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草丛内传来几句蛙声,夜间炎热,蝉鸣声不断。
几名佩刀的长洲侍卫在街上巡逻,大概因为是夜间,故人变得放松下来。
“大爷的,真羡慕这些人。”其中一个方脸侍卫看向青玉馆前院方向,隔着大老远的都能看见外边灯火阑珊。
其他人虽然没有附和,但眼中也无不带着同样的羡慕。
突然,屋顶上传来几道碰撞的声音。
“什么人?!”
侍卫立即抬头,厉声问道。
又是过了一会儿,一只浑身漆黑的猫从屋顶跑过。
“原来是猫啊……”
他们放松下来,又提着灯往别处巡逻去了。
而在这间房子内住了一名女修,她刚洗完澡,一边用毛巾擦着湿透的头发,一边从茶壶里给自己倒水。
这间房表面布置简单,实则处处用心的房间。
比如说在茶壶里装的是万归宗精心培育的灵茶,熏香是用上百年的麝香制成,有自动出水以及恒温的小法器……
窗户在晚风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夜访独居女子闺房,莫非为梁上君子?”元漪喝了口茶,扬声道——虽说她都活了好几百岁了,但不妨碍此刻的促狭。
这话刚落,头顶便传来瓦块摩擦的声音,透露一股慌乱。
元漪也不催促,而是一边擦头发一边耐心等待。
等到一直在她头顶徘徊的人从窗外了闪了进来,展示出真面目后,她便露出了几分诧异。
“竟然是你?”
元岫赧然。
元漪却放下了手中的茶,挑眉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你漏了一件外衣。”元岫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套玄色的外衣,叠的整整齐齐,不像元漪一贯随后塞进去了事。
元漪自然认得,那是她在昏迷时对方给自己换的。
她抬起眼,只见元岫目光灼灼看着自己,黑色的眼眸宛如一池深潭。
“区区一件衣服,没了就没了,正好我也可以换。”她移开视线,无所谓道。
“你如今功力大减,我担心又有人刺杀你。”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和元漪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青云馆内设有天阶法器搭建保护罩,只要不是玉岫仙君这般的人物,一般人等倒也进不来。”元漪意有所指。
“……我今日在剑宗山下发现了满香楼新出了新的菜式。”
满香楼是元漪曾经最常光顾的酒楼,里面的菜式几乎尝了个遍。
元漪终于将视线转回到元岫身上。
他没有易容,面容一如既往的俊美,超凡脱俗,任谁都很难联想到,他曾经不过是出身在一个连宗门选拔弟子都不会去的山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个懵懂无知泥腿子。
只是……
元漪心底无声叹了口气。
他本是大乘期剑修,按理来说此刻不说是意气奋发,也该是神采焕然。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元漪平静说道,“像一只丧家犬,一只被主人抛弃的丧家犬。”
元岫睫毛轻颤,踌躇半晌才道:“我不是。”
元漪几乎要被他的反应逗笑了。
世间还能有比这更嘴笨的人吗?
“你也看到了,当年,杀死你乡亲的怪物是魔族派来的,我也并非什么光风霁月的剑宗长老,不过是魔皇安插在名门正派的棋子,至始至终,我都不是你的什么救命恩人。”
随着元漪的话,对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宛如一个被戳穿美梦的稚童,一个丢了魂的失心人。
元漪又垂下了眼帘,端起了半凉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哦,对了,当初对你一向青睐有加的掌门,后来也是我杀的,我把他的精魂带给了魔皇,好助她飞升。”
“我当年教你也没怎么花心思,更何况,嫉妒你天赋的人除了那些宗门弟子,还有我。”
元漪的话如一把把锋利直白的刀刃血淋淋插入元岫的心中,令对方无处闪躲,告知这个痴心人一切不过都是他当年的自以为是。
如果一个人真的还有几分自尊,此时此刻就该识趣离开。
远离她这个连善意的谎言都不肯给的恶人,而不是任由别人将自己的面子放在脚下踩。
更何况是如今的剑修第一人?
大概是凉了的茶不太好喝,元漪的眉头微乎其微皱了一下——热腾时候尚有几分甘甜,茶凉后原本的苦涩倒是凸显出来。
“我不离开。”
一道虽然轻柔却坚定的声音在元漪的前方响起,令她不由惊诧看向过去。
只见元岫站在她的面前,一向清冷的面容却透露出一股执拗,他又重复说道:“我不离去。”
元漪一怔,双眼微睁。
“就当作是我习惯了也好,本性……下贱也罢,我都不离去。”元岫显然不擅长说一些粗言俗语,说到‘下贱’时,脸上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恍惚间,元漪似乎又看到了当初那个瘦弱的少年。
站在殿堂上,表情惶惶,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一股局促。
但当她问是否要拜入自己门下时,黝黑的面容上,一对漆黑的眼珠直直盯着自己,语气坚定。
“真是个……痴傻儿。”良久,元漪叹谓,“过来帮我擦干头发。”
元岫踱步上前,修长干净的手指接过元漪手中毛巾,轻柔的在擦拭起来。
暮色已深,外边的蛙声都不知何时停止了下来。
烛火摇曳,墙上照映出一个高大的男子擦拭女人头发的影子。
两人均为修仙者,此刻却默契的没有提出用法术擦干头发的建议。
元岫垂眸看着女修的头顶,一股皂角的味道若有若无萦绕在他鼻尖。
他喜欢这一刻,好似两人只是凡间寻常的一对夫妻,既不知道何为修仙,也不知晓正邪两道。
等到头发差不多半干,元漪却突然拽住了对方的衣领,一把将其扯下。
“唔——”元岫顿时双目微睁,难得露出几分惊慌。
元漪毫不犹豫吻上对方的双唇,低声道:“头发擦得不错,当作奖励了。”
从他耐心温柔地擦头发起,元漪便感觉好似有根羽毛在心底挠了挠——她想这么做很久了。
“张嘴。”见对方怔怔看着自己,元漪提示道。
元岫下意识听从命令,很快便感觉对方的舌尖入侵而来,带着茶味,犹如眼前的人,霸道而令人苦涩。
月光姣姣,窗台洒下清辉。
桌上的茶杯不止何时滚落在地,流出一地茶水,沾湿用上好绸缎制成的白袍。
“不、不可——”一道短促急切的男声响起。
元漪俯视身下的人,脸色不明:“怎么,不愿意吗?”
“你我名不正言不顺……”
元岫不傻,他不愿,不愿就这样不明不白,像个情人一般混在一起,好似只要对方一个念头,随时都可以抽身。
元漪嗤笑一声,没有继续做下去——她虽并非循规蹈矩之人,也并不喜欢强取豪夺的流氓姿态。
既然如此……
她下了床,也不顾衣裳凌乱,坐在了窗边。
眼神充斥着情/欲的仙君缓缓坐了起来,呐呐道:“怎么了?”
元漪微笑:“既然有人不愿意,我自然不好违背仙君的想法了。”
她口中的仙君怔怔地看着窗边的女子,竟有些委屈。
“别这么叫我。”他语气恳求。
元漪耐心地看着他,循循善诱道:“我不做会全套……难道你不想体验体验不同的滋味吗?”
她一直是个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猎物自发上钩。
两人都不肯退让,空气像是凝固了起来。
元岫脸色闪过几分纠结——一旦食髓知味,以往的经历都变得单薄起来。
渐渐的,他感觉自己应该是疯了,他像是被妖女蛊惑的凡人,朝对方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见状,这个臭名远扬的前剑宗长老露出一抹笑意。
这个笑似乎刺激到了他,元岫狠狠低头咬住了元漪的嘴角,像一只明明败局已定,却做出最后垂死挣扎的仙鹤。
*
事后,元岫望着对方的侧脸,从方才的话中回忆起了往事。
其实他也不是一直这般勤于修炼。
那时,他刚来剑宗的两个月。
虽然生活上仍由有诸多不适应,但还是好奇山下的模样。
宗门那时候还有规定,未经许可,弟子不得随意下山进入凡人间。
师尊平日很忙,他不敢因为这点小事打扰她。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想,竟不和元漪打一声招呼,就偷偷地和几位内门弟子跑了下去。
事后回到山上,他担心师尊发怒,愣是躲在院外结界口蹲整整一晚上。
直到元漪翌日清晨出门,才发现蹲在角落的小少年。
元岫以为自己这样私自下山,对方必定是要大发雷霆。
却没想,元漪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他好好休息。
一周后她亲自带自己至凡间,两人隐匿修为,宛如尘世间最普通不过的姐弟玩了整整一天。
看着对方的背影,尽管对方什么都没有承诺,明明已是大乘期的玉岫仙君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大概是感受到他的想法,那道恼人的声音一整晚都没有出现。
女主说的那些事出有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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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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