”
“并不,萧兄答应了送许姑娘出城,若明天你想法不变,我会同萧兄一起帮你出去。”
“当真?”许舒颜有些开心,虽说莫少侠已明确拒绝了她,但她实在无法抵挡这样的温柔模样。
“今日朝廷派了钦差处理知府衙门的事。”萧从之边说边找了个地坐下,“明日城门口不会查太严。”
谢莫闻说:“但估计许盟主会派人守在城门口。”
“说起这个,若我没猜错许盟主这几年和知府有不少接触?”
两人一唱一和,把许舒颜说懵了,她问:“父亲的这些事我都不太清楚,会有影响吗?”
萧从之摇摇头:“很难说。若许盟主有贿赂之实,按律是要入狱的。”
听到这话,许舒颜紧张起来,拉着萧从之问了不少律法上的事,最后还是沈嫣招呼才用完了这顿晚餐。
饭后,谢莫闻问:“许姑娘,后来可有问过许盟主为何着急定亲?”
“问了,他不说。”
谢莫闻给萧从之使眼色,萧从之装作吞吞吐吐的样子开口:“其实这几日我倒是听到了些许说法。”
许舒颜着急:“是什么?”
萧从之看着许舒颜,欲言又止,在许舒颜的再三催促下才说:“具体的也不清楚,只听说你中了诅咒,若及笄之时不议亲,就会身死。”
闻言许舒颜笑了,道:“这神神鬼鬼,是说笑吧?”
“只是这般听到了。”
“父亲不会是信了这个才….这太荒谬了。”
从许舒颜那儿离开后,萧从之问谢莫闻:“为何要提诅咒的事?”
“本以为许舒颜能从许谈那儿知道什么,比如许谈和什么人交恶。”
“你怀疑当年诅咒许舒颜的和如今失踪案背后的主使有关?”
“我怀疑是同一个人。”
萧从之也早有这个猜测,许谈虽然不是什么心怀正义的大侠,但这么多年惯会长袖善舞,并不怎么和人结怨。
十六年前有人针对未出世的许舒颜,十六年后许舒颜又成为目标,很难不联想到一起,只是这一猜测算是一点证据都没有。
萧从之说:“这么一来,我们需要想的便是,为何会时隔十六年,以及为什么这段时间不动手。”
“都是猜测堆猜测。”
“我总觉得这个失踪案的幕后之人,得到了和麒麟血类似的东西。说起这个,上次你没来得及回答,你为什么能用麒麟血?”
谢莫闻偏头看了眼萧从之,搭着人的肩把人推进屋,然后关好门,仔细检查了一番才说:“我之前提过我的内力和你们的不同源。”
萧从之回了谢莫闻一个不解的神情。
“如果说武林正道的内力核心是运转气,那魔教便是运转灵。”
萧从之不免想起在麒麟村幻境看到的事,缓缓开口:“人皆有灵?魔教难道是在修仙?”
“并非。”谢莫闻向萧从之抬起手掌,萧从之顺势将自己的手掌搭上去,谢莫闻的内力顺着相连的手掌传到了萧从之的身上。
谢莫闻解释道:“并不如邢风当年那般,直接用人的灵气。”
萧从之细细感受,说:“更像是和我驱动内力的方向相反。”
“是。”谢莫闻收回手,继续说,“所以我得到麒麟血后,能比较快察觉到该怎么用。”
“当年的魔教教主邢风恐怕也是因为这个便利,参透了如何利用麒麟血中的人之灵气。”
“所以相对来说,我也觉得面具人是得到了类似麒麟血的东西,只是世间不可能再有麒麟血。”
作为机缘巧合下得知千年前人间修真道如何没落的两人,并不认为当世存在如麒麟血一般的东西。
萧从之:“我们假设有这么一样东西的存在,那么这个幕后之人十六年不出手,大概率就是还没有得到这样东西,而本身的实力又不足以攻进武林盟。至于如今迟迟不朝许舒颜下手,恐怕也是因为这样东西,并不稳定。”
“与其说不稳定,不如说……稀少。”
“也是。毕竟若是没有把握,这人并不会向峨眉掌门下手。”
“分析了半天,最终还是要靠许舒颜当诱饵。”谢莫闻叹了口气。
“我原本的计划是,明日先出城。在城外,面具人也许会觉得场合时机正好而出手。”
谢莫闻调侃般笑着看向萧从之,耸耸肩道:“只可惜,明日你唤来的钦差大人上武林盟把许谈一抓,许舒颜根本出不了硖城。”
萧从之微微皱起眉,不太乐观地说:“如此,面具人极有可能动用那个东西。”
萧从之想的是,若是城外荒郊野岭,幕后人可能并不会用那类似麒麟血的东西动手,毕竟稀少,恐怕十分珍惜。但若是在城中,能人辈出,幕后人为求稳妥,极有可能动用那东西。
那东西用了后,当世高手峨眉掌门寥鹤芸都难逃一劫,他和谢莫闻若是对上,并不乐观。
谢莫闻也不太乐观,看着萧从之想了片刻,最终轻佻地说:“算了,穿到桥头自然直,我们今日还是早点就寝,休息休息攒攒体力。”
“……”
萧从之虽是很自然地和谢莫闻躺到了一张床上,却还是在谢莫闻翻身抱住他的时候问:“你这几天还没休息够啊?”
“……”
说着要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人,第二天却醒了个大早,在萧从之还陷在梦中时,已经洗完冷水澡,并吃好早餐,前去街上探查了。
萧从之:……
萧从之出门前,让沈嫣将许舒颜叫上,三个人一起出府,说是找谢莫闻,实际是悄摸晃去武林盟。
此刻,谢莫闻也蹲在武林盟附近,他倒无所谓许谈被钦差治罪一事,而是在暗中观察武林盟周围和他一样在暗中观察的人。
若他没想错,面具人对武林盟的动向知道得一清二楚,当日许舒颜独自一人出府,没过多久就被面具人追上,但三天前许舒颜出门时有他的人在后头跟着,就生生过了一整晚,还能安然无恙地待在城郊等萧从之去找。
这几日硖城发生的事委实多,谢莫闻察觉到有好多双眼睛在盯着武林盟,粗粗一看,江湖九大门派,除了峨眉派,都有人在此处,
不同在于,少林武当是结伴而行,派了门下耿直的小弟子过来,探查得光明正大。
华山派是掌门和二弟子亲自在武林盟不远处的茶坊包了雅间,喝着茶吃着点心,看样子更像在看戏。
昆仑派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在附近,并没在仔细探查,充其量就是留了双眼睛。雪山派也是,当日扶醉酒的纪不予回去的门派弟子,正沿街坐着,随意打量着武林盟。
这些门派总舵不在硖城,本就嫌疑不大,谢莫闻溜达了一圈,便不再留心了。至于那些更小的门派,谢莫闻暂时也不打算过多关注。
“怎么样了?”
是萧从之。
谢莫闻转头,嘴角立刻就挂上了笑,一瞬亮起的眼眸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萧从之的身后。
萧从之压低了声音道:“许舒颜不愿意太靠近武林盟,我让沈嫣陪着她上茶楼歇歇。”
“估计怕我们骗她回武林盟吧?”
萧从之浅笑着耸了耸肩。
谢莫闻无奈地摆摆手,回答起萧从之方才的问题:“除了峨眉,其余八大门派都派了人。青城蒋旭,点苍钱霖,崆峒杨砚书。”
崆峒派杨砚书是崆峒这一代唯一的嫡传弟子。
萧从之往谢莫闻的方向靠了靠,两人挨着肩膀继续交谈。
谢莫闻瞥了眼萧从之的肩膀,压着上翘的嘴角企图正经地科普:“蒋旭是青城掌门之子,平日醉心武学,根本不管外头的事。”
萧从之点头:“钱霖也是深居简出的典范,我怎么不记得给华南州下了这般重手?”
谢莫闻轻咳一下,不应萧从之这话,而是说:“杨砚书,传闻他几乎不出崆峒派的门。”
萧从之偏头往武林盟的方向看,淡淡道:“虽说因昨日知府衙门一事,他们过来一趟也正常,但我直觉面具人就在他们之中。”
谢莫闻:“那要打个赌吗?”
萧从之轻笑出声,问:“可有彩头?”
“彩头再议,那…”
“钱霖。”
两人异口同声,语毕不约而同看向对方。
这三个人都可以,但钱霖是唯一和许谈同辈的人。除非面具人将探查一事假手于人,只不过萧从之和谢莫闻都不觉得以面具人隐蔽的行事风格,会把要事外包。
这般交谈的功夫,孙让带着一队人马已经快到武林盟门口了。
衙役官吏站了两排,孙让走在最前面,正红官袍鲜艳明亮。
这么多年,硖城官吏式微,武林人士横行,街上难得能看见几个穿官袍的人,更不要说在武林盟的门口。
武林盟门口站岗的,见状有些懵,但朝廷钦差昨日斩立决了前知府周正其,这事还是略知一二,当下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在官爷面前拿捏,客气地迎上去问。
孙让却不是个客气的,说得又直接又严厉:“本官乃巡抚钦差,奉命捉拿许谈。”
说完,手一挥,身后衙役训练有素地往武林盟里跑。
民不与官斗,武林盟就算再武功高强,也不敢在明面上反抗,没多久许谈就被押着走了出来。
孙让又一挥手,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往知府衙门的方向走,后头还跟着无数想看热闹的人。
在不远处的茶楼上看到一切的许舒颜,顿时又慌又懵,在沈嫣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直身,语无伦次地说要去找萧少侠和莫少侠。
沈嫣不知自家主子有什么打算,不敢拿主意带人去找,只好一味宽慰。
好在萧从之和谢莫闻很快找过来,也不多说什么,陪着许舒颜一起去了知府衙门。
到的时候,还未升堂,但里三层外三层围了无数百姓和江湖人士,他们中有些识得许舒颜,看人过来便私语纷纷,没一会儿就给许舒颜让出了条道。
许舒颜有些害怕,来自四面八方的、带着各种意味的眼神让她难受,但此刻对父亲的担心显然占了上风,深吸几口气后,许舒颜走到了最前面,后面跟着谢莫闻,萧从之和沈嫣则留在人群外。
“莫少侠,真的不会有事吗?”许舒颜无措地问。
这一路走来,谢莫闻说了不止一遍,许盟主吉人自有天相,许舒颜像抓最后一根稻草般信了。
很快,穿红色官袍的钦差大人出现了,他一撩衣摆,端坐堂上,两排衙役碎步跑出,喊着“威武”升堂。
“带许谈。”
许谈被两个衙役押上来,又被狠狠一按重重地跪到了地上,但从神色上看,许谈还算镇定。
整个升堂过程不做赘述,大体来说,这么些年,许谈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压下了这一个月来的失踪案,理由还是心系小女,考虑到在硖城,许谈或多或少救助过许多穷人流民,功过相抵,最终罚了白银三千,免了牢狱之灾。
堂下的许舒颜听到自己父亲说,贿赂知府衙门按下失踪案是不想影响她的及笄礼时,突然想起了前一晚萧从之同她提的诅咒,顿时眼泪盈满了眼眶,哽咽着对一旁的谢莫闻说:“莫少侠,我…我不想出城了。”
谢莫闻对此毫不意外,和人群后的萧从之交换了一个眼神,朝许舒颜说:“那我送你回武林盟吧。”
“不用,我想等父亲出来一起回去。”
许谈还需在衙门走些流程,全部结束估摸着得傍晚后。
谢莫闻劝道:“如今硖城太乱,许姑娘还是先回武林盟较为妥当。”
许舒颜想了想,再麻烦两位少侠陪着她等人也不太合适,但她一个人,又确实不太安全,也就不再拒绝。
于是,谢莫闻陪着许舒颜一起往武林盟走,而萧从之则说还有旁事,没有一起。
行至大半时,他们路过了一条小巷,有些冷清,目之所及没什么人。
“也就几天前,也是在这样的小巷,你救了我。”许舒颜突然有些感慨。
谢莫闻没应声,被衣袖遮住的手指正轻轻揉搓着。
许舒颜疑惑地看向谢莫闻,却见这人神情严肃,一时心跳漏了一拍,极轻地问:“是有什么吗?”
谢莫闻自然是察觉到了埋伏在暗处的人,装作强自镇定的样子,向虚空问:“阁下何人?”
空气陡然转冷,寒风渐起,桀桀笑声莫名传来,由远及近,谢莫闻的脸色愈加难看,抬手抽出腰间匕首。
忽然,一把弯刀破风而来,刀光极快极重,兵刃相接的那一刻,谢莫闻直接双膝跪了下去,地砖碎裂四溅。
许舒颜一声尖叫,随之而来,却被迫戛然而止,从暗处袭来的人,一把掐住了许舒颜的脖子。
谢莫闻勉强转头,眼前是一袭黑衣的面具人,正掐着许舒颜的脖子,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
谢莫闻装作手骨骨折的样子,将匕首转到左手,作势要起身,面具人把许舒颜往地上一掷,弯刀又起,毫不留情地一刀劈下,谢莫闻直接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许舒颜哭得泣不成声,她总算明白过来,面具人的目标就是她,因为她的任性,她害死了救过她一命的莫少侠。
面具人转身,一甩刀上流着的血,把许舒颜拦腰一扛,直接带走了。
下一瞬,谢莫闻利落起身,尽全力收敛声息,朝面具人离开的方向疾速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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