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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07 非人哉

到林瑞希小区门口的时候,快接近一点。

程见薇和齐川俩人的家都与她家方向相反,于是她理所当然成了最后一个。

林瑞希睡得很香,路上好几个颠簸都没能把她震醒。短发虚掩住她的面容,昏暗的后排座上,她的脸在后视镜里意外有种朦胧的美感。

安在旭琢磨着该怎么把她叫醒。

闹钟吧,太吵。

吹冷风,太无礼。

直接拍醒,又没有绅士风度。

思来想去,安在旭伸出食指戳戳她的衣服。

林瑞希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但并没有醒来的迹象。安在旭的手指悬在半空,犹豫片刻,又继续戳戳。

这次力道稍重些。

“......嗯?”她含糊地应声,努力睁开眼,“这是哪?”

“你家。”

林瑞希用力睁大双眼,眼神里有着求知的渴望:“我睡了多久?”

“不久。”

刚要松口气,就听见安在旭戏谑的语气:“姜小姐也就睡了一路吧。”

林瑞希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一路?”她从兜里翻出手机看眼时间,难以置信地望向安在旭,“那快过一个小时了?”

睡得还挺死。

她原本不是打算在二人独处时找话题聊天吗?为此,她甚至上车时就开始研究安在旭的朋友圈,企图寻找点蛛丝马迹,便于拉近二人距离。

只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

刚开始,她的确非常认真。

可几分钟后,林瑞希开始揉眼睛,试图努力集中精神,但轻微摇晃的汽车像催眠的摇篮,空调的温度又刚好舒适得让人犯懒。

思绪缓缓模糊,眼皮越来越沉……

她的头微微前倾,又猛地惊醒,强撑着坐直。重复几次后,意识彻底松懈下来,额头轻轻依在靠背上,呼吸渐渐均匀。

“你还不上去吗?”

许是觉得这句话有歧义,安在旭又补充道:“我不是烦。现在快一点了,你明天还要上班。”

“马上。”她挎起自己的单肩包。

毛绒绒的美乐蒂款。

安在旭自从刚才注意到这个可爱的包包,眼睛就没离开过半分,这会儿更是借着后视镜明目张胆盯着。

林瑞希饶有意味地审视着他看它的场景,脱口而出:“要送你吗?”

“不用。”他转头,“发给我链接就好。”

“给我表侄女买的,她马上生日。”

“行,我走了。”她推开车门。

夜风一吹,送来几分刺骨的寒意,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刚迈出几步后又折返回来,抬手轻敲他的车窗。

车窗不急不慢地摇下来。

夜深人静。

林瑞希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她心一横。

“这么晚了,你要不直接上来睡吧。”

话真出口,她又变得懊恼,这真的好奇怪。她只好硬着头皮往后接了句。

“放心,我是个正经人。”

安在旭早已惊呆,面上却还是维持镇定的模样。丢过一句:“我明天能迟到,多晚睡都没事。”

声音平静得出奇,好冷漠的话语。

林瑞希撇嘴:“那明天中午的饭你别准备了,我给你带。”

安在旭原本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缓缓垂下,转而交叠在胸前。眼神带着探究的笑意。

“嗯?”

“就当是作为今天,哦不,应该是昨天的补偿。”林瑞希目光闪烁。

“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的眼神莫名让她心里发虚。

“拜拜。”她挥手,转身,一气呵成。浅蓝色的短款羽绒服逐渐消失在楼道口。

安在旭没有立即离开。他静静地坐在车里,目光追随着那盏亮起的灯光,直到灯光熄灭,才缓缓发动车子驶离。

手机提示音在黑暗中响起,安在旭微微蹙眉——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reset:晚安哦~~注意安全

第三颗太阳:晚安

安在旭把拇指按在指纹识别器上时,像在窃取机密那样蹑手蹑脚,生怕被妈妈发现自己这么晚才回家。

“滴”的一声,门开了。

伴随着门打开,安母的目光也一并向他投来。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这都几点了,不扰民吗?”安母语气中充斥责备。

安在旭悠然地倒一杯热水灌下:“和朋友出去玩。”

安母慵懒地半躺在沙发上,微微发福的身躯在柔软的靠垫间找到最舒适的凹陷。毛毯随意搭在腰间,脸被洁白的面膜遮盖,只露出双眼睛。

他瞄眼电视机里播放的剧,又是前面看得闹心,后面硬要阖家团圆包饺子的结局。

“我今天新认识了个大神。”安母摩挲着自己新做的美甲,信誓旦旦地说,“她能看出来一些东西。”

安在旭要笑不笑:“可信吗?小心别被骗。”

他不紧不慢地把以前家人的“光辉事迹”全抖出来。

自从发现儿子能看见鬼后,夫妻俩吓得魂不附体。

安母死死搂住儿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可怜的儿啊……你不会要成为阴间使者了吧……怎么就能看见鬼了……”

那段时间她正沉迷某部玄幻偶像剧,脑洞极其天马行空。

安父找来的"大师"们个个舌灿莲花。这个说要观手相,那个嚷着要做法。安家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观手相,贵公子可真不是一般人……有秘方……取……喝下去就好了……”

“令郎这是有大灾!竟连老夫也无法化解……我的师父曾经留给我一本……或许可以助各位解决这个问题……若你们诚心要,今天只需这个价……”

那段时间安在旭肠子都悔青了,问自己为什么要多嘴把这件事说出去。

他耷拉着脸对安月凝诉苦,声音闷闷的:“妹妹,现在全家只有你一个正常人了。”

安月凝捧着一包魔法士干脆面,捏起一小块塞进嘴里,腮帮子微微鼓起,漫不经心地应付:“对呀,你都能看见鬼,那爸爸妈妈太正常,不就不太正常了吗?”

“那你不也是正常人吗?”安在旭被她的脑洞折服。

“我还没到你这个年纪,还没开始变异呢。”

安在旭伸手,飞快地抢走一小块,惹得安月凝“啧”出声,立刻把零食往自己怀里一揽。

“其实我觉得咱家都不是正常人。”他小声嘟囔,被安月凝狠狠瞪了一眼。

从小见惯这种场面,以至于初中毕业典礼上,当特邀“专家”声情并茂地演讲时,他差点笑出声。

“孩子们,看看你们父母粗糙的双手,看看你们父母眼角的皱纹……”

安在旭看着妈妈五彩斑斓的美甲陷入沉思。

“请给父母和老师下跪,大声的喊出‘您辛苦了!’”

“今天我手里这本书,特意给到同学们优惠……”

彼时,他恍然大悟,这应该是同一家骗子培训学校毕业的吧!

安母听完儿子的吐槽,脸上先是泛起一丝赧然,紧接着,眼角眉梢就漫出忍俊不禁的笑意。

“你得信我这一回,这次真的不一样!”她脸上透出一种执拗的坚定。

…………

冬日的天光迟迟未醒,手机闹铃在枕头旁突然震动起来,音乐声贴着床垫传遍全身。

林瑞希闭着眼往声源处摸索,指腹先碰到冰凉的手机,随即不耐烦地关掉闹铃。

她缩回手时带进一缕寒风,不得不把身子埋进被子里又缓了会儿,才慢慢睡眼惺忪地起来。

慢吞吞地套上毛衣,刷牙,洗脸。

冷水拍在脸上,几颗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冻得她直打哆嗦,这会儿彻底清醒过来。

打开天然气,起锅,生火。

里脊肉在菜刀下顺从地分裂成细丝,用料酒和生抽腌制几分钟。青椒去籽切丝,在热油中翻炒至断生。再将提前炒过的肉丝下锅,“滋啦”声将宋言吸引而来。

“青椒肉丝。你自己带饭?”她倚在厨房门框上,眉梢微挑。

“不是只给我自己,还有安在旭的呢。”

霎时间,香气充满厨房。

宋言扬起头颅,深吸口气:“好香。”

林瑞希端着锅把青椒肉丝倒进从姜智允家翻出的一次性餐盒里:“你还能闻见啊。”

“你帮我挑挑穿什么好吧。”林瑞希将宋言赶去帮她做事。

闻言,宋言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她对服装搭配颇有兴致,身上那袭剪裁独特的红色连衣裙就是最好的证明——不对称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衬得她整个人都明艳起来。

“我还有个事。”宋言虽答应,却没立刻去办她趴上林瑞希的肩头,“我也想去你那个蛋糕店玩玩。”

林瑞希回头瞪她,宋言不甘示弱冲她比鬼脸。

反正别人看不见她,去就去吧。

宋言乐呵地往林瑞希肩上一锤,飘去卧室挑衣服。

林瑞希手腕轻抖,锅铲翻飞,又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番茄鸡蛋出锅了。

她手忙脚乱地将盒饭打包好,接着像一阵风般快速冲向卧室。根据宋言的精心搭配换好装,一刻不停歇直奔地铁站。

…………

清晨的阳光肆意地洒在许诺发梢,她手里拎着的网袋沉甸甸的,装满一袋子柿饼。

柿饼表面的白霜在光线下泛着细密的光泽,甜香若有若无地飘着。

“谢谢你啊,姑娘。”面前传来苍老的道谢声,许诺微笑回应他,那位卖柿饼的老爷爷背着空了大半的竹篮,佝偻着背慢慢踱步离开。

刚走进店门,徐以至立马迎上来,殷勤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柿饼?”他大叫一声,诧异地问,“你买就买了,还买这么多?”

“我今天心情好怎么了?”她招呼旁边的安月凝,“想吃的就来拿!”

正聊着,玻璃门突然“哐当”一声被撞开,林瑞希像阵风似的卷了进来。

安月凝抬眼看向墙上的挂钟,分针正好卡在七点五十九分的位置。

“差一点就迟到了呢。”她故意拖长音调。

林瑞希一个急刹车站定,不好意思地笑。她凑到安月凝面前,声音有些撒娇意味:“别生气嘛,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不行,我是一个严厉的老板,今天必须罚你跟我学做蛋糕。”安月凝强装严肃。

许诺递给林瑞希个柿饼,她轻声道谢接过。环顾四周,却没发现安在旭的身影。

“他好像……跟我妈去办事了吧。”安月凝的声音飘进林瑞希耳朵,只不过她回答的每个字都带着迟疑。

自己亲口应下的事都不守承诺,安在旭算什么男人!不对,简直非人哉!

亏她特意早起,结果白忙活一阵!

林瑞希狠狠咬口柿饼,香味在味蕾炸开。如同她此刻的心情——气得快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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