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商言穿过了屏障，进入一片镜像海域。
天空和海洋似乎发生了颠倒。他站在天空之上，头顶是深不可测的海洋。
一瞬间，他忘记自己在做什么。
魏商言只是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天空中，他有时看看脚下悬空的大气，有时又看看头顶蔚蓝的海面。
忽的，他本能的意识到重力的方向不对！在产生这个念头的前几秒，他的身体已经自发的踉跄后退，他想控制脚步稳定，才发现是脚步在控制他的思维去意识到「需要稳定」。
不，不对。
不是脚，是他的大脑。
他的大脑不受思维的控制了。
产生这个认知的瞬间，魏商言想起自己的目的。他此刻应该已经到达了自己的潜意识深层，明显的证据就是大脑被潜意识接管。
应该说，人的大脑本就主要由潜意识控制。
比如说，人在走路的时候，意识通常不会专注于「走路」这件事，如何迈脚、怎样调整步速，通常都是由潜意识直接控制，而当我们意识到自己在如何走路的时候，身体已经在操控下走动了。
也就是说，决策往往是在「意识」意识到之前就已经由潜意识决定了。
在这层潜意识环境中，他需要有耐心，想办法控制自己往更深、更本源的地方前进。
然而，他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身体！无端的、没有来由的，他生出一种「被囚禁」的不安感觉，可下一个瞬间，生存抉择中体验到的「空虚感」迅速包裹住他，两种感情交织着产生，使他分不清现在还是过去。
就在魏商言的身后，头顶的潜意识海洋开始掀起巨大的海啸。大浪从头顶向下延伸，裹挟着巨大的情绪席卷而来。
这是一种恐怖的原始力量，海啸里包含着无法形容的恐怖、悲伤与狂怒。魏商言被当头的巨浪掀翻，瞬间被情绪海水吞没。
此刻，他的意识里不再空虚与不安，而是被这股力量同化为恐惧与悲怒。
魏商言奋力挣扎，他想要在这种足以摧毁一个人心智的力量前维持自我意志。然而这是徒劳，他不过也是潜意识海洋中飘荡的孤舟而已。
他没有放弃，想要和潜意识争夺身体控制权。往日的经历一幕幕闪现，他必须得到控制权！
突然，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从海里捞了起来。
【谁？】魏商言心里想。
【呵，我是你。】那个人嘴没有动，但声音却传进他耳朵。
魏商言有些警惕："你到底是谁？"
【别这样，科学家，你该知道的。这里是潜意识，我是另一个你。】
"你不是我。或者说，你不是我的人格。"魏商言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
【我也是你的人格，不过嘛……】另一个魏商言皮笑肉不笑的回答，他的眼神有种莫名的怪异。
"你想做什么？"魏商言不带一丝温度的问。
【没什么，好不容易能和你见面，当然要来看看我们伟大的科学家！】另一个魏商言好像突然切换了人格，这一次他没有阴测测的盯着魏商言，而是举起双臂挥舞，好似拥有充分的表演欲。
魏商言眉头紧皱，另一个他再一次切换了性格。
【哈哈哈，是为人类奉献自己的魏大教授！快来看看！】
【切，有什么可看的，他一样有私心。】
【要我说，他和西奥多·克雷格没两样，都是沉迷于自己的臆想之中。】
【呜呜呜，这种圣母精神是我追求的！你做的很对！】
……
短短时间之内，对面的魏商言仿佛川剧变脸般迅速切换人格，存在于他性格中的阴暗面、未知面统统在这里被放大。
魏商言潜意识控制他脚步后退，不料被对面发现。
只听到混合着阴鸷、愤怒、感动、悲伤、喜悦等多种情绪的、他本人的重叠声线响起："你要去哪？"
"不！你不能走！"
"你留下来！你留下来！"
这声音愈发激烈，所有的人格拒绝魏商言离开，他们想让他永远留在这里！
在另一个魏商言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他时，迫切的生存**驱动他的潜意识控制了身体。他飞速向后逃走，一头扎入了脚下的天空之下。
这一次，他来到了潜意识冰川的更下一层。
在这里，魏商言感觉到一阵宁静。上一层经历的所有情绪仿佛被回收一般统统从他身上离开，他只是站在这里，内心都无比的平静。
周围的黑暗并不是完全的漆黑，他可以感受到远处透出的星辰光芒，如同倒立的星河那样璀璨。他有种被天鹅绒包裹住的温暖感，好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一切让他无比舒适。
他不由自主的飘向星河，那里有某种原始情感在吸引着他。
就在魏商言即将伸手探入星河时，突然，他脑海里听到"叩"的响动。
他瞬间清醒。
这是，「双数日」。
然而等了很久轻敲再未响起，魏商言意识到，这可能是潜意识与现实时间不同步的原因。
他回过神再观察星河，发现这里并不是什么「母亲的子宫」。这是一个巨大的、包容一切的人类集体潜意识集合！
他在观测的一瞬间，感受到过去、现在和未来的部分景象灌入大脑，混杂着全体人类的思绪与杂念，将他的意识一下子挤占出去。
【不——】
魏商言的意识光点被挤到边缘，他的力量太弱小，承受不了这么宏观的集体意识。
这时，他感受到背后出现了几颗弱小的星辰，它们突兀的出现在他身后，并且果断的把他往大脑的方向挤。
【你们……】
魏商言接触到了对方的光芒，那是……莫执、林晚、徐锐、龙岚和雷擎。
【你们，察觉到了吗？】
这一次，悲伤感不再是由外界赋予，而是魏商言内心自己产生的酸涩情绪。
原来，同伴们并非没有察觉出他的孤独与无助，相反，他们一直在自己的身后，只是他没有关注。
不再浪费时间，「双数日」的第一声已经响起，他必须赶在第四声之前到达潜意识的最底部！
于是，魏商言在同伴们的助力下用尽力气挤占回大脑。
取回身体控制权的那一刻，魏商言以最快的速度往下游去，很快，他到达了最深层——本源。
这里已经是意识的最底层，或许，这里不能再被称作潜意识，而是人类意识存在的根基。
这里没有图像、没有声音、没有触感、没有气味，这里只有「存在」的本身。
魏商言的感知和思维完全停止。当个体抵达本源时，他就如同一滴即将融入大海的水滴，个体的边界即将消融，之后，他会完全的、彻底的，成为本源的一部分。
这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毁灭。
自我在这里将会被瓦解，也意味着，「意识」无法从本源中返回，或者说，「返回」这个动作本身，也失去了意义。
……
现实中，监测机器爆发出一阵蜂鸣。包括心率、血压、血氧、脑电波等所有的指标出现恶化，表明魏商言的身体进入了危及生命的状态。
岑晏紧张的查看魏商言的瞳孔，反射微弱。于是他不再耽搁，立刻安排助手开展急救，心脏起搏器一下一下钉在魏商言胸口，然而效果不佳。
岑晏的额头沁出冷汗，他开始考虑是否用药物打断魏商言的深潜，否则很可能出现脑死亡。
……
就在外界紧急抢救时，魏商言的意识有了一瞬间的凝聚。
「双数日」的第二声敲响。
没过多久，第三声也跟着响起。
按照规则，此时魏商言必须开始默念质数，但他的意识正在消融，根本无法做到要求。
然而规则是死板僵硬的，有人违反了它的规定，它必须给予处理。
因此，奇迹般的，「双数日」为了施行「看见裂隙」的惩罚，强行暂停了魏商言意识的溶解过程。甚至为了让他清醒的看见裂隙，它成功凝聚出魏商言的身体，并且又一次扒开他的双眼，在他面前展开裂隙进行了信息输入。
魏商言的思绪还没来的及回转，立刻就被海量的宇宙信息淹没。
也许是他所处的环境本就特殊，这一次，他竟然读懂了「双数日」的部分代码！
「双数日」规则在时间维度上竟然存在一个极其坚固、永恒不变的基准锚点！这使得它在宇宙维度上固定了经纬坐标，意味着无论环境中时间如何流逝，它只会按照本宇宙既定的时间流向运行！
意味着「双数日」不受系统混乱的影响，它可以作为固定的参考坐标系来锚定魏商言本人的认知！
解读出「双数日」规则暗含的逻辑意义后，魏商言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裂隙」的情景。
那时他还在城市大学任职，对规则一无所知，仅凭着学术好奇心就鲁莽的进行了测试。也就是那天起，他一脚踏入了规则的领域，对规则的认知也随着探索次数增加而越来越深，甚至，他摸到了规则的本质，为人类文明的延续背负上沉重的枷锁。
想到这个情景，魏商言也顺利想起来岑晏的嘱咐——"魏教授，现在我需要你回忆某个印象最深刻的场景，并且设置一个安全词，这会作为你在意识海洋的「记忆锚点」，当你在潜意识里想起它的时候，你会看见出口。"
他的记忆锚点，正是看见裂隙的那一天！
这时，他的潜意识忽然浮现出一个词语——「神灵」。
神灵一词出现的瞬间，魏商言眼前，完全黑暗的意识本源内，犹如真神降临那般陡然出现一圈光晕。
补一下本章番外：
假如「双数日」有自我意志。
「双数日」：（揪着魏教授的脖子）你给我醒醒！（啪打脸）快醒醒！
魏教授：（迷茫的睁开眼睛）
「双数日」：快看！看我的裂隙！！（啪又打脸）（把裂隙怼到魏商言脸上）
魏教授：……我谢谢你喊醒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冰川之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