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谢见明怎么可能听不出陌如清这是吃味了。
他盯着对方的双眼，却只是沉默着，未解释一句，任由对方从一开始的底气十足到后来逐渐移开视线。
陌如清原本白皙的耳尖突然染上红晕，不明显却被谢见明眼尖地捕捉到了。
“陌如清，你发什么疯？”谢见明笑了出来，“人家小姑娘一路上都快被你们这群大冰块闷死了，还不允许我给别人解个冻啊？”
“况且，我同他人讲话，又与你陌如清有何干系？”
陌如清身子一顿，整个人的气场瞬间降了下来。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地板，手上攥着自己的衣服，皱痕越来越多，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可还未等气场缓和，房门突然被敲响。
“请问是寒星苑的陌宗主吗？我是天枢阁的弟子，奉沈盟主之命邀您参加今晚的晚宴，请您赏脸到场。”
“我会在门口等您，待您梳妆完成后带您前往宴会场地，劳烦您尽快。”
这下，二人都默契地没再深入这个话题。
只是，谢见明多了丝疑惑。
千仙盟哪来的盟主？不是一直都秉持着“宗门平等”的原则吗？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沈择良。
虽然他猜得到沈家的地位会因“群诛鬼沉岭”得到显著提升，甚至顶替掉原本的王家宗主。
但却没料到，沈择良的野心，比他想得还要大得多。
可眼下他不敢多问，只得将疑问埋进心里。
另一边，陌如清没什么好打扮的，他将沢寒剑挂在腰间，理了理束发的发带，便准备走出房门。见站在原地的谢见明没动，他放在门栏上的手顿住。
“还不跟上吗？”陌如清的声音让谢见明有些错愕。
他本就打算好了，陌如清要是去参加晚宴，他就偷翻天枢阁的墙。虽然自己对天枢阁的布局基本没什么了解，唯一能找到的地方也就只有沈清的住所，但是不影响他可以试试。
结果这人对自己真是固执得很，连参加沈择良的晚宴都要把他带上。
“你们这些掌门人才能参加的局，我就不去瞎凑热闹了吧。我等会儿去找封庭林他们玩去，不打扰你办公事。”
谢见明觉得自己的话术滴水不漏，既不暴露自己要逃走的想法，也装出一副替陌如清考虑的模样，这演技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但他还是低估了陌如清的固执程度。
对方见谢见明说不动，索性回身一拽，拉着对方的手直接打开了房门，正好对上天枢阁弟子惊诧的目光。
这下轮到谢见明脸红了。
偏偏陌如清还要火上浇油，对着那弟子道：“这是我亲信，手上有寒星苑的情报，劳烦让你家盟主通融通融。”
“哦哦，没问题，陌宗主。”那弟子也不敢多看，连连点头，便背过身去带路了。
其实被人拽着手腕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可能是和陌如清打架打多了，谢见明竟也开始逐渐习惯对方这种不容置疑的蛮横了。
果然是伪君子，道貌岸然的蛮人。谢见明腹诽着，手上却任由陌如清攥着。
弟子将他们带到湖边的桥口，朝他们行礼后便转身告辞。谢见明抬头往湖心一瞧，发现中间的亭子里挂着灯火，石凳上已坐了两个人。
陌如清自然也瞧见了，他回头朝谢见明道：“白纱盖好，别被认出来了。沈择良是个老狐狸，你的身份他定然会试探，到时你就以檀生的身份同我坐在一起，知道了吗？”
这种关键时刻，谢见明还是不至于掉链子，他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二人这才一前一后地顺着石桥走入湖心亭中。
“哟，如清来啦，这次替你姐来参加盟会啊？”沈择良举着玉杯，同身边的单望潮碰杯后一饮而下。
陌如清点头：“嗯，家姐今日感染风寒，不宜露面，请沈师叔见谅。”
“这什么话，你姐休息一段时日也好，不然哪天寒星苑是强盛了，结果宗主身子垮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本末倒置？”沈择良呵呵笑道，眼睛瞄向全程未开口的谢见明。
他坐直身子，脸稍稍朝前移：“这位是？”
“我姐的门生，姓檀，檀木的檀。”陌如清介绍得很简单，没什么赘述，滴水不漏。
一边的单望潮连忙附和：“早就听闻你姐带出很多好门生了，现在一看，果不其然，这檀公子虽然不露相貌，没穿宗服，但气质却是一等一的绝啊。”
谢见明和陌如清心里都门儿清，单望潮作为沈择良的盟友之一，自然话里也没藏着什么好事。
“他干的都是些探查工作，自然不穿宗服，没什么好夸赞的。”陌如清继续同二人周旋着，“不露相貌是他自己的习惯，你可以问他。”
谢见明接过话柄，压着自己原本的声线，垂首回答：“晚生幼时受灾，脸上有疤口，骇人得很。还是莫让各位大人瞧见这些罢。”
沈择良这才摩挲着下巴将探疑的视线收了回来。
不远处，熟悉的两道声线响起。
“爹！”
“阿爹！”
坐在亭中的四人转头便瞧见在石桥上的另外二人。
沈清走在前，背着蓝金弓，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额上的汗水被灯光照耀，来得很是匆忙。
而他身后，跟着的是单望潮的女儿单淑焕，她穿着华贵的裙衫，摇着蒲扇，朝单望潮挥手，笑意和沈清不相上下。
待两人走入湖心亭，单淑焕瞧见陌如清时，整个人都愣在原地，脸上蹭地一下升起红晕，眼神都变得不自然。
她看了好几眼后，才恋恋不舍地坐到单望潮的身边，但视线一直在陌如清身上打转，没有停下来过。
沈清也落座在沈择良身边，拿起茶壶给自己盛满了茶水，还顺便给单淑焕倒了一杯。
“谢谢沈哥。”单淑焕道完谢后，便端起茶杯开始喝起来，像是想借用喝茶来掩盖自己抑制不住的激动与欣喜。
沈择良看着人到齐了，也不再拖沓，举起杯子道：“开这场晚宴呢，就是为了给各位图个乐呵，洗刷一下盟会的紧张气。”
“毕竟这是沈清第一次代表我们天枢阁主持千仙盟大会，届时还请各位宗主多多关照，我先敬各位一杯。”
随即，他便一口饮尽杯中的美酒。
而沈清也学着父亲的模样，先是说了几句客套话，随后一饮而尽。
陌如清却自始至终没有抬起面前的杯子，他藏在石桌下的手，轻轻按住谢见明放在腿上有些焦躁不安的手，沉默却又让心安无比。
单淑焕见沈家父子如此，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向单望潮。只和女儿对视几秒就招架不住的单望潮，笑呵呵地开口道：“我家小女再过几年也可以继承我的衣钵了，现在敬各位一杯，还请各位日后也善待我家小女啊。”
说完，单淑焕迫不及待地举着茶杯，对着沈家父子说了几句客套话。轮到陌如清时，她小脸一红，羞涩得如四月桃花，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深呼吸好几下，才磕磕绊绊开口。
“往后，还请陌大哥、多多关照！”
“我敬你一杯！”
单淑焕一口饮尽杯中茶水，却因太过激动被狠狠呛到。单望潮连忙伸手去拍自家女儿的背，心疼写满了脸。沈清也开口关心，还贴心地递上干净的手帕。
尽管众人都围着单淑焕转，但陌如清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他和谢见明就单单只是坐在那，看上去真的只是给沈择良面子才来参加的。
单淑焕好些了后，却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难免有些许失望，但很快她就调整心态，装作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嘴。
这下，单望潮有些尴尬，一时竟不知该不该让陌如清回应。
但下一秒，谢见明却开口道：“抱歉，我家公子不善饮酒，不知小姐是否介意我家公子以茶代酒？”
单淑焕原本没注意到陌如清身边还坐着个谢见明的，但这话一出，她倒是把目光移向谢见明身上。
“你是谁？”她挑挑眉，眼睛微微眯起，探求意味无比明显。
陌如清却二话不说，直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后，他开口道：“若单淑焕日后需要关照，我会将单师叔的意思代为转达给我姐的。”
话里的毒箭显然已经快要摆到明面上，偏偏谢见明这个角色在这中间显得异常尴尬，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但单淑焕才不关心这么多，她见陌如清闭口不谈，转头问沈择良：“沈师叔，这人是谁？为什么坐在陌大哥的旁边？”
“淑焕啊，这是你嫦空姐的门生，姓檀。”沈择良的视线又转移回了谢见明身上，“也算是如清的好友吧？”
“自然。”陌如清点头应答。
单淑焕听完这话，瞪了谢见明一眼，随后想到什么鬼点子。
“既然是嫦空姐的门生，那是不是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呢？”少女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狡黠的笑意，“师叔，我想让这位檀兄陪我下两把棋局，可以吗？”
“淑焕，你这是作甚？”单望潮有些为难。
单淑焕却是很骄纵道：“毕竟这场晚宴本就是师叔举办给我们玩的，陌大哥喜静，沈哥不会下棋，我又玩不过你们二老，那我只能找这位檀兄陪我了呗。”
“我想檀兄不会拒绝我的吧。”
说完，她还朝谢见明眨了眨眼睛。
谢见明倒是有些意外，微微转头看了身边的陌如清一眼，瞧见对方有些不耐的神色，心里却暗暗做下决定。
“成啊，但是棋局没有赌注可不好玩，对吧？”
单淑焕看着谢见明从容不迫的姿态，眼里的野心烧得愈演愈烈：“当然，但是要求嘛，也不会太过分。”
“要是我赢了，我和你换位置。你赢了，另当别论。”
赌注这么小？谢见明有些意外，他以为单淑焕会再赌大一点的。
毕竟小时候都在同一个学堂里，对方那大小姐脾性以及对陌如清的迷恋，不瞎的人都看得出来。
现在看来，他也不用那么认真，让着点小姑娘也成。
沈择良没说话，倒是乐呵呵地指使沈清铺棋盘。沈清没推辞，不过一会儿就摆好了。单淑焕和谢见明入座后，对峙的火花顿时四溅。
陌如清看得眉头紧锁，手不自觉地抚上沢寒剑的剑柄。
但手背上兀地传来体温，陌如清抬头对上沈择良笑眯眯却充斥着危险的视线。
“如清啊，淑焕玩性大你也是知道的。更何况，檀公子是你姐姐的门生，又不是你门下的弟子，如此心疼作甚？”
“放宽心吧，让大家都瞧瞧，这寒星苑的弟子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那般精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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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千仙盟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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