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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坦诚合作

未及六日,南定镇发生的事便插翅一般飞遍了整个江湖。

刘拥身死,令曾遭受其迫害或牵连之人拍手称快。结盟之期在即,无极门势力削弱无疑是个好消息。

更令人沉痛的是,近半年来各派弟子离奇失踪的迷雾终于撕开一角,当一具具尸骸被带回时,愤怒席卷了所有人。

结盟之事被仓促提前,定于半月之后的七月初四。

一时间,通往威龙山庄的各条官道上,快马扬尘,人影如织。

又过两日,一封来自威龙山庄庄主岳朝观的密信送到了聿衍手中。

信笺展开,前半篇絮叨着寻得了奇药,研究出一套改善他体弱之新法,字里行间皆是拳拳关切。更严令其务必于下月初一前赶回。以免错失药性最佳之期。

然而,信末笔锋陡转:“……归途险恶,切记,务请燕前辈寸步不离,护你周全。”

聿衍看完,指尖一弹,信纸便轻飘飘地飞向房中角落抱刀而坐的燕雄手中。

“喏,燕大哥,重点在最后。”

前面万般关切皆是虚晃,最后一句才是真章。

要他聿衍携“天下第一刀”燕雄,于结盟会前赶至威龙山庄。

用意昭然若揭:借燕雄声势为结盟大会镇场,令心怀叵测之徒投鼠忌器。

关于第一刀在聿衍身边这件事并非秘密,不过这件事没有大范围传开,知情者皆默契地三缄其口。

毕竟,当那刀真正出鞘之时,无需名号,江湖上有点眼力的,自然认得那毁天灭地的刀意从何而来。

信纸在燕雄面前,他眼皮都不抬。

聿衍毫不意外,从容提笔,写了两封信,交给一旁的少赫。

“此信,你亲手交予岳师父,旁人我不放心。另一封,送回去。”

蒲方鸿那日按计划围攻武堂得手,立刻率众驰援聿衍。有众多豪杰出手,燕雄在,局面瞬间逆转并一面倒。

可惜这次还是不能一网打尽,只擒住四个杀手,最后还是让为首的杀手逃了。

当时四个杀手发觉局势不对,被擒后当即咬破口中毒囊,若非燕雄及时卸下一名杀手的下颚留下其性命,差点功亏一篑,断了线索。

这次比武,是蒲方鸿以聿衍名义号召附近侠士,目的是为剪除纠缠聿衍的一众无极门武堂中人。

除了普通练家子在酒楼严防死守,不参与围攻计划外,汇聚了十数位江湖好手,其中不乏各派子弟,也有江湖游侠。

当得知地洞数人惨死,江湖竟存在一股不知名的隐秘暗杀组织潜伏,手段残忍且极可能与各派弟子失踪案有关,众人无不义愤填膺。

半数以上的人主动请缨,要亲自押送活口与尸骸至威龙山庄,揭露此等滔天罪行。

无论他们是真心为江湖除害,抑或是借此扬名立万都不重要。

此迅一旦传开,江湖肃清之风必将更炽,结盟之势亦将更稳固。

大队人马离开时,蒲方鸿众望所归,被推举为主事人统领全局。

而晏清,则在榻上整整昏迷了三日,又躺了两天,才勉强能下床走动。

醒来后得知杀手下场,还以为在做梦。

过往也曾有人出手援救,但结果非死即逃,这一次,竟如此简单?

杀手首领虽逃,在燕雄重伤之下短期内必难兴风作浪,但终究还是留下了祸患。紧绷的弦稍松却也不能掉以轻心,难保没有新的一批人杀来。

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在聿衍身边,确实有望彻底摆脱追杀。

能下床后,她被酒楼伙计告知需要每日午时药浴半个时辰,说是聿衍的吩咐。

只两日,药浴效果立竿见影,身子恢复迅速,大概是亏空过甚的底子如同久逢甘霖。

只是药力强劲,泡了几次后饥饿感如影随形,导致晏清一天至少跑灶房六七趟。

除了伙夫何九,就她跑灶房最勤快,一来二去,很快就跟伙夫何九混熟。

这日她药浴毕,腹中雷鸣,轻门熟路摸进灶房,不巧何九家中有事外出。不过没关系,跟何九熟了之后他总会偷偷给她留些干粮点心,以备她来时碰不到人也有东西吃。

刚踏进灶房,却见一个身披丧服的男人翻出何九留的那碟酱牛肉和一盘包子,堂而皇之地端走。

晏清望着,欲言又止,人家目视前方,直接从她旁边经过。

问酒楼伙计,说何九戌时才回。

被人截了胡,晏清悻悻然坐在大堂,只盼着他能尽快事了提前赶回给她开个小灶。

聿衍对她的吃穿用度极是大方,有一晚他被一个年轻男子拖至房门口,正好撞见她觅食无功而返,还回房将自己的那份精致糕点投喂于她。

在他的授意下,酒楼予她许多方便。

只是泡完药浴后那股慵懒劲儿上来,晏清再饿,也懒得动弹。只叫了一壶粗茶,用腰中小袋新晒的草籽缓解。

手里抓着一把草籽,像嗑瓜子一样,就着茶水一次几粒慢慢嚼。

此刻的酒楼并无其他外来客,整个大堂只有身穿丧服的男人和她,各据一隅。

瞥见隔着三桌远的男人一口酱牛肉,一口老酒,尤其多日来吃好喝好,晏清只觉嘴里的草籽愈发没味。

如今留在酒楼的江湖人不多,身穿丧服的男人是其中一个。

寻常人家守丧哪会像他这般穿着丧服到处晃,平时也不见他面有哀戚,反倒时常畅笑,十分违和。

听别人叫他白灯笼,名字跟人一样,都好生奇怪。

自从醒来后,留下的江湖之人明里暗里都来她跟前套话,能说的她都说了,可这些人总想从她嘴里撬出点别的,不胜其扰,能避则避。

这个白灯笼也来问过,但不像其他人三天两头的试探,他只问过一次,见她摇头道不知便再也没问过。

两人甚至多次擦肩而过他都不曾分给她一个眼神,所以晏清这次也没有刻意避开他。

白灯笼自然看见晏清时不时“毫不刻意”飘来的眼神,尤其一声又一声,刻意拉长的叹息。

“有话就说。”白灯笼道。

晏清指尖转着手中空杯,这已经是她第二壶茶水下肚:“那些菜,是何九留给我的。”

对于她不委婉,甚至可以说相当直白的控诉,白灯笼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上一个试图从白某盘中夺食之人,坟头草已有三尺高了。”

晏清倒扣茶杯:“……打扰了。”

一顿饭还恐吓上了,行,惹不起她躲得起。

麻利将草籽袋重新系回腰间,拍拍屁股走人。

刚拐过廊角,突然窜出一个身影,晏清避让,谁料人家猛地将她拽到暗处蹲下。

此人拉着她指向大堂方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胆子忒肥!竟敢顶撞那煞星,这人邪门得很,得罪了他日后有你苦头吃!要不要我罩你?”

晏清:“?”

“蒲师兄夸你有几分本事,但初入江湖,没个明白人指点容易栽跟头。我跟你说——”这是个年轻男子,他滔滔不绝道,“白灯笼,阴晴不定,杀人不眨眼。只要见他披麻戴孝就躲远点,最好连话都别说,不然不是被他活活气死,也会被记恨上,然后寻个由头……”

年轻男子抬手作刀,在脖颈从左往右比划:“咔嚓!命就没了。”

晏清慢慢抽回被他扯着的手臂:“多谢告知,心领了,我不需要帮忙。”

年轻男子还想继续拉她,被晏清躲过去,他冲她背影急道:“我叫秦知淮,乃聿师兄同门青剑派弟子,我很靠谱的!”

此人晏清有印象,是她醒后才住进酒楼的,好像是来给聿衍送信的,曾见他被燕雄拎小鸡似的赶出聿衍房中几回。

唯一一次见到聿衍的那晚,就是这个年轻人拉着他出来。

这个小小插曲她并未放在心上,白灯笼如何更与她无关。

近日闲暇时细细琢磨南定发生的事,这一想,品出不少东西。

那日聿衍特意邀她出行,他俩都是钓鱼的钩子。比起无极门的人,从聿衍的反应来看,他好像更在意那些杀手。

而且,当时聿衍的师兄离开,放任一个“体弱”之人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一块,这么明显的给无极门下套,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所以,明知处境危险,他师兄仍刻意离开独留她在亭中,未必没有试探她身手的心思。

这一趟可谓一石三鸟。

按道理此事了结,那些江湖人没必要还留在酒楼,可如今包括送信的年轻人在内,酒楼共有四个江湖人。

其他三人以查看南定镇是否还存有与地洞一事相关的线索为由停留,还道能留下照看聿衍一二。

虽不喜与心思深沉的江湖人打交道,但别人有意无意来回试探,晏清又怎会将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每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夜巡之时,如她所料,这四人果然有问题。

晏清有心想找聿衍,然而这位少爷却成了香饽饽。隔三差五,这四人分拨去他房中畅谈,每一次,都有一两个时辰。

她观察了许久,有一次掐准时机见缝插针,却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酒楼管家拦下,笑着让她试吃药膳。片刻功夫,又被别人抢先进了他房中。后来再想见聿衍,总被人搅浑,根本排不上号。

这次晏清又来蹲守,才等了不到一刻钟,那个叫秦知淮的年轻男子又凑了上来。

“你这样抢不过他们的,他们正同聿师兄论道,没个把时辰出不来,要不要我帮你递个话?”

晏清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两人的距离:“那多谢秦少侠了。”

“好说!包在我身上!”秦知淮拍着胸脯,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晏清心道果然如此:“何事?”

“后天,后天你跟我打一场。”秦知淮两眼放光,跃跃欲试道。

晏清:“……我不曾习武,恕难从命。”

“不可能!”秦知淮斩钉截铁,“蒲师兄从不轻易夸人!他既认可你,必有过人之处!况且能跟在我聿师兄身边的岂是庸辈?若非聿师兄拦着,送信来那日我便要与你切磋一番!不过也没关系,忍了这么多天也不差这一天。聿师兄说你后日可以,那就后日!期待你我的后日之约。”

说完都不给她再次拒绝的机会,直接猛拍聿衍房门大声叫喊:“聿师兄,聿师兄,外面有人找!”说完转头对她挤眉弄眼,“话已给你带到,记得你我后日之约。”

然后脚底抹油,跑得比兔子还快,飞速离开此地。

晏清额角青筋微跳。

没多久有人开门,是个肌肉横生的年轻男人。开门时年轻男人气势汹汹的模样将她吓退了一步。

年轻男人也没说什么,大步越过她就走,随后又有一个颇有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从房内走了出来,目光在晏清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与不悦。

晏清给两人让路,垂眸看地,无视中年男人的目光。

“进来。”聿衍声音略显虚弱,说话间还轻咳两声。

晏清闪身入内,依样将门带上,走到他跟前。

只见聿衍半倚床头,锦被拥身,面色略显苍白,一副久病初愈的模样。

这病弱姿态,似曾相识。

“古人云久卧如沉舟,伤气,公子再这般沉舟下去,怕是要假戏成真了。”

晏清话音刚落,聿衍已经掀被下床,一改之前虚弱姿态,身姿挺拔如松。

果然又在演。

“你道理还不少。”聿衍舒展了下筋骨,踱步至桌边,拎起茶壶倒了半杯,低头抿了一口就皱着眉放下,然后起身,站定,双臂微展。

晏清看着他这仿佛等人伺候更衣的架势,一时不解。

“公子这是?”

聿衍微微偏头,几丝乌发垂落,勾勒着那半张绝美侧颜越发精致,语气理所当然道:“过来更衣。”

晏清静默一瞬,从旁边木施上取下那件繁复的衣袍。抖开,对着那层层叠叠的系带和袖口研究半天,好不容易将两只袖子套在聿衍手臂,便卡住了。

“……不会,要不你自己来?”

这锦袍结构对她如同天书。

“你每次说‘不’时倒是格外理直气壮。”聿衍道。

晏清摊了摊手:“公子锦衣华服金贵非凡,小的没穿过,确实不会。”

聿衍不再为难,自己动手,慢条斯理地将衣带一层层系好,动作优雅流畅:“我们今晚启程去无垢谷。”

“无垢谷?那个专出悬壶济世圣手之地?公子要带我求医?”晏清提醒,“此地路程遥远,中途耽搁,恐怕公子不能如约赶到威龙山庄。”

对于晏清为何知道他需在期限内抵达威龙山庄一事,聿衍眉梢微挑:“又路过了?”

晏清:“……”

不在意他言语之下对她半夜偷听的戏谑,晏清面不改色道:“秦少侠已到五日,不知公子可有其他收获?”

那唯一活口被押走,她不信聿衍没有后续动作。

聿衍自然知晓她问什么,他整理好衣襟,拿来铜镜,又重新坐下:“束发可会?”

晏清绕到他身后,看着眼前如瀑乌黑青丝:“只会最简单的那种。”

待聿衍轻嗯一声,她才上手,动作略显生疏地梳理。

“知淮送来的信中提及师兄他们即将到达威龙山庄时,所有人突然中毒,毒发身亡三人,其中包括那个杀手。”聿衍一说,晏清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这条线索还是断了。”

聿衍通过铜镜看她:“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又在试探她,晏清果断道:“押送之人中有内鬼。”

“哦?”聿衍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为什么你不认为是逃脱的那个杀手灭的口?”

“因为多此一举。”晏清继续手上的动作,“杀手自裁果决,必是死士。就算要灭口,何须对押送众人一并下手?徒增风险,引人注目。况且我并不觉得杀手还有闲心去杀除了目标以外的人。当然了,被视为挡路者的不算。”

“说得不错,”聿衍接道,“两次交手,他们对你的杀心从无迟疑。你并未习武,一个普通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能让此等高手追杀至此?”

感知到聿衍探究的目光,晏清专心束发,眼睛不曾挪开半分:“这个我也想知道。”

“真不知道?还是晏护卫故意隐瞒?”

晏清面不改色:“若是公子查到,不妨也告知我一声,好共商对策。”

对于这个回答,聿衍一笑置之。他知道,就算追问,她也不会说,于是聿衍又绕回原来的话题。

“内鬼,又怎么说?”

晏清一只手挽发,另一只手越过桌上精致繁复的各类玉冠,犹豫着拿玉冠旁边各色发带中的哪一根,一边挑选一边道:“公子受伤正需休养,却日日被叨扰,你身边的那位高手大侠没少拦人,他们即便有顾忌,也还是各种借口要见你。如此急切,若非心里有鬼,岂敢这般放肆?”

聿衍颔首:“有理,继续。”

“大概他们各自都有见不得人的事,生怕被查到蛛丝马迹,便传讯给押送队伍中的同伙,抢先下手,永绝后患。对所有人下手,调查起来比单一目标麻烦,也能为他们处理此事拖延时间。”

晏清最后选了条红发带,在聿衍颈后比了比,那抹红正与身上玄色锦袍辉映。

聿衍唇角微弯:“见不得人的事,比如呢?”

明知故问,晏清内心翻了个白眼:“比如公子曾‘无意’向另外三人透露白灯笼与无极门有纠葛,暗示其立场可疑。”

回想起第一次夜巡,她记得那对师叔侄在争辩。

“还有那对师叔侄,老的看似敦厚,总劝小的离开是非地,实则言语间总在‘不经意’透露公子行踪细节。小的血气方刚,自诩正义却毫无主见,如今对公子满腹怨怼,已存加害之心。若师侄是把刀,握刀的,是那看似无害的师叔。”

晏清手下绾好最后一个结,退后半步:“至于秦少侠……他夜夜放飞鸽,信鸽去向不明。他在监视公子的一举一动。”

聿衍对着铜镜看了看束好的发髻,还算满意,转过身来,眼中兴味更浓:“看来晏护卫这几晚收获不少,再说说,还有什么?”

晏清略一沉吟。

以身作饵那日,少赫始终不见踪影,想必是另有安排,不知是否跟杀手有关,若是聿衍私事,她也不好冒然提及。

“昨夜公子‘不慎’透露两日后将启程前往威龙山庄,方才离开的那对师叔侄,是来确认行程的吧?”

她隐约听到了“廿九”“动身”等词。

“公子方才矢口否认,他们生性多疑,宁可信其有,必会提前部署。再者,”晏清目光扫过屋内角落的药罐,“公子素日用药谨慎,屋中存放的药如今只剩五副,恰好够两日之用。少赫少侠不在,又不能轻易假手他人,我肯定不在公子选择范围,能取药的就只有那位高手大侠了。综上所述,无论公子作何打算,这两日内,高手大侠必会亲自出门取药。那时,便是他们动手的良机。”

说了这许多,晏清喉间微干。

聿衍仿佛看穿,适时递过半杯茶:“凉了,味道不怎么样,勉强润喉。”

晏清也不客气,一饮而尽,接着道:“秦少侠性子率直,想找我比试是真。他到此数日,偏在我与白灯笼照面后才凑上来仗义执言,还听公子之言,与我约架后日,时机未免太巧。公子连白灯笼会去灶房顺手牵羊都能提前知晓,唯一的解释是——支走何九本就是公子手笔,甚至,还特意‘提点’了白灯笼。”

聿衍轻笑:“你怎知这不是巧合?”

晏清回以平静目光:“世上巧合万千,但桩桩件件都指向同一处时,便不是巧合。”

白灯笼进灶房目标明确,直奔何九藏食之处,说明他也在暗中观察她。

一个不怎么进灶房的人在她必去的时间,当着她面拿走她的东西,摆明了是故意。

若非聿衍说了什么,白灯笼未必会做此等无聊之事。

“精彩!”聿衍抚掌,笑意染上眼梢,“这方病榻,多日来堆满了虚话,晏护卫这番话逻辑清晰,很完整也很细致,本公子闭门不出还得你夸赞,听起来倒是令人心情愉悦。”

晏清:“……” 算计是夸赞?她好像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求保命,自然知无不言。既合作当有诚意。此番,可还令公子满意?”

“晏护卫聪慧。”聿衍第一次见她这般谦逊,颇觉有趣,“你心思之缜密,观察之细致,倒让我愈发好奇你的过往了。”

晏清道:“平头小百姓而已,公子不必挂心。”

这话当然糊弄不了聿衍,他也不打算追问,只道:“前路艰险确是不假,但眼下,解决你的眩晕之症更要紧。”

晏清不置可否:“今夜何时动身?”

聿衍却答非所问,指尖轻叩桌面,悠然道:“听知淮说,巷尾那马夫养了几匹好马,膘肥体壮,毛色油亮,神骏非凡。可惜啊,本公子竟无缘一试。” 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

晏清瞬间了然:“行,我去安排。”

具体怎么做聿衍不管,晏清离开前抬手就送出一张银票,任她发挥。

看清票面数额的刹那,饶是晏清有所准备,也忍不住眼皮一跳。

……当真是壕无人性。

在晏清离去后,聿衍也随之迈出房门。

酒楼众人见卧床多日的贵人终于现身,只要碰见他,皆道其面色红润,精神见好,连连恭喜。

聿衍听了似乎心情极佳,大手一挥,竟招呼了四五个小厮,从街头巷尾搜罗来各色美食珍馐,流水般摆满了大堂所有桌案。

美其名曰:暮色醉人,心绪畅然,庆贺自己终于摆脱病榻,重见天光!

酒楼上下自是欢天喜地,白蹭一顿盛宴。

唯有江湖四人,只觉事出反常必有妖,在推杯换盏的热闹下,心思各异。

然而整整一晚,聿衍似乎全然沉浸在市井乐趣之中,兴致勃勃地与酒楼伙计们谈天说地,与平日那副病弱贵公子沉迷玩乐的做派别无二致。

渐渐地,有人耐不住性子,注意力悄然转移到了同样在角落与几个小厮相谈甚欢的晏清身上。

她素来不喜与他们攀谈,甚至避之不及,此刻却与几个小厮聊得热络?

尤其留意到她偶尔压低声音、眼神飘忽地窃窃私语的模样,即便极力掩饰,又如何能逃过他们这些老江湖的眼睛?

果然,酒过三巡,便见她与一个小厮前后脚,借着添酒的由头,悄悄溜出了喧闹的大堂。

片刻后,一道身影也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角落里的暗流涌动,丝毫未影响主桌上的热闹。

聿衍仿佛全然未觉,正绘声绘色地向围坐的伙计们描述着北国冬日里玉树琼枝的奇景、南疆丹霞映照云海的壮阔,还有那江湖剑客为红颜一怒,剑气纵横,生生劈断半座山崖的传奇……故事跌宕起伏,比茶馆里最好的说书先生还要引人入胜,引得众人惊叹连连,如痴如醉。

这些生于斯长于斯的伙计,从未踏出过这方小镇,对聿衍口中那些撼天动地的奇景异闻,既向往又难以置信。

唯有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计,借着酒意拍案而起,豪言壮语将来定要走遍公子所说的每一处奇妙之地!

气氛正酣,一位年长的伙计嗤笑出声,兜头一盆冷水浇下:“生计尚且艰难,何谈游历山川?要有那本事,再夸海口不迟!”

此言一出,小伙计脸上兴奋的红晕瞬间褪去,眼神中的火焰挣扎着,却难掩黯淡。

虽是大实话,却戳破了少年人刚刚鼓起的勇气。

“明日不行,便后日!后日不行,便再后日!”小伙计梗着脖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倔强的狠劲,“终有一日,我也要像公子一样,看遍天下最美的景,喝尽天下最好的酒!”

这带着稚气的豪言,引来一阵沉寂,这时聿衍一句“说得好”,清脆的掌声响起。

紧接着,掌声如星火燎原,渐次响起,最终汇成一片响亮的雷鸣!

连那泼冷水的长者,看着小伙计眼中重新燃起的、虽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光,最终也只是狠狠灌了一大口酒,不再言语,脸上竟也慢慢浮起一丝久违的、属于年轻时的畅快笑意。

谁人不曾年少轻狂?快活一日,便是一日!

渐渐地,他也放开了,说起那些压在心底多年、不敢想更不敢说的念头,加入了这场关于远方和梦想的、有些荒诞却又无比真诚的高谈阔论。

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因一位贵公子心血来潮的慷慨,因市井小民压抑许久的渴望,竟碰撞出几分快意恩仇的江湖气。

觥筹交错,笑语喧阗。

这份喧嚣中的快意,或许只有那几个心怀鬼胎之人无法真正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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