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笺一怔:“那你……”
裴世道:“我无事。”说完便踏进门去。
陆云笺也听说过这商行的来历,这商行隶属于天下第一大商行同渊阁,端得一派恢宏大气。
陆云笺跟着裴世穿过一行行一列列琳琅珠玉、书卷灵石,裴世在前面走得快,她也无暇仔细去看。以这么个速度七弯八绕地走了好一阵,终于听到了隐隐约约的人声,再一转,豁然开朗。
站在会场入口的女郎朝二人微微点头一笑,摆出个“请”的手势。
陆云笺悄声道:“她认识你?”
裴世道:“不。这商行随意得很,来者是客,无需邀请,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这会场富丽华贵、辉煌大气,虽多了些人间烟火气,却堪堪能与云间世山顶中孚大殿相比。会场中设了许多张独立小案,盘里盛的是珍馐美馔,杯中装的是玉液琼浆,说是商行,倒是贬低了这样的气派。
裴世挑了张角落的小案,陆云笺落了座,环顾一阵,道:“想来就来,那就是来蹭顿饭也行啊。”
“一般人不会来。若是蹭顿饭把命蹭进去了,那可不划算。”裴世道,“若是来了些乱七八糟的人,自然也是要请出去的。”
陆云笺打量四周一阵,虽然许多人都穿斗篷、戴纱笠,却不难看出个个都是非富即贵。又听裴世道:“不过云间世的人,没有人会拦。”
陆云笺道:“这又是为什么?云间世是修真门派,和商行的关系也没有这么特殊吧。”
裴世道:“怎么会?这天下第一大商行和天下第一大门派可是一条船上的。”不知为何,陆云笺觉得他说这话的语气略有怪异,但也不便多问。
等了一阵,见时不时有人进出,陆云笺随口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裴世悠悠喝着茶,道:“人满就开始。”
陆云笺看了眼四周及楼上坐得满满当当的桌案,心道:当真随意。
不过二人来得不算早,没等多久,会场中央升起一座华丽高台,一妙龄女郎立于其上,款款一礼,会场立时安静下来。
二人并不真是来买东西的,陆云笺也不知道裴世坐在席上悠悠品茶是个什么意思,只看着场上一样又一样珍宝呈上,倒是体会了一把豪门大户拍卖会竞价。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展出了多少件宝物,陆云笺正觉有些疲乏,那女郎却捧出了一方匣子,每一面都刻了阵法,其上更是密密麻麻贴满了符咒。
那女郎缓缓将匣子打开,道:“此乃四方神兽之一白虎残魂,虽……”话还未说完,二楼某处便悠悠飘下来一张签,这签上施了法术,是出价的标志。
女郎接过一看,道:“白虎残魂,五百万金!”
陆云笺虽并不大了解这个世界的物价,但也知道一个人一顿正常饭菜一银也花不了,五百万金也差不多是前面那些宝物接近封顶的价格,不知何人出手如此阔绰,不禁十分惊异。
裴世原本正优哉游哉地转着手中茶杯,闻言也停下了动作,抬眸望向那高台。
在座众人皆是震惊万分。虽说这白虎神兽威力无穷,但毕竟只是些许残魂罢了,何以一出手就开出这么高的价格?
抬头往那签飘下来的位置望去,只见一名年轻男子坐在桌案边,由于他穿着白斗篷,遮得严严实实,众人看不清他的面貌,只知他气度不凡,的确像是高门贵胄。
场上沉默一阵,众人似乎都在犹疑不定,忽地又飘来一张签,女郎接过一看,高声道:“五百五十万金!”
却是裴世甩手出的签。他又悠悠喝起了茶,陆云笺无比震惊,心道:原来这人这么有钱,深藏不露啊。
场上又是一阵骚乱,不知是谁出了个六百五十万金,立刻就被盖过去了,因为楼上那位,出了八百万金。
裴世看也不看,又甩了一张签出去,这次甩的是一千万金。
会场倒是变成了这两人的主场,一轮一轮竞价,竞得众人倒抽冷气,转眼便到了三千五百万金。
看着裴世淡然地甩出这么一张签后,陆云笺终于忍不住道:“不是,裴世,这可是三千五百万金啊,你真有这么多钱?”虽然不大礼貌,但实在合情合理。三千五百万金可是绝大多数商户一辈子都攒不来的,放眼天下,几个人出得起这个价?这可不是小儿甩签子玩儿,是要付钱的。
楼上那位也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没动作。
裴世却不急,给自己续了杯茶,道:“无妨,不管什么价,他都一定会买。”
陆云笺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尚未说完,楼上果然又飘下一张签,轻轻落在那装着白虎残魂的匣子上。
五千万金。这已是最初价格的十倍了。
裴世放下茶盏,轻飘飘扫了那人一眼,又收回目光,没再甩签子。
抽冷气的众人都凝固了。于是,白虎残魂以商行有史以来竞出的最高价格——五千万金售出。
白虎残魂是展出的最后一样宝物,眼看要收场了,陆云笺不免心焦,道:“鬼魈呢?”
裴世道:“那东西附在一样宝物上,不好出手,先等一等。”
商行展出的宝物都会在竞买结束后于会场后专门的交易所进行交付,二人出了会场,在会场外的大厅中等了一阵,没等来鬼魈,倒先看到了那位与裴世竞价的贵公子。
裴世微微一笑,朝他微一点头,礼貌中不知怎地带上了几分挑衅。
那人微微一顿,打量他与陆云笺几眼,不知点没点头,也不知是个什么表情,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陆云笺不明所以:“你们认识?你和他有仇?”
裴世道:“怎么不认识,老熟人了。”似乎料到陆云笺想问什么,他又道,“你也熟。”
“我?”陆云笺又朝那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阵,只觉他的身影似乎的确有些熟悉,但认不出来,“是谁?”
裴世却又不说话了,陆云笺问他好几遍,他都只是诡异地微笑,并不说话。
又等了一阵,终于看到一名膀大腰圆的富商带着两名仆从出来,一名仆从手上捧着一方锦盒,陆云笺记得,这锦盒里装的是块美玉,颇为夺目。
裴世抬手稍稍挡住那富商去路,客客气气行了一礼,道:“阁下拍下的这块美玉似有妖魔邪气,还是检查一番为好啊。”
那富商自然是检查完了出来的,想喷回去,又想起裴世也是个出手不凡的,看样子也确实像个仙门高人,因此到嘴边的粗言粗语又咽了下去,没说话。
裴世扫了眼那锦盒,淡声道:“不信你看。”
言罢,那锦盒忽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富商身后的那名仆从一时没拿稳,那锦盒摔在地上敞开,一团血雾混杂着金光爆开,再去看,锦盒中哪还有什么美玉,只有一团模糊血肉,还在汩汩往外冒着血。
众人吓得尖叫散开,陆云笺眼睁睁看着那团血淋淋的东西爆开,一阵反胃,几欲作呕。
裴世眼中的冷意还未散去,道:“害人的东西,还是不要拿回去了。”说着又仿佛贴心地把陆云笺头上的纱笠往下压了压,陆云笺却觉得背脊蹿上一股冷意,说不出话来。
就算是妖魔鬼怪,裴世这样的手法,不可不谓狠辣。
陆云笺手麻脚麻头皮发麻地跟着裴世在商行里又转了一阵,裴世挑了一大堆各样灵石宝器剑谱秘籍,陆云笺却没什么心思去看那些东西,直到裴世逛完挑完去结算,仍是魂不守舍。
裴世微微侧头,道:“陆小姐在怕什么?”
陆云笺没听进去,猛地抬头:“啊?”
裴世又把头转回去,良久才似乎漫不经心地道:“不是有戮心蛊?”他抬起指尖敲了两下桌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手腕稍稍露出,那道黑色枷锁一般的印记,的确没有半分异样。
陆云笺摸不准他什么意思,没说话。
裴世似乎也并没有特意等她说话,只看着掌柜清点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末了付了钱,拎着东西便迈出了门。
二人一路无话。到了云间世山门口,裴世忽然停下脚步唤她:“陆小姐。”
陆云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裴世道:“陆明周……可有教过你用剑吗?”
陆云笺不懂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回道:“我哥说阵法剑法都比较难学,我又没有基本功,一时半会儿应该学不出个什么,所以我哥让我先把符咒画法都记住了再说。”
裴世道:“这不简单么?恢复记忆,就都迎刃而解了。”
陆云笺一愣。她这才发现,父亲和兄长似乎的确没有做出什么让她恢复记忆的尝试,从她醒来到现在,他们二人最放在心上的,似乎总是让她接近裴世。
为什么?
陆云笺直觉裴世如此发问,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一把抓住他,道:“为什么?”
裴世任由她抓着,淡声道:“我不知道啊。陆小姐自己竟也看不清吗?”
就因着这么几句,陆云笺接下来好几天都觉得心里有东西堵着。虽然陆明周看她精神不济,给她多放了几天假,但她心里堵得不舒服,睡觉也总是睡不大安稳。
是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并不是原先的陆云笺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还有什么理由让她占据着这副身体呢?难不成,他们需要自己作为媒介或者代价,让原先的陆云笺回来?既然原先的陆云笺是重伤闭关,那自己的魂魄又是怎么进到这具身体里的?原先的陆云笺的魂魄又去哪儿了?
这些东西她从一开始就想过,但想不明白,因此只能放在一边晾着。如今又拿出来想,却是越想越糊涂,越想越心慌。
倘若父兄早就知道……为什么要留着她?
正思绪纷乱,忽然传来一阵叩门之声。
陆云笺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道“谁?”
门外人并没有应答。
她下床穿了鞋开门,却在看清来人后微微一怔:“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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