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弥漫,夜色正浓,远远瞧着更为青山添神秘。
江面上竹筏正整齐划一向前方行驶,竹筏似有上百个,每个筏头上方都站着一位盖着红盖头的新娘,而她们的身后齐刷刷地坐着划船的桡夫子。
这些桡夫子正卖力地划动着手中的木桨。
其中有一位站着的人格外引人注目。
他身穿蓝衣锦服,一脸酒色相。旁边站着的小厮称呼他为“常大人”。
他盯着前方,揉着嘴边的小胡子,打量着四周各式各样的新娘,满意道:“又是大功一件,你啊!得赏。”他斜斜地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身旁的小厮,夸奖道:“这次事干的不错,不过话说你小子是绝对没有这种鬼主意,说吧!攀上哪位高枝了,给你出这般明智的主意?”
身旁打伞的小厮柳木一听,这是抬举他呢!立马弯腰谄媚道:“这世上谁能比的过大人的聪明才智!我啊!不过就是走了狗屎运,前几日遇见个算卦的,主动给我占了一卦,他给我讲卦的时候,我灵机一动,想了这么个事。想来就算我想不出来,大人难道还想不出来吗?而且我是想一出是一出,但没了大人这事能办成吗?那铁定办不成的!所以这个功劳应是大人的啊!”
常大人听后非常满意,这么个小厮不过是此次运好罢了,而他的运近日稍微差了些,就这么如此。
常大人拍了拍小厮的肩,笑道:“这次还真让你小子做对了,九百年前鬼王和修仙界那群正道人士打了一架,这一架,两败俱伤,谁都没讨到好,鬼王□□被封在南宗寒蝉池内,魂体留在鬼域;修仙界的几大宗门至此灭亡,能活下来的也是苟延残喘,连个祈福消灾的符都不会画,宗门真是没落了。”
“反正怎样也不管我们这些小人物的事。”常大人摆摆手,随意道:“我祖宗受过鬼王的恩惠,不帮不行啊!鬼王要娶亲,要水命女子,想冲破封印,那我就得给他寻,这么多女子总有一个是水命的吧!若是没有,我再寻就是了,反正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柳木附和道:“大人所言极是。左右不过一句话的事,用死尸来装神的预言,让那些贱民心甘情愿将养了许久的闺女送过来,保自己平安,真真是比鬼都可怕。”说完,柳木还佯装害怕似的抖了下肩膀。
这个行为可把常大人给逗笑了,二人笑得直打颤。
夜静悄悄的,似是要把所有痕迹抹净。
在这百位新娘中,其中有一位新娘垂着头,眼睛像死水一般空悠悠的,忽然转头瞥见有个同样打扮的身影正悄悄动着,她的眼皮猛地一跳,原本泛白似死鱼的眼睛里忽然映出了一副姣好的面孔,此刻正在好奇的打量着她。
“不是。”他放下盖头,叹息道。
眼前这位和她同样打扮的新娘,一张口便令她出乎意料,不是女子!是男子!她想问清楚,可却什么都做不了?浑身硬的似木头般僵硬。
那位新娘放下盖头后,低着头,借着夜色安静地挪动脚步,去查看他要找的人。
阙童感觉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了。
不出所料,他被吓了一跳。
忽然,又觉得眼前的人很脸熟。
内心有个名字浮出水面,奈何他根本就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得祈祷,迟暮一定要认出现在的他啊!
迟暮上下打量,扫视了一圈,就放下红盖头,继续朝前走去。
阙童心中有一万个别走,都化为呼呼的风声,吹得衣裳翩翩起舞。
盖头被轻轻吹起来,前方的竹筏不断前行,一眨眼,盖头垂了下来,便只剩黑漆漆的夜了,他所能看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突然,脚下一根根整齐排列的竹子,化为轻柔冰凉的河水,隐隐间还能嗅出水腥气。
阙童反应过来,迟暮认出他了。
他赶忙去摸了摸头上吊着的流苏,对着倒影的脸瞧了瞧,白花花的腻子粉泡的油油的,在配上两坨像夕阳似的腮红,打眼一瞧,活脱脱像个唱戏没唱好的丑角。
不禁感叹迟暮真是顶顶的好眼力。
僵硬的四肢渐渐被河水泡活络,阙童活动了下手腕,眼皮猛然一抬,想到了什么?原来想要解开此法,就得泡水啊!
那为何迟暮不像对待他一样解开那些姑娘的束缚呢?
来不及问了,竹筏上的桡夫子发现不对了。
迟暮扔掉身上碍事的首饰,拿出藏着的剑,先是躲避桡夫子毫无章法的猛扑,在一个转身,从他肩下溜向身后,抬脚一踹,“噗通”一声,桡夫子在水下直愣愣的沉下。
“来,抓住!”迟暮递来了一个胳膊,示意阙童先上来再说。
那边,常大人听出这边有动静,遂派柳木前来查看,阙童见此,赶忙就着迟暮的胳膊上来了。
夜半,天有些凉,再加上此时正处河中央,寒气更甚。
桃花朵朵飘落,零星几个借着风劲飘到中央地带,桡夫子轻轻划过去,不带走一片桃花,却带走一把头发。
柳木向左查看,没发现什么不妥,下一秒,他突然回望,依旧正常。
柳木皱了皱稀薄的眉毛,摇着头不当回事,他继续向前走,准备查看各处有没有异动。
许是深夜,熬过了适才的疲惫劲,他的身子骨便感到神清气爽的,一连又蹦又跳,轻松跳过好几个竹筏,他大声喊道:“老大!这也没事啊!可能是你老杞人忧天了。”
柳木笑着转身,看向常大人,忽地瞳孔骤然缩紧。
他发现常大人正瞪大眼睛,眼睛里流露出惊恐,恐惧遍布眼球,就如同正在指着他的手指一样颤颤巍巍的。
常大人嘴张的大大的,说话磕磕巴巴的,“你,你,你……”说了半天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柳木有些慌了,常大人是个心眼又小又窄的人,这种情况下断不会开玩笑,他一急,便开始左右不顾其他,想搞清楚事情到底怎么了?便瞬间跳到了常大人所在的竹筏中,站在常大人的面前问道:“这是怎……”
他顿住了。
常大人大大的眼睛中,倒影着他轻如鸿毛的身体。
只见他的头下出现一道锋利又平整的红线,红线流着血泪,逐渐低落到下方一缕缕黑漆漆的身体中。
柳木错愕地从常大人的眼睛中移开视线,他低下头,想要看一看摸一摸这个新的身体,倏然停顿了一下,他猛地想到,自己哪还有身体?
新身体似是知道了他心中所想,强硬地将他的头逐渐弯曲,弯成一道优美的弧度,直到脸对着新身体。柳木的脸一开始是苍白的,渐渐的他的嘴角也像他的身体似的上弯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桀桀桀桀桀桀!”
发黑的身体不断地邪笑。
这个身体扯出两道黑线,像是灵活的手指似不断地抚摸着他的脸。
手指沾到他皮肤的瞬间化为一滩柔柔的死水,牢牢的裹住他的头,像是一个没有温度的怀抱。柳木不敢置信,想要尖叫,却发现什么声响都发不出来。
他笑着接受了这个结局。
无声的死亡伴随着嚼碎骨头的声音娓娓道来。
阙童被这一幕惊呆了。
迟暮紧盯四周,期间用手肘碰了他一下,警惕道:“别光顾着看戏,小心点,下面还有很多。”
阙童闻言,向下看去,这一看可给他恶心坏了,底下细长又不断蠕动的东西,似是女子长长的头发,却又浑身长满眼睛。
这些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仅一眼,阙童就发现这些眼睛在向他微笑。
可是没有嘴巴怎么会笑?
天地不断倒转,耳边箫声不断,这次他来到了一个阴沉的屋子。
窗户没关,倒灌进冷风,他拢了拢衣服,起身将窗户关上,在关上的瞬间,一道一闪而过的黑影吸引了他。
他起身前去查看。
外面风雪飘摇,寒气冷冽。
夜幕中本应静悄悄地,却被远处的嘶哑声响彻天地。
在火把微弱的照亮下,柳修竹缓缓抬头,眸里迸发不屈的倔强。
与此同时,阙童也随着他的动作而看清了周围。
眼前围着一群人,阙童数了数大抵有五个,为首的是个有些胖胖的矮子,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硬生生的将自己裹成一个雪球,只于双手露在外面,捏着黄符,嘴里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剩下的四人穿得一样的衣裳,看料子也不过些粗布麻衣,与最前面的那位比,是比不了的。
阙童在心里猜道:“这四人面颊凹陷,手指粗肿,一看就是常年干活的,应是小厮;而那位手拿符纸,符纸上画的是蛊咒符文,但看他的操作又不太熟练,况且蛊咒符文较邪,用的人必会遭到反噬,百年前随着迟家被灭门早已绝迹,那这位小公子又是谁呢?”
蛊咒符文控制妖魔鬼怪,只要是邪祟之物皆能为持符者所用。吞下子蛊虫后,所行一切都将听命于蛊咒符文,违令者死无葬身之地。
他背靠墙角,赤着双腿,浑身泥污,脚下踩着锁链的不断收紧,本就骨瘦如柴的脚踝被勒的咔嚓一声,似是骨头被捏碎了。
阙童跟着眼皮猛地一跳。
这个被人逼到角落里的少年颓然一跪,却又倔强的想要挣扎起身,但眼前的人并不给他机会。
随着他挣扎的动作,怀里有什么东西滚了出来。
小公子左边的瘦高的小厮率先眼尖道:“公子!公子!你看这个小杂种还偷东西呢!”他指了指雪地里滚落出来的东西,娇声道:“这不是迟公子屋内专供的梅花酥吗?怎会出现在这小杂种的怀里?莫不是他去了迟公子静养的琉璃苑?真是反了他了!”说着,他就要上手去打面前的少年。
阙童微微挑眉,料定他就是个假老虎,只是在虚张声势。
果不其然,在离地上那位少年还有五步内时,他陡然停不住了脚步,转身回去,嘴里念念有词道:“公子,现在让他死,太便宜他了,我们先带他回去,让他给迟公子磕头谢罪,在将他投井!”
公子笑着一把搂过那位娇声小厮,对着跪在地上的少年啐了一口,不屑道:“何必在去污了表哥的眼,我来处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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