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被皇上分了宫权,接下来的审问皇后都有些打不起精神。
重头戏早已经结束了,这些人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小宫女杨柳性子活泼,平日里与各宫里的宫女都颇为熟络,这次也是无妄之灾,整个人都吓傻了。
荣昭媛训斥了宫女杨柳,当众请罪以后必定严加约束宫人方才了事。
路贵嫔更是直接,紫藤倒还没有说些什么,倒是她先说了。
路贵嫔起身朝着皇后请罪,她是宫中少有的丰腴美人,今日穿着芙蓉粉大袖襦裙,银线绣绘的蝴蝶隐隐可见,衣摆处更是绣着大朵大朵的庭前芍药,越发显得美人国色天香。
“说来也是巧了,臣妾与周婕妤素来也是说得上话的,以往答应周婕妤为她的诗词作画,只是总是拖着也未能成。娘娘您也是知道的,臣妾素来是个惫懒的性子,险些都已经忘了这事,还是前些时候回宫路上偶遇周婕妤时,她提起过几句后想了起来。”
说着路贵嫔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臣妾已经拖了这好些日子,实在是不好再婉拒,方才连日将画作好,命紫藤送了过去,如此方才产生了些许误会。”
沈宁微看向一侧的张德安,见他不作声,显然确有此事,也不愿于此纠缠,轻轻颔首便放过了路贵嫔。
倒是旬昭仪让她有些意外。
这宫里的女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可有些人就如背景板一般,素日少言寡语,活得就像是慈安寺里的尼姑。
旬昭仪便是这样的人。
她与贤妃同时入宫,与贤妃的素有宠爱不同,她鲜少能得见天颜,只是凭着出身高贵得以封为昭仪,至今从未有任何变化。
沈宁微从没将她放在心上,其一她的长相放在后宫里实在太过普通,其二,旬昭仪每日循规蹈矩,沉默寡言,从不曾将心思方才皇上身上,倒像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只是,沈宁微眼神带了几分探究,这是否也不过是为了蒙蔽她的方法呢?
旬昭仪老老实实交代:“臣妾身有旧疾,鲜少在宫中走动,平日里也不爱与宫中姐妹闲聊,便是周婕妤也是不大熟的,今日这事臣妾实在不知,还请皇后明察。”
倒是符合她平日里的作风。
感受到皇后的目光,张德安默默补充道:“禀娘娘,据这宫女交代,她是使了关系联络上雨禾的,只为了能找个机会到周婕妤身边伺候。”
沈宁微并不意外,旬昭仪显然是圣宠无望,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身边人有异心也是难免的事。
“既然不愿意在旬昭仪身边伺候,那就去浣衣局浆洗衣裳吧。”
在沈宁微看来,这样吃里扒外的宫女死一百回也不为过。
今年冬天格外寒冷,浣衣局的宫人更是难熬。
至于这个宫女能不能活,就看她的运气吧。
眼瞧着荣昭媛、路贵嫔、旬昭仪都被轻轻放下,嫣妃不免有些得意。
今日皇后被狠狠下了面子,只怕短时间内也不好再做些什么了。
嫣妃于是说道:“臣妾宫中的那个巧荷也不过是奉本宫之名给周婕妤送过几次糕点罢了,想来也不过是误会。”
沈宁微撑着额头似笑非笑看着她,“如此说来,那周婕妤被下毒一事竟是无人指使了?”
嫣妃巧笑嫣然,摸了摸鬓边的银朱芍药,对皇后的话不为所动。
“这臣妾就不知道了。臣妾只知道今日张德安严查之下一无所获,陛下气恼离去,说来说去,还是张德安的错,如此无用之人娘娘竟还留着,实在是让人忧心不已啊。 ”
张德安奉皇后之名审查静秋阁被下毒一事,嫣妃明面说的是张德安,实际上字里行间说的都是皇后。
“依臣妾看,还是将张德安处置了,换个机灵些的才是。”
沈宁微冷哼一声,她从不知道嫣妃竟然能如此之蠢。
武将家果然不会教养,便是生出的女儿都如此令人生厌。
“哦?嫣妃竟然如此笃定?”
沈宁微慢悠悠说道:“怎的这宫女和你说的竟是不一样呢?”
嫣妃心中一凛,紧接着就听见不远处那个太监掐着尖利的嗓子说道:“福鸾殿的宫女巧荷昨夜招供,嫣妃与周婕妤共同密谋下毒并嫁祸贤妃。”
“不可能!本宫没做过!不可能!”
嫣妃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臃肿的死太监,只见他耷拉着一双吊梢眼,虚白发胖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紧紧盯着自己。
“嫣妃娘娘急什么?奴才今日既然敢说出来,必然是有了实质性的证据的,这宫女的供状只是其一。”
说着他拍了拍手,门口的侍卫带进来一个身形瘦弱的小太监。
嫣妃定睛一瞧,不正是每日给自己送花的花房太监么?
“嫣妃娘娘您也是聪慧,每日都命花房的宫人给您送最新鲜的花儿,其中倒是不乏一些海棠、芍药、虞美人、千重紫......若只是爱惜花草倒也罢了,可您为何要命宫人专门寻了特别的虞美人给您送来?”
被带来的花房小太监顺势说道:“是嫣妃娘娘说宫里培育的虞美人根茎上有绒毛实在是不好看,让奴才们特意寻些根茎干净的来。后来奴才找到了长得差不多的花,想着给嫣妃送去,没想到嫣妃娘娘果然喜欢,更是要了不少过去。奴才们只是会种些花草,实在是不懂这些,后来才知道,那是,那是罂粟......”
嫣妃直愣愣看着自说自话的小太监。
她自然是记得的,她宫里每天送来的花多了去了,只是那日小太监随口说了一句花房新培育出的虞美人根茎干净,比以往的要好看不少。
她看着颜色不错也就随口夸了几句,没想到下午就送来好几株。
她虽是爱花,可平生最爱却是芍药,对旁的花卉也不过是凡凡。
原想着是花房的太监特意巴结自己,如今想来才是大错特错。
嫣妃死死盯着那人,眼神如果能杀人,想来那小太监已经死过无数次了。
“所以呢?本宫又如何能知道那是罂粟?便是送来了,那也是花房特意送来孝敬本宫的,与本宫何干?”
嫣妃再怎么迟钝也明白了,这明显就是针对贤妃和她设的一场局,而她早已经陷入局中,如今眼瞧着嫁祸贤妃是不成了,可皇后还有后手。
她定然是早就想好了的,不管是贤妃还是自己,必然有一个是要背黑锅的。
如今看来,皇后计划将一切都推给她。
可她又如何甘心被人公然陷害?
张德安呵呵一笑,“奴才知道娘娘自然是不愿意承认的,于是今日一早便派人秘密去搜查了您的寝宫。您猜猜看都发现了什么?”
一直跪在底下的芳雨紧咬着唇不敢抬头。
张德安拿出一个瓷白色的瓶子和一包药粉,“这便是从您那处搜来的罂粟粉,除了罂粟粉,还有一整瓶的离魂散,正是您和周婕妤用来陷害贤妃和毒害静秋阁的!”
嫣妃恶狠狠瞪着张德安,显然他们早已经安排了一切,可她强撑着不愿认输。
“信口雌黄,今日一早本宫不在宫中,如何不能是你栽赃陷害!”
张德安摇摇头,“娘娘严重了,奴才一个阉人,陷害您做什么?便是知道娘娘您定然是不愿意认罪的,只是您忘记了,静秋阁的周婕妤还在呢,她亲口承认了。”
张德安笑得一脸慈祥,“周婕妤亲口承认为了解除不祥传言特意假作有人毒害其后嫁祸贤妃之事。嫣妃娘娘,您就别再抵赖了吧。”
嫣妃心如死灰,他既然能搬出来周婕妤,必然是已经安排好了让周婕妤指认自己的戏码,便是她再多说些什么也是无用的。
嫣妃抬头看去,高台之上的皇后垂眸淡淡看着她,唇畔的笑带着若有似无的讥讽,似乎在讽刺她痴心妄想,片刻前得到了协理之权,片刻后就一败涂地。
她死死盯着皇后,面无表情。
“荒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本宫从未害过周婕妤,更不知道什么罂粟。今日被人陷害,是本宫技不如人。”
说罢,她笑了起来。
她生来明艳动人,便是如今面带愤恨,都像是一朵张扬怒放的玫瑰。
“不知皇后娘娘要如何处置本宫啊?”
沈宁微倒也不恼,如今嫣妃不过是败犬一条,再如何叫嚣也不过是最后的挣扎罢了。
“来人,嫣妃毒害后妃,谋害皇嗣,霍乱后宫,即刻起降为淑女,发落冷宫。”
这一场大戏兜兜转转最终落在了嫣妃身上。
在座的妃嫔静默不语,从吃惊到了然,只是感慨皇后手段果然了得。
不少人暗自观察着贤妃的动静。
贤妃一如往日,低垂着眉眼看着衣服上绣花纹路的图案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再也不敢有人轻看了她去,这人不声不响,不仅全身而退甚至获得了协理六宫之权,当真是不容小觑啊。
张德安笑眯眯道:“嫣妃......啊,不对,林淑女,走吧。”
林知岁一言不发看了皇后最后一眼,甩开宽大的袖袍,转身昂首挺胸得走出了凤仪殿的大门。
她身子窈窕,背挺得直直的,这一刻比往日每一次都气势逼人。
她不喜读书,觉得书本乏味,不爱骑射,认为骑射累人,可她从来都是武将之女。
武将出身的女儿,便是输了也要有风骨。
直到踏出凤仪宫的最后一步,林知岁回头看了看这座威仪高大的宫殿。
她沈宁微以为这样就能打败她么?
也太小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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