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道:“它附身,不为复仇,是为代替许媛媛。”
代替她做什么?成亲。
恐怕它还不知道那位公子已经为它殉情了,否则不一定会如此执着地要代替许媛媛嫁给他。或许它把许姓的年轻女子附身了个遍,也正是因为它不认得许媛媛,不知道是谁要嫁给那位公子,因此一个一个试探。
如今它再不能以活人之身与他成亲,便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以亡者之身与他成亲。
二人等贺江年到了,长话短说,说明了情况。贺江年听得头疼,陆云笺倍感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贺江年身心俱疲,摆手道:“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个失魂的了。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特别喜欢设幻境幻象吓人,搞得人魂魄不稳,然后趁机把人魂魄吞了。”
想来许媛媛也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吓得从房间里跑出来,破了结界,让夺魂的东西乘虚而入,而那鬼魂又趁机无缝衔接,附了她的身。
贺江年叹了口气,道:“这里交给我吧,我熟。到时候你们抓住那鬼魂了,记得把它大卸八块。”
一旁的茵茵抹着眼泪,拉住陆云笺的袖子,也道:“仙君姐姐,一定、一定要抓住害我姐姐的鬼。”想到许媛媛与那鬼魂的渊源,陆云笺不知该作何感想,只好揉了揉茵茵的头,勉强笑道:“好。”
这一回走几个时辰到了镇上,那处院子仍是冷冷清清、阴阴森森,却又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推门进去,院子里也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二人径直绕到那位公子的住处,陆云笺抬手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她没敢出声,看裴世一眼,裴世道:“它来过,但眼下不在此处。”说着抬手用灵力强行将房门轰开。
房门大敞,屋内景象,却是与上回来时截然不同。此时分明申时未过,屋内却昏暗得几乎看不清房间摆设,只能看清门上挂着的红绸,静静垂下,并无喜庆之感,反倒无端凄冷诡异。
裴世先一步迈进去,仍是没点灯。
二人在房内边转边看边摸索,转到床前,陆云笺忽觉脚下踢到了一样东西,她俯身去看,疑道:“蜡烛?”
一根全新的、没有点燃的蜡烛。而且不止一根,几十根蜡烛,形成一个圈,围住了床榻。
陆云笺连忙扯住一旁裴世的衣袖:“这是什么仪式吗?”
裴世细细打量那圈蜡烛片刻,道:“或许它想造一个婚房。”
陆云笺扫了眼门上挂的红绸,道:“怎么造婚房?肯定不能大张旗鼓地布置吧。”
裴世道:“借用蜡烛,造一个幻境。”又示意陆云笺去看床侧。
床榻所在的一块地方不知为何格外昏暗,甚至比夜晚更黑,陆云笺一时不能完全看清,于是越过那些蜡烛,走到床侧去看。
几个纸扎的金童玉女,脸上端着诡异阴森的笑容,立在床侧的黑暗之中。
猛然凑上前去一看,陆云笺吓得脚一滑,往后倒退几步,手在床沿上撑了一下才没摔倒,又忽然发觉自己似乎按到了什么东西,下意识撤了手,回头一看,一个黑影端坐在床边,隐在床帏之后。
先前床榻附近的景象都隐在暗处看不清,现在一连看到好几个这么诡异的东西,陆云笺险些喊出声来,连连后退,直冒冷汗。
裴世道:“假的而已,陆小姐怎么吓成这样?”说着上前,一把掀开了床帏。
床边坐着的也是一个纸人,与床侧那些粗制滥造的金童玉女不同,这个纸人更为精细逼真,俨然是个穿着婚服的年轻男子。不过它此时的样子不大好看,因为刚才陆云笺那一撑,直接把它半个身子都压扁了。
“……”陆云笺沉默许久,转头道,“完了,我把新郎按扁了。”
裴世轻笑道:“既如此,你便去扮作新郎,与那鬼魂成亲吧。”
陆云笺:“??”
裴世没有等她回应,径自走到角落的一根蜡烛前,观察一阵,道:“这圈蜡烛,倒是方便我设阵。”
陆云笺虚心求教:“什么阵?怎么设?”
裴世道:“以这根蜡烛为阵眼,这圈蜡烛为基,设三道屏障。第一道,在大门外。第二道,在房门口。第三道,在床边。它每过一道屏障,阵法便会生效,封住它的去路。”
“高,实在是高啊。”陆云笺由衷赞叹,“这回它肯定跑不了了。”她动作、神态、语气都极尽夸张,裴世并不相信,只朝床边那位被压扁的“新郎”一挑眉:“陆小姐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扮好新郎吧。”
陆云笺虽然实在不想去扮新郎,但自知理亏,只好小心翼翼将那纸人新郎移开,放在角落。她在床边坐了一阵,只觉屋内四处都是阴森森的,实在忍不住,又起身走到房门口去看裴世画阵法。
裴世刚画完大门外的阵,房门口的阵法才刚刚起笔,见陆云笺过来,并不说话,只是嘴角微微一弯。
陆云笺道:“呃,裴世,是这样的,我看屋子里好像没有婚服啊,我就这么坐在那儿的话,它会不会发现什么?”
裴世道:“不会。”
陆云笺道:“还有,就是,这个新郎吧,他是男的啊,这身形肯定不一样的嘛,也没问题吗?”
裴世道:“没问题。”
陆云笺道:“那这个新郎毕竟是个纸人嘛,我是个活人……”
裴世画完一半,微微起身,微笑道:“无事,你把床帏拉上,它看不出来。”
不知为何,陆云笺觉得他这笑容相当不怀好意。不过无法,她只能妥协道:“好吧。那我待会儿再坐到床边行不行?”
裴世抬头看天,见天色渐暗,道:“行。”
陆云笺为了不独自面对阴森森的各种纸人,只好一直旁观裴世画阵法,裴世画到哪儿,她就走到哪儿。如此并非为了学习阵法中的奥秘,单纯是闲得慌和瘆得慌。
裴世一笔一划画得缓慢而细致,越到后面动作越缓,直到天黑才画完最后一笔。
陆云笺见他画完,叹了口气,道:“裴公子,我的小命就交给你了。”说着一脸大义凛然,抬脚就要迈进那个蜡烛圈子。
裴世却抬手阻住她,道:“这么麻烦的话,还是别进去了。”
陆云笺恹恹地:“我都已经把那个扁新郎移开了,能不进去吗。”
裴世闻言放下手,笑道:“好吧。不过这个新郎并不十分重要,我只是看陆小姐似乎太过清闲,便找了个游戏给你玩一玩。”
陆云笺:“??”
不过下一刻,裴世也笑不出来了。
蜡烛火光倏然亮起,床榻两侧的纸扎金童玉女忽然动了起来,一边发出嘻嘻的笑声,一边念道:“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而它们动起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把把裴世推进了蜡烛围成的圈中。
裴世进了圈子之后就不见了,陆云笺心下大慌,唤道:“裴世!”
无人应答。
然而下一刻,一排金童玉女从暗处走出,仿佛没看见她一般,从她身旁走过却并不让路,直接将她也撞进了蜡烛圈中。那金童玉女虽是纸扎的,力气却不小,直将陆云笺撞得扑在地上。
一进圈中,陆云笺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奇异香味,令人头晕目眩。抬头一看,轻纱幔帐,红烛摇曳,端的一派缱绻旖旎。床边坐着一人,身着婚服,面容温润清秀。
陆云笺瞬间清醒了,连滚带爬连连后退:“谁?!”
那人抬眼望向她:“什么?”
凭着这几分令人生寒的戾气,陆云笺犹豫片刻,试探道:“裴世?”
那人不说话,面上似乎带上了一丝疑惑,陆云笺道:“你怎么成这样了?”
裴世面色不悦,道:“哪样?”
陆云笺道:“你你你,你现在就是那个纸人新郎的样子啊!”
裴世周身戾气更重了。
原来那鬼魂借烛火与熏香制造了一方幻境,这幻境,就是它造的婚房。而裴世代替了纸扎新郎的位置,因此在幻境中,在旁人看来,他就是新郎的模样。
见裴世握紧了拳头,陆云笺忙道:“裴公子,冷静,冷静,你先别把那些金童玉女打死,等那鬼魂来了再动手吧。”
裴世虽怒,但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好道:“你进来做什么?”
陆云笺道:“不是我想进来啊!那些金童玉女直接给我撞进来的!”
如今二人都在幻境里,想出去并不那么容易,又怕用法术会惊动那鬼魂,裴世道:“找角落躲起来,不要让它看到你。”
陆云笺连声道“好”,正要藏到一边,忽闻门外传来女子的笑声,在幽幽黑夜中回荡,十分瘆人。
这笑声逐渐逼近,裴世微微蹙眉。她既到了房门外,就是已经穿过了第一道屏障,但他设下的阵法却毫无反应。
陆云笺顿感不妙,忽然想起一事,压低声音道:“裴世,我刚刚摔进来,好像不小心把角落里的一根蜡烛踢倒了,我去把它扶起来,还来得及吗?”
好巧不巧,她踢倒的那根蜡烛,恰好就是这个法阵的阵眼!
裴世尚未回答,那鬼魂已踏入幻境,一身大红嫁衣,身姿袅袅,眉眼盈盈。分明生得温婉亲切,笑起来却无端诡异阴森。
她笑道:“裴哥哥,我找了好久的嫁衣,才找到这身与你的婚服最为相配的,你喜欢吗?”
闻言,陆裴二人均是一阵恶寒。
先前看那些书信,其中虽也有这个称呼,但终究只是巧合,二人也并不真的放在心上。如今阴差阳错之下,那鬼魂喊裴世“裴哥哥”,当真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向前走了几步,忽然看到正努力移向幻境边缘的蜡烛圈的陆云笺,眸中闪过一丝厉色,猛地低身掐住了她的脖颈:“怎么还有一个?”
她面上带上了几分悲戚,道:“裴哥哥,你真的想娶她吗?我本来也想代替她嫁给你的,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了。可是她们都死了,没用了。而且,我才知道,原来裴哥哥也愿意去地下陪我……我很开心,既如此,我们就这样成亲,就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好了。”
她说着,指尖微微用力,将陆云笺提离了地面:“但是怎么还有一个?”她大约是以为陆云笺也是哪个姓许的女子了。
陆云笺暗暗感激幻境中烛光昏暗,香气惑人,竟让那鬼魂没认出她来。
裴世眸色极冷,掌中聚起金色光芒,却在此时,陆云笺扯住他衣摆,艰难地微微摇了摇头。此时出手,若让那鬼魂再侥幸逃脱,再要抓它,可就更难了。
那鬼魂也在此时改变了主意,放开了陆云笺,叹道:“好吧。既然你也喜欢裴哥哥的话,那就留下来,在旁边看着我们拜堂成亲入洞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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