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干渴灼烧的喉咙和空瘪灼痛的胃部。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迈步都沉重无比,肺部火辣辣的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体力和精神的双重透支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最后的力量。
但他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身后,护士长疯狂的尖啸和那令人心悸的高跟鞋声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冰冷刺骨的杀意混合着浓烈的漂白剂气味,如同实质的浪潮,一**冲击着他的后背!
走廊并非笔直。冲出病房大约二十米后,前方出现了一个T字形的岔口。左右两条通道同样昏暗,延伸向未知的黑暗深处。头顶稀疏的白炽灯间隔很远,光线昏黄无力,只能勉强照亮灯下一小圈区域,更远处的黑暗浓得化不开,仿佛潜伏着择人而噬的巨兽。墙壁依旧是冰冷粗糙的水泥,布满了陈旧的污渍和剥落的墙皮。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闷、混合着灰尘和淡淡霉腐的气息。
没有时间犹豫!沈郁凭借着本能,猛地向右边的通道拐去!他赌右边!没有任何理由,纯粹是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身体做出的应激选择!
就在他拐入右边通道的瞬间——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身后他刚刚逃离的左侧通道方向传来!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短暂地压过了护士长的尖啸!
是那个“医生”?还是其他病房里的“东西”?沈郁的思维如同冰冷的机器般运转,脚下速度却丝毫未减。惨叫意味着战斗升级,也意味着护士长可能被短暂拖住!
果然,身后那紧追不舍的高跟鞋声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似乎被那声惨叫吸引了部分注意力。护士长那怨毒的尖啸也带上了一丝惊疑:“……什么?!”
就是这不足半秒的间隙!
沈郁爆发出最后的潜能,猛地向前冲出了十几米!前方,通道右侧的墙壁上,出现了一扇门!
不是病房那种厚重的金属门,而是一扇普通的、刷着暗绿色油漆的木门。门的上方,挂着一个同样暗绿色的塑料标牌,上面用褪色的白漆写着两个模糊的字:
【库房】
门是虚掩着的!一条狭窄的缝隙透出里面更加深沉的黑暗。
身后,护士长那被短暂打断的疯狂追杀再次锁定了他!高跟鞋声如同索命梵音,再次加速追来!距离已经拉近到不足十米!那浓烈的漂白剂气味和冰冷的杀意几乎要贴上他的后背!
“废物!你跑不掉——!”
没有选择!沈郁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合身撞向了那扇虚掩的暗绿色木门!
砰!
木门被撞开,沈郁整个人狼狈地滚了进去!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自动合拢,隔绝了走廊的光线和护士长那怨毒的尖啸。门板剧烈地震颤了一下,仿佛被重物狠狠撞击!
“砰!砰砰!” 门外传来护士长疯狂的砸门声和歇斯底里的咆哮:“开门!肮脏的东西!出来!清洗掉你!清洗掉——!!!”
巨大的砸门声震得门框簌簌落灰,暗绿色的油漆被砸得片片剥落。但木门似乎异常结实,虽然发出痛苦的呻吟,却顽强地没有破裂。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浓烈的、混杂着灰尘、霉味、消毒水和某种陈旧金属锈蚀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呛得沈郁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肺部和肋骨的剧痛,喉头那股腥甜再也压制不住,“哇”地一声,一小口暗红的血沫吐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他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如同散架一般,剧烈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库房里回荡,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破烂的病号服,紧贴在身上,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背后被鬼爪划破的伤口、脸颊手臂被虫颚擦过的血痕,此刻都火辣辣地刺痛起来,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九死一生。
黑暗中,只有他粗重艰难的喘息声,以及门外渐渐减弱、却依旧充满怨毒的砸门声和咒骂。
“清洗……必须清洗……等着……废物……”护士长的声音逐渐远去,似乎被某种规则限制,无法强行破开这扇库房的门,或者……被其他更优先的“清洁”任务吸引了?但沈郁毫不怀疑,她就在门外徘徊,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他出去的那一刻。
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一丝,巨大的疲惫和脱力感便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几乎要立刻昏睡过去。但残存的理智如同一根尖刺,死死地扎在他的意识深处。
不能睡!这里绝非安全之地!护士长还在外面!那个“医生”和虫群……谁知道它们会不会循迹而来?库房里又藏着什么?刚才脑海中那声莫名的“闷哼”是怎么回事?还有“医生”面具下那蠕动的血红肉芽……
他挣扎着,用颤抖的手臂支撑起身体,强迫自己坐起来,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墙壁。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丝。他需要光。需要知道自己身处何地,需要评估环境,需要……活下去!
眼睛在努力适应着这片浓稠的黑暗。库房内似乎堆满了杂物,形成一片片高低起伏的、更加深沉的阴影轮廓,如同蛰伏的怪兽。空气中弥漫的灰尘和霉味刺激着鼻腔。
沈郁喘息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摸索。指尖很快触碰到了一些散落的、细小的、冰冷的金属碎片。他捻起一片,触感尖锐,像是某种小零件的边角料,边缘有些割手。
继续摸索。手指划过冰冷的水泥地,掠过散落的金属碎片和厚厚的灰尘,忽然碰到了一个冰冷的、圆柱形的物体。
沈郁的手指顿住,小心翼翼地握住那个物体。入手沉甸甸的,金属外壳冰凉,表面有些凹凸不平的纹路,一端似乎有个凸起的按钮。
手电筒?!
心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他摸索着找到按钮的位置,屏住呼吸,用力按了下去!
咔哒。
一束昏黄的、并不算明亮的光柱猛地刺破了库房浓稠的黑暗!
光柱扫过之处,扬起的灰尘在光束中如同无数细小的精灵般狂舞。沈郁迅速调整手电光的方向,警惕地扫视四周,心脏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再次加速跳动。
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房间,大约只有他那间病房的两倍大小。墙壁同样是粗糙的水泥,布满了深褐色的霉斑和水渍,如同蔓延的丑陋地图。库房里堆满了各种废弃的医疗器材和杂物,如同小山一般,杂乱无章地占据了大半空间。
扭曲生锈的金属支架,像被遗弃的骨骼般支棱着;蒙着厚厚灰尘的破碎玻璃罐,里面残留着可疑的、已经干涸的暗色结块;堆积如山的、泛黄的旧病历本,边缘卷曲,纸页发脆;散落一地的、锈迹斑斑、看不出用途的金属零件……一切都笼罩在厚厚的、如同灰色绒毯般的尘埃之下,散发出浓重、压抑的陈腐气息。空气中那股混合着灰尘、霉味、消毒水和金属锈蚀的气味,在手电光柱的搅动下,变得更加刺鼻浓烈。
光柱缓缓移动,如同探索未知深渊的触手。
沈郁的目光猛地一凝!
在库房最内侧的角落,手电光柱的边缘,似乎照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一个倚墙而坐的、被阴影笼罩的轮廓。
他屏住呼吸,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疼痛,缓缓站起身。伤口被牵动,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闷哼一声。但他咬紧牙关,握紧手中的手电筒,光束如同探照灯般,小心翼翼地、一寸寸地向那个角落移去。脚步落在厚厚的灰尘上,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库房里却如同擂鼓般敲在他的心上。
昏黄的光线,如同揭开幕布,缓缓照亮了角落里的景象。
那里靠墙坐着一个人。
或者说,曾经是一个人。
一具穿着和沈郁身上同样款式、但更加破旧肮脏、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病号服的干尸。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干瘪枯槁的躯体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颜色,如同被岁月彻底吸干了水分。尸体的皮肤紧紧包裹着骨头,呈现出皮革般的深褐色质感,深陷的眼窝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嘴巴大张着,形成一个无声的、永恒的呐喊姿态,露出里面同样干枯萎缩的牙床和深褐色的舌根。
尸体的姿态极其扭曲,一只手向前伸出,五指如同鸡爪般死死地蜷缩着,指甲深陷在掌心(如果还有肉的话),似乎死前正想抓住什么,或者正想爬向某个方向。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捂在自己的腹部位置,指骨因为用力而显得异常突出。
引起沈郁注意的,并非这具干尸本身带来的恐怖视觉冲击。而是干尸旁边,散落在地面上的几样东西。
一个巴掌大小、沾满干涸泥灰和暗褐色污渍的硬皮笔记本,封面已经破损卷边。
半块被啃咬过、同样干硬发霉、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灰绿色、完全看不出原貌的块状物——其形态和颜色,与护士长之前试图给他吃的“营养餐”极其相似!
还有……一个用透明塑料袋简陋包裹着的、大约300毫升容量的、装着清澈液体的矿泉水瓶!瓶身上的标签早已磨损脱落,但那清澈的液体在手电光下折射出冰冷而诱人的光泽!
水!干净的水!
沈郁的喉咙如同被火烧灼,干渴的感觉瞬间压倒了所有疲惫、伤痛和面对干尸的恐惧!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矿泉水瓶上,心脏狂跳!身体的本能疯狂地催促他冲过去,拧开瓶盖,将那甘霖一饮而尽!
但他没有动。如同被钉在原地。
干尸那扭曲的姿态,那捂住腹部的手,以及腹部病号服上那片面积巨大、颜色深得发黑发亮、几乎浸润了整个腹部的污渍……都透着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不祥!
这水……能喝吗?
干尸向前伸出的那只手附近的水泥地面上,厚厚的灰尘似乎有被拂开过的痕迹。那里,似乎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字迹!
沈郁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失控的干渴**。他强迫自己移开看向水瓶的目光,握紧手电筒,光束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开角落的黑暗,落在干尸手边的地面上。
他小心翼翼地迈步,避开地上散落的杂物(一个锈迹斑斑的输液架,几卷发黄的绷带),每一步都踏得极其谨慎,仿佛走在布满地雷的雷区。脚步落在厚厚的灰尘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停在距离干尸大约三步远的地方,蹲下身。这个距离,那股混合着干尸特有腐臭、霉味和尘土的气息更加清晰地钻入鼻腔。他用手电光仔细照亮那片刻着字迹的地面。
字迹是用某种尖锐的硬物(或许是干尸断裂的指甲,或许是地上的金属碎片)刻出来的,深深陷入水泥,笔画扭曲而用力,透着一股临死前的绝望、疯狂和不甘:
【规则是谎言!】
【水是毒!食物是虫!】
【清洁是陷阱!它们要的是……】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个“是”字的最后一笔拖得很长,末端猛地向上翘起,形成一个尖锐的钩状,仿佛刻写者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或者……被什么东西猛地打断、拖走了!在拖长的笔画尽头,水泥地面上甚至留下了几道极其细微的、如同指甲疯狂抓挠留下的白色划痕!
一股寒意顺着沈郁的脊椎缓缓爬升,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规则是谎言?水是毒?食物是虫?清洁是陷阱?
最后那句未完成的话——“它们要的是……” 要的是什么?血肉?灵魂?还是某种更抽象、更可怕的东西?
这具干尸……就是前车之鉴?它喝下了那瓶水?或者吃了那半块“食物”?所以变成了这样?它刻下这些字,是警告后来者?
沈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具干尸,投向它死死捂住的腹部,以及腹部那片巨大的、深黑色的污渍。污渍的边缘,病号服破破烂烂,似乎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裂过。
等等!
沈郁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握着手电筒的手瞬间绷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不是错觉!
在那片深黑色的、干涸的污渍边缘,在干尸枯槁的手指缝隙之下,一点极其微小的、带着暗红光泽的凸起物,正在极其缓慢地、一下一下地……顶动着覆盖在上面的、早已失去弹性的病号服布料!
噗…噗…
极其轻微的、如同水泡破裂的声响,在死寂的库房中,清晰地传入沈郁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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