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荆风不答,凤婵音也明白他的答案了,撬不成墙角,她只能遗憾地吩咐道:“把荆先生等人请到知客院,好生招待,不要怠慢了。”
说完,乖巧地看着荆风,“荆先生安心住下,我晚些时候再来找你叙旧,离家多年,我甚是想念父亲母亲。”
就这样,荆风还不待再劝,就被执刀持枪的府兵“请”去了知客院。
这院子是专给贵客住的,自修成以来,唯有庄山主和云城主府里的使臣住过。
住到这里来的贵客,除了尊贵,还有一点特殊之处,那就是:会有栖凤山的人全程陪同,一定不会叫贵客们落了单,无人“照应”!
荆风知道他们这是被软禁了,起初,他还算镇定,觉得凤婵音流连枉州,无非是贪图一个好玩,当“土匪”也是年轻人追求新鲜感和刺激的一时之举,只要他多劝劝,转述家人对她的思念和担忧,她定会回心转意,早日与他回京。
可是,当他在栖凤山见到周嬷嬷,见到长公主府前长史女官沈麓,见到许许多多长公主府的旧臣时,他就再也淡定不下去了!
这些人……这些人可都是乱党!
二姑娘终究还是被这些人给蛊惑了!
这一刻,他突然重新审视起了凤婵音在枉州当匪首以及她要重修幽云桥之事。
荆风担忧地想,莫非,她是受乱党蛊惑,想要以枉州为据点,积蓄力量,以备来日起事,走上皇太女之路?
不怪他阴谋论,实在是当初跟随长公主的那些人里,不乏许多狼子野心、不遵礼法、痴心妄想的狂徒。
而凤婵音的性格,又本就有些离经叛道。
实在是不能叫人放心。
荆风觉得这样被动地等下去不是办法,时间越长,凤婵音被乱党蛊惑做错事的概率就越大。
他试图传信回京,请凤丞相多派些人手过来,必要时,或可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比如用长音阁、清风观的人相要挟。
当然不是真的要对这些人做什么,只是做做样子,好叫二姑娘心软,早日回京,远离乱党,回归正途。
可是,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找到传信的机会。
凤婵音叫人把他们看得牢牢的,一点传信和逃跑的机会都没留给他们。
再加上他们初到枉州,气候不适,水土不服,没过两天就全体躺下了。
无力地病倒在床上时,荆风只能庆幸地想,幸好他听到二姑娘可能在枉州的消息时,第一时间传信去了京城。
虽然信上没有说得很确定,但京城久不见他们再次传信,一定会心生疑窦,派人前来。
“我们得加快修桥的进度。”
正院,凤婵音也正和明弈谈起荆风。
“他既然能找到栖凤山来,想必已经传信回京,告知父亲我在枉州的消息。”
明弈道:“即使他已经传信回京,你父亲派来的人,也必定会有一段水土不服的时期,我们照样可以将后面的人继续控制起来,他们抓不走你。”
凤婵音摇头道:“我不怕父亲派人来抓我,我怕的是,他会用冬棋等人威胁我。”
“你也了解我父亲这个人,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能包容宽恕我这个叛逆的女儿,但不会对几个丫鬟心慈手软。”
“他不知道我的踪迹时,冬棋她们还能安然无恙,因为即使他想威胁,也找不到威胁的对象。”
“现在他知道了我在枉州,有了可威胁的对象,一定会以冬棋威胁我就范。他不需要派很多人来抓我,只需要派一个人来送个消息,告知我必须在限定时间之内回去,否则冬棋她们性命不保,我就不得不回去。”
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
明弈沉思了片刻,问道:“你暂时不想回京,是不想回去,还是担心我独自在枉州,不能支应?”
“后者。”凤婵音坦诚道,“幽云桥刚修到一半,沈麓手下的那些人各怀心思,在回崖城废除奴隶制、推行新政阻力重重,至今没有什么进展,梁国那边的林相国又是只贪得无厌的老狐狸,幽云桥一修起来,他就开始往边境增兵……现在正是内忧外患之际,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下来面对所有。”
“我想等局势彻底安稳之后再回京,到时候,有沈麓支撑着,你也可以回家看看,算起来,你也许久没回青阳府了。”
明弈本想说,他可以独自支应一段时间,让凤婵音回京处理家事,但他听懂了凤婵音的担忧,就没再说这话。
易地而处,若今日换成他离开枉州,独留凤婵音一人下来,他也无法安心。
他隐去了原本想说的那些话,转而问道:“你可探到了荆先生的口风?他送去京城的消息,是确定无疑的?还是模棱两可说你可能在枉州的?”
“不是确定的消息。”凤婵音默契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再传个假消息回去,混淆视听,拖延时间?”
明弈笑着点了点头,道:“我正好会模仿一点笔记。”
凤婵音也笑了:“我正好,知道凤家暗卫的传讯方式。”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伪造了一封假信送去京城,以荆风的口吻写道,在枉州并未找到凤婵音,怕是之前的消息有误,或是凤婵音已经离开枉州,去往他处,他们会在枉州停留一段时间,继续打探,若枉州遍寻不见,再前往其他地方找寻。
这封信送回去,起码能拖上几个月,等过一段时间,再从其他城镇送几封信回去,伪装出荆风等人一直没找到人的假象,应该又可以拖上几个月。
到那时,幽云桥已经修筑完成,枉州的局势也该平定下来了。
半年后。
幽云桥落成。
凤婵音寻机将野心勃勃的“皇太女”党们派到越、梁两国,建立情报机构去了。
她对他们说,她要收集各国情报,以便更快速地铺开商路,扩大商业版图。
她道,掌握了天下财富,就掌握了天下命脉。
这些人一直做着皇太女梦,她就给他们画一个女帝宏图,让他们心有所依,力有所用。
因为她之前的作为都表现出一副野心勃勃、所图甚大的样子,所以这些人倒也相信了她所描绘的宏图霸业,踌躇满志地去了。
按下了心思各异的公主府旧臣,接着,她又半是威胁半是贿赂地安抚住了虎视眈眈的林相国。
如今,只需将新政在枉州彻底推行开,局势就能渐渐稳定下来了。
面对回崖城守旧派的冥顽不灵,凤婵音这回不再采取怀柔政策,而是软硬兼施,以铁血手腕迫使回崖城接受新政,废除了奴隶制。
继当初的琥珀城事变之后,枉州的人再次见识到了她掩藏在温柔面容之下的雷霆手段。
自此,枉州全境在城主府的召集下,大力发展香料业,百姓以种香料、制香料为主业,过上了比之前富足几倍的生活。
在源源不断的利益之下,回崖城和冕山主动尊凤婵音为新的枉州之主。
通过幽云桥,枉州独有的香料成批成批地销向东昭、中梁、西越三国,亦引得外地商人成批成批地进驻枉州。
枉州香料之府的名声渐渐打响。
州内百姓安稳,州外商路通达,凤婵终于能放心地撂一撂摊子,回京一趟了。
这一年多以来,她的父亲大人又陆续派了几批人来枉州,或许是她和明弈伪造的假信件被识破了,也或者是荆风等人迟迟不露面,只有信件往来传送显得太过异常,她爹似乎已经知道荆风落在了她手里。
新来的那批暗卫是带着最后通牒来的,他们说,丞相大人限定她三月之内回京,若是三个月之后见不到她人,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会把冬棋一家子扔去矿山挖煤!
凤婵音不禁有些后悔,当初或许不应该把长音阁的人托付给她母亲,而是应该托付给凤婵韵,她爹总不能跑去惩罚庾家的丫鬟。
转头一想,又觉得相比于庾家,还是凤家更安全些,毕竟是自己家,比外人要值得信任。
凤婵韵在庾家的处境算不上坏,但也称不上多好,不一定能保冬棋等人一世安稳。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庾家安全还是凤家安全的时候,现下最重要的,是赶紧安抚一下她那暴躁的老父亲。
听完暗卫代传的指令后,凤婵音当即修书一封寄回京城,她在信中坦诚自己的确在枉州,荆先生也是她扣下的,她诚恳地承认了错误,保证会立即启程,日夜兼程赶赴回京,绝对不让父亲母亲久等。
接着,她又凄凄惨惨地诉了一回苦,说她之前受过重伤,路途遥遥,若是着急赶路恐会引发旧疾,希望父亲母亲能多给她一些时间,最好,是能有半年时间给她赶路,这样她就可以带着大夫,带着药材,带着众多仆从,安安稳稳地行路,回京之后还他们一个身体康健、活蹦乱跳的闺女。
凤丞相和安氏接到这封信,恨不得亲自跑到枉州去看她,哪里还忍心叫她限期赶路?
十天后,凤婵音就又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是安氏亲笔手书。
飞鸽传信篇幅有限,安氏没有在信中多问她受伤的缘由,只简明扼要地说,家中已派凤卓诩携名医前来接她,叫她一定不要急着赶路,慢慢地走,慢慢地行,切勿保重身体,万不能再牵动旧伤。
凤婵音久不见母亲的字,乍见之下,感怀颇多,看着字里行间的关心与担忧,看得眼泪啪嗒啪嗒掉,有些后悔在信里卖惨了。
她只顾着多替冬棋争取一些时间,却忽略了父亲母亲的爱女之心,平白叫他们担忧一番。其实她的伤早就好彻底了。
她现在身体好着呢!一人打服所有暗卫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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