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突如其来的志愿活动，养老院上下开始忙活起来。
苏珊她们房间还好，看起来还算整洁。护工只是进来，逡巡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违.禁.品，就转身离开了。
她还要忙着清洁。
其它一些情况糟糕的老人，被强行带去洗澡，乱糟糟的房间，也重新整理清洁，打扫干净，房间焕然一新，排泄物难闻的臭味，变成了淡淡的洗洁剂的味道。
有些身体脆弱的老人，特指呼吸道，却也因此受到了刺激，难受地咳嗽起来，但这毕竟只是养老院，而不是医院。那就咳到停止为止。反正，他们年轻时也总是这样吧，罔顾年轻人的处境，满嘴心理脆弱，垮掉的一代，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时代的辉煌，嘲笑地看着年轻人在泥潭里绝望挣扎。
如今怎么不继续享受下去呢？是不堪重负的子女终于无法承受夜以继日的折磨了吗？除了某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小姐们，底层人的一生总该被折磨的。区别只是早和晚，竟然只是到晚年才受到一些委屈，那还有什么不满的？
有限的护工，在十几个房间里忙来忙去，心里的不满已经到达了顶端，还有些新来的老人在那趾高气昂地指指点点，年轻人手里的动作也越发粗鲁起来。
“呀！说什么呢？老头子……”
争吵声此起彼伏，到最后就变成微弱的呻.吟，仿佛将弱肉强食体现得淋漓尽致。社会就是这样，既然人都被抛弃了，就乖乖安分地度过晚年不好吗？
既然受不了，就体面一点啊。
但不能是今天就是了。
“起来，换衣服了！”
一件件崭新衣服被扔到了苏珊她们的床上，一直躺在床上，身体机能会退化，慢慢的就起不来了，就像皮肉融化了，粘在了被褥上，床褥疮是糟糕的噩梦，也是护工们最厌烦的事情。
横行霸道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们，进了养老院才学会了伏低做小，谨小慎微，但到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钱啊，还是钱。
护工们一边不耐烦地给行动不便的老人换衣服，门口敞开着，没有任何**可言，有什么好看的呢，到了年老了，身材变样，就只剩下一坨软绵干瘪的肉，看着就让人直犯恶心，要是身上再长点什么皮癣脓疮，那就更加灾难了。
她们一边毫不在意地聊着天，对于已经开始死亡倒计时的老人来说，还有什么将来可言呢？但她们总还是要活着的啊，这无关男女，有善的地方，就有恶。或许，她们在回家路上，遇上流浪猫，也会很有爱心地买些零食投喂，面对不公的待遇，也会团结起来，共同抗争。却也不妨碍她们为了生计，满腹怨言。
苟延残喘是人性，恶言相向是人性，像野狗一样，互相伤害，才能获取一点呼吸的空间，这又是谁的错呢？
“什么志愿服务，也只是拍拍照，装装样子，真要那些高中生端屎端尿，擦拭身体，恐怕就要尖叫着跑开了吧。”
能在这里留下来的护士，别的不说，都有一股力气，小小的身体里，蕴含着那样的力量，为了讨生活，总是要把各种委屈吞下，将凶狠刻在骨子里，否则就会像躺在这里的老人这样，连吃残渣都要看人脸色。
护士们看着死气沉沉的老人们，心里毫无波澜，如果会联想到自己的将来，或者年迈的父母的话，她们也不会在这里干那么久了，正是为了不落到这样的地步，才拼命地工作，工作，工作。照这样下去，能不能活到躺在床上，听着死亡倒计时的声音，那还说不定呢。
真能这样无痛死去，那可真是太好了。
或许在上班的路上，或许就在上班的时候，或许在狭窄的出租屋里，就那样，像断电的机器人，倒在地上，彻底报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小的国家，底色似乎是疯狂的，试过了所有的办法，却也没招了，人就疯了，有些是沉默地发疯，有些是歇斯底里地发疯，新罗国或许就是后者吧。
可要是有谁站出来，宣布要与财阀为敌，同仇敌忾的人又开始犹豫退缩了，这无关勇敢，但人总是要活的。
这不还是能活下去吗？所以，有什么好抱怨的。
“估计又是为了每周服务时长吧，就城野高中那个。”比起攀附权贵、只想着怎么出头的院长，护工们显然知道得更多，虽说因为未成年保护法案，具体案件细节是不会被公开的，但总会有媒体记者挖掘其中的细节，更别说，受害者家属跪在青瓦台、哭求着重新审理的新闻都登上了电视台。
“大概是吧，听说自殺小孩的爸妈，还在那里跪着，那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两人死在那里，结果也不会有所改变，看，罪魁祸首，甚至像赶作业一样，压着点，让一群人陪着他们来做志愿服务，只是一通电话，就让她们上下忙活。
社会服务令。听着都觉得可笑。
原来祂们把这当做是惩罚。
像她们这样的底层，天天做这样的脏活累活，被惩罚是理所当然的，却也不见得变得善良正义，像那样天生邪恶的霸*者，又怎么会改过自新？
这样把戏，甚至都欺骗不了旁观者，不过是特权之下的遮羞布。
上层都烂透了，这个国家才会一直这样半死不活，但又能怎么办呢？看吧看吧，这就是在地狱生孩子的结果。有本事的人，早就离开这炼狱，开启新生去了。
自己都没逃离炼狱，谈什么给孩子幸福的将来？那都是活该。
真那么疼爱孩子的话，祂们还哭什么求什么？直接动手啊！
不过，后面的话，护士没有说出口，只是又打量了一下下午要用作.爱心表演的“道具”——头发花白的女人们，沉默地坐在床上，干瘪的身躯佝偻着，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机，只剩下苍老的躯壳。
“好了，别塌着脸了，下午就能出去晒晒太阳咯，开心一点吧，老婆婆。”
说着，护士拉开了窗帘。
柔和的阳光落在昏暗的房间里，刺痛了众人的眼睛，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看着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似乎也恢复了些许生气。有时候，她们需要的，也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东西。
一直重复播放的电视剧，又发出那样声嘶力竭的声音。
“难道，我的元珠就该死吗？”
变调的声音，把护士们都吓了一跳，干脆关掉了电视，但是，老旧的电视总是不听使唤，电视机里画面变来变去。
“人呢，都跑哪里去了，快来出来帮忙！”
直到走廊里传来管理人的声音，护士们也顾不上什么破电视了，连忙跑了出去。
苏珊看着窗外飞过的鸟儿。
电视机的电视剧好像换了一部，变调的声音模糊不清，“……一定……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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