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维心心念念的洛希尔，此时就在与他一墙之隔的02套房里。
“叩叩”。
门被敲响，而后被遥控着打开。
莱普一身正装，戴着曾被洛希尔评价为“不错，我很喜欢”的波洛领，佯装斯文地进门。
他反手把门关上，满意地感受室内的馥郁——较常用的花香清淡，比普通的果香宁静，是洛希尔睡前惯用的香氛。
莱普敏锐地解析出其中混杂的洛希尔的体香，不动声色地深深吸气。
他正等待得有些局促间，洛希尔说话了。
“你找我谈正事，空着手就来了？”
洛希尔斜靠在长塌上，丝毫没有起身迎接的自觉。
他先发制人、正中要害，散出浓重的压迫感，和姿态的慵懒叠加，仿佛古地球时代东方传说中法相毕露的狐妖。
“事涉机密，当然不能留下痕迹。”
莱普应答如流，洛希尔微微颔首，“嗯”一声，像是认可了他的解释。
“随意坐吧。”
“你只有半个星时的时间，或者……体现出足以让我为你付出更多时间的价值。”
出乎洛希尔意料的是，莱普并没有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而是厚着脸皮坐在洛希尔斜倚的长塌上。
深夜的密闭空间里，两个人的距离无限拉近。
莱普能看到洛希尔睡衣领口下小片的雪白肌肤，和秀美的脖颈弧度，连同皮肤下微微跳动、证明着某种鲜活的蓝紫色血管。
他沐浴在洛希尔的香气下，犹如接受圣洗的信徒。
这美妙的距离，有没有可能是一种默许？
他克制住自己更加接近的冲动，头脑疯狂运转着——如何搪塞过去，然后享受美妙的半个星时。
是的，莱普根本没有什么见鬼的域外文明的情报，他所知道的不过从叔叔嘴里泄出的只言片语。
好在，他还有基础的政治学素养。
他试图娓娓道来。
“联邦和帝国对峙了两百年，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大幅度推进和谈？这么急迫，必然是有第三方的外力，迫使这一情况出现……”
洛希尔无情打断：“博蒙特先生，我不需要推测性的陈述，说说你所掌握的那些……事实。”
尾音重重落下，直直敲在心虚的莱普心上。
“好吧……”
“等等。”
莱普正在绞尽脑汁地编造，又被洛希尔打断。
“你告诉我情报，目的是什么？”
“菲洛梅德的鸢尾下，不承无名之惠。”
以家族纹章为名的宣告，对于贵族而言，是不容置啄、无需解释的规则——这是莱普在他的交换生涯学到的重要的贵族礼俗。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敏锐、切要，甚至比以前更加不留情面。
莱普拒绝设想自己在洛希尔面前已无情面可言的情况：人活着，总还是需要一些虚幻的泡影维持心态。
他是骗不过洛希尔的，与其编造试探，不如和盘托出。
“我的诉求是，博蒙特和菲洛梅德的联合，”莱普停顿几秒，身体倾向洛希尔所在的位置，坦诚地对上洛希尔审视的目光，“我私心里期望是深度捆绑的全面联合，但更主要的是——政治上的相互扶持。”
“那么，请开始展示你的筹码吧。”
想明白的莱普直接扔出底牌：“两国关系复苏的下一步是，一个崭新的、真正的星域联合议会，我们需要夺取更多席位。”
所谓有关域外文明的情报，不过是引子，是莱普体现威胁所需的渲染，无关紧要。此刻真正有用的核心信息，在这里。
洛希尔一惊，大脑飞速运转，略微端正姿态，素白手指不自觉地磨上指间权戒。
虽然这些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却也有着近乎相当的分量。
这种集中全星域资源的联合……
“看起来，域外文明相当有威胁性了。”
“是的，而且——”莱普故作神秘地拉长语调，重重转折，“是对方主动与我们接触的。”
“理由是，他们的珍宝流落在我们星域。”
——在外交上相当具有侵略性的接触理由。
洛希尔重复道：“珍宝……”
细细品味，语气缱绻，如果不是染上凝重的面色、往常澄澈此刻却宛如深渊的紫眸，几乎像是情人的低语。
这样的洛希尔无疑是迷人的，起码莱普目不转睛。
如果世上有什么东西堪称珍宝，眼前的洛希尔当属其中。
“洛希尔……”莱普喃喃自语，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却突然想在此时此地呼唤洛希尔的名字。
微小的声音被空气贪污，没能被洛希尔接收。
或者说，他不在意，他习惯了对话中他人的走神。
他重新开启话题。
“虽然你诓了我，却也给了我相当的东西。接下来，我们来聊聊细节。”
“荣幸之至。”
热腾腾的雾气从茶杯里升起。
时隔多年，莱普再次见证洛希尔浸润着贵族调性的优雅茶艺。
电子屏的数字跳到十二时三十一分。
洛希尔慢悠悠地喝着他的茶。
“那么，再见吧，博蒙特先生。”
“再会，我的阁下。”
莱普对着洛希尔绅士一笑，而后走得干脆。
——哪怕他确实有回头的**。
博蒙特这样根基不稳的后起之秀和菲洛梅德这种庞然大物相比，微不足道，能够凭借一点先手消息获得洛希尔这样核心人物的口头承诺，已经算是成功。
毕竟，他们总能有别的渠道获取信息。
他心知肚明，这种口头约定不过是虚拟圈地，深层目的在于由此获得的道德资本——我和你提前做过约定，有什么好事，记得想起我。
-
02套房的光源只剩下一盏小夜灯，温馨地陪伴主人入眠，01套房却灯光大亮，迎接主人的来临。
“陛下。”
“陛下夜安。”
“陛下……”
“都出去，”略带压抑的声音打断了所有问候，带着冰冷的警告，“明早之前，无诏不得入内。”
驱赶了所有人之后，那高大威严的身影方才松懈下来，狼狈地靠在墙上，眉头紧锁，青筋暴起。
帝国的至高统治者——索伦·帕里奥洛格斯，正在狼狈对抗着精神空间内暴躁失控的精神体。
层叠的龙吟反复叠加，形成令人生厌的循环音浪，攻击着他的理智，撕裂他的意识，恍惚间，好像有另一个无形的存在在与他争夺灵魂的主动权……
该死的域外物质……
许是他的意识在争夺中已然落败，他竟然开始有余力记恨起意外的源起。
刚才和联邦元首进行了关于域外文明遗留物质的秘密会晤，他的精神体却受到域外物质的刺激，暴躁非常。
虫翅嗡鸣、复眼圆瞪、巢穴无际……
荒诞怪异的意象侵入，不知来处，侵蚀理智。
混沌，剧痛。
他强忍不适，借故提前离场，可飞船上配备的专业医疗舱却解决不了他的问题——需要科学院的进一步研究。
他不得不回到下榻的酒店，试图通过独处冷静。
也许这样的影响只是一种精神污染，阶段性的，熬一熬就过去了。
谁知，到了房间，他的症状却更加严重起来，精神体莫名地更加兴奋，原始的□□快要盖过理智，好像准备朝着某种目标进发。
他分明被精神体暴乱搞得将近五感皆失，却又无端地感受到某种极具吸引力的气息在指引。
它在找什么？
它要找什么！
无名的渴求撕扯着他，浓烈而无所寄托。
明明就在附近！
他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如是说。
去找，去找！
无形的命令操控了身体，索伦的身影在房间里徘徊，而后在墙边停住——这是气息最浓烈的地方。
那气息史无前例的浓烈，仿佛要找寻之物只有一墙之隔。
珍宝，珍宝！请安心地回归我们的怀抱！
混沌的意识兴高采烈地歌唱。
但是，很快地，它意识到了某种阻隔的存在。
阻隔？
击碎！
砰——砰——
失控外显的龙尾一甩，龙爪一拍，两声巨响后，装修豪华的内室满是烟尘。
号称全星域安全性最高的建筑材料，霎时间四分五裂，为帝国的统治者“让”出一条通往隔壁房间的通道。
失控的统治者越过隔壁套房的会客厅、走廊、旋转楼梯、空中花园……终于，到达了他的目的地：
隔壁套房的主卧——甜蜜气息的所在之处。
房门未关，他循着气味而去，然后看见此生再难忘怀的美景：层层叠叠的纱帐之中，华丽柔软的鹅绒之上，赫然躺着一个纤细清纯的美人。
在闯入者声势浩大的闯入中，他独自沉眠于这宁静安逸之所。
失去理智的闯入者无暇欣赏，他只想尽快接近他的，或者说，【祂们】的珍宝，以便确认状态。
索伦毫不客气地拨开纱帐，爬上床去，紧紧拥住床上的美人，接着就迎来激烈的反抗。
——被夜袭的正是刚送走莱普的洛希尔。
“啊……谁？！”
洛希尔在惊恐中精神体外显，尖锐的利爪携破空之势袭来。被控制意识的索伦反应迟钝，没能完全躲开，脖颈上多出几道流血的疤痕。
索伦也不是全无收获：他单手制住了洛希尔双手的手腕，将其牢牢压制在床头。
疼痛意外地唤起索伦残存的理性意识。
他压着对方的手腕，上身微微拉开距离，正想弄清楚状况，就被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大力扇在脸上——触感柔滑，袭来的浓烈香气又激起刚才操控他的古怪意识。
洛希尔本想着用更多疼痛激起对方的理智，不想竟弄巧成拙。
繁衍……繁衍……
种族需要繁衍！
失控的君主再次不管不顾地动作起来，试图接近苦寻的珍宝，完成族群的伟大使命。
洛希尔双手被对方的大掌禁锢，狐尾被冷硬的龙尾压住，急急喘着气，却挣脱不了束缚。
黑暗中，对方强健的、带着陌生气息的身躯覆在他的上方，狂热的鼻息落在他的脖颈上，不断向下，不知在嗅闻什么，牙齿时时磕上皮肉，带来细密的痛感。
黑暗中，被陌生的人这样极具狎弄意味地接近，惊得洛希尔眼里泛起泪花，身躯颤栗不止，像是被困在玻璃罐里无助乱飞的蝴蝶。
洛希尔想要用精神力触发光脑的求救功能，却被对方的精神力拦下。
“嗯……”
丝绸睡衫的纽扣散开，狂热的吐息沿着脖颈向下，一只手若有若无地触碰到敏.感娇嫩之处。
眼看事态将朝更加恶性的方向演变，洛希尔不得不动用最后的手段。他凝神蓄力，紫眸中似有星河涌动，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只留下一道飘渺的命令：
“停下。”
无形的声波层层回荡，眼前的闯入者直接陷入昏迷；另一个星域，无数双复眼在黑夜中睁开，浓稠的黑暗中流淌着兴奋。
祂们说：“妈妈……这是「母亲」的声音！”
细细感受后，那兴奋转为强压的狂躁。
失落已久的珍宝啊，谁敢惹你不悦？
祂们磨着蠊刃与蛰针：待找到你，你的子民将为你所向披靡。
强撑着确认了闯入者彻底丧失意识、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动作，消耗过度的洛希尔放下心来，随即也陷入昏迷。
-
“陛下？”
翌日清晨，索伦的侍从官维克小心翼翼地进了房门，就看见满地狼藉。确认了索伦不在房间后，他连忙找到伊维，要求近卫军的介入。
“是不是有人闯入，袭击了陛下？”
虽然陛下是星域顶尖的强者，常人难以伤及分毫，但是昨晚状态明显不对，万一……
对方忧心忡忡，伊维内心微妙。
他看着地上一块带有龙爪印的墙壁残骸，和烟尘的走向，给出了令在场之人始料未及的答案：
“不，恰恰相反，从这里的痕迹看，陛下……才是闯入者。”
他当机立断，马上下达命令：
“马上封锁现场，一点消息都不能漏出去！”
“去查，陛下隔壁套房昨晚是谁在住？”
“把皇家医疗团队带到帝都酒店来，做隐秘一点，不要引起注意。”
……
守候在套房外围的近卫军接受到专用光脑上的命令后，马上行动起来。
“现在，来一队人跟我上楼。”
他们循着烟尘的痕迹，小心翼翼地走过长长的路，到达隔壁套房的主卧。
事发现场，终于呈现在他们眼前。
感觉狐尾抽脸实则是奖励[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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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密闭的酒店房间能发生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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