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的冬天阳光明媚,但空气依旧是彻骨的冷,温度并不比黎城高得了多少,一行人于上午九点准时抵达被审计单位。
这次的被审计单位叫温衡科技责任有限公司,是一家上市国企,福利待遇在全国数一数二,这次给几人准备的会议厅也是摆满了零食水果。
众人一个接一个的走进来,身上的寒气还未消散,一个个摆出来电脑,颇有种商务人士,社会精英的意味。
邱清野坐在椅子上,轻抿保温杯里的热水,眼镜上腾起了雾气,把视线遮的严严实实。
室内空调呼呼的吹着,没一会儿就暖和起来,气氛也从迟钝缄默中抽离,开工的一整个上午略显懒散,没有经理的办公十分惬意,时不时传来低声调笑声。
宁倾洲多次想和邱清野搭话,但一看他一丝不苟盯着屏幕的样子只好作罢。
考虑到宁倾洲非经管专业,分给他的底稿科目难度也并不算高,将近一个上午,他就做了个大差不差。
他揉了揉僵硬的肩颈,后靠在椅背上,划开了手机。
李鑫洋:洲子,我靠,我爸非让我去他公司实习,我他妈以为去北京总部,结果你猜我爸说啥?
池猫:?
李鑫洋:说我这水平去了总部给他找麻烦,让我去分公司,你猜我去哪儿?
池猫:废话真多。
李鑫洋:青州,等着欢迎你爸爸吧。
池猫:滚。
李鑫洋:我要吃海鲜,你安排,我卡还被我爸停着呢。
池猫:事儿真多。
“倾洲忙完了?忙完了去帮黎清老师抽凭吧。”突如其来的响亮声音顿时让整个办公厅都安静了。
宁倾洲抬头,看见韩竞瑄两手虚撑在桌子上盯着他,结合刚才的语气,她的情绪显而易见。
宁倾洲识时务地放下手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老师,还没有忙完。”
周思语和于倩闻声也心虚地把手机扣起来。
韩竞瑄这才坐下,深吸一口气,像受了很大气似的平复了一下心情,“我们往年的实习生还是挺忙的,基本上没什么空闲时间,咱们这次时间也紧张,你们也抓紧,不要耽误进度。”
几人连连点头。
饭点,楼外早已是人山人海,员工从各个楼里走出来,乌泱泱的全都往食堂方向涌去。
宁倾洲今早来的时候观察了公司各个大楼的位置,带着邱清野抄近道,趁着还没人多少人排队就站在了食堂门口。
这里的食堂很守规矩,需要等到十二点才准时打开。
时间一到,排在食堂口的员工一涌而上,两人被裹挟在人群里,宁倾洲一把抓住了邱清野的袖子,把人带在身边,防止两人走散。
食堂口左边有一家员工甜品铺,面积不大,透明玻璃展示台上,一个个精致甜点陈列开来,散发着诱人的香甜。
他们属于外部临时人员,吃饭不能刷卡,需要拿餐券换,来之前一人被分到了两张券。
两人打完饭后刚刚坐定,几声欢快的女声便扑面而来,是那三个女生实习生。
“嘿,介意拼个桌吗?”于倩晃着她的大波浪指了指宁倾洲旁边空着的的桌子。
“当然可以。”宁倾洲微微一笑,往里挪了挪给三人腾出多点空间。
“诶,你们觉得不觉得今天上午韩老师很凶啊。”周思语看了看宁倾洲又看了看邱清野,眼神中急需寻求一个认同。
“嗯。”宁倾洲先应下,随后又淡淡开口道:“不过韩老师主要也是担心进度问题,这次审计时间确实紧张,能理解。”
周思语撇了撇嘴,往嘴里扒了一口饭,“什么嘛,看个手机都不行?又没耽误什么,真不理解。”
“诶,你们知道青州有条夜市街吗,叫东宜,卖各种小吃,还有衣服啊,diy什么的,诶呀反正可多啦,今晚要不要一起去啊?”于倩兴奋地提议着,就连一向沉默寡言在一旁默默吃饭的魏晨曦都抬头期待地看向两人。
“今晚工作结束都要很晚了吧?”邱清野很委婉地想推掉,主要是他不喜欢和陌生人社交,很累。
于倩摆了摆手,“诶,我问了黎清老师,她说今晚没经理,咱们八点半就走,夜市大概十点才结束呢,来得及的。”
周思语在一旁嬉笑着附和道:“对啊对啊,而且我们三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晚上在外面怕有危险,主要也是想请你们帮帮忙啦~”
邱清野夹菜,不可避免地瞥到三个女孩子用可怜兮兮的表情注视着自己,不,事实上是四个人,包括宁倾洲。
邱清野举起的筷子一顿。
那表情就好像在说,就等你了,你舍得让我们伤心嘛?
“那……行。”
“耶!”四人一阵欢呼。
“……”
—
晚上,几人没和带教老师一起,而是自行叫车去了东宜夜市街。
那里火红朝天,烟火缭绕。晚风很凉,夹杂着糖葫芦摊位的糖香和不绝于耳的广播器的叫卖声。
“诶,我要去买糖葫芦!”于倩和周思语拉着魏晨曦去了举着稻草柱的老爷爷那里。
宁倾洲侧头,看到邱清野正望着糖葫芦摊,手里扣着刚刚发来的传单纸,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我请客。”宁倾洲往三个女生那里走去。
几人惊喜地回头,于倩带头感谢:“天呐,老板大气!”
三人欢天喜地地挑选着糖葫芦,而等到要结账了宁倾洲身边还没有邱清野的影子。
他转头,看见邱清野正在离几人不远的边角站着,眼神胡乱的飘,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这里,于是他唤道:“快来啊哥,就差你了。”
“我不吃了,我怕酸。”邱清野手里的传单纸已经被扣出一个破洞,套在他的食指上,补充道,“你们买吧,我等你们。”
他不喜欢欠别人的,哪怕是对方主动邀请,他不是一个喜欢主动的人,所以后面的人情会很难还,即使是一个小小的糖葫芦,他也是要还的,只有两清的局面才能让他安心。
宁倾洲没多说什么,在稻草柱上拿了两串麻山药的。
三个女生走在前面,邱清野和宁倾洲随后。
女生们不知道说着什么发出阵阵哄笑,于倩放慢脚步退出来和宁倾洲并行,神秘兮兮地问:“宁同学,你是不是天蝎座啊?”
宁倾洲很意外,“你怎么知道?”
于倩拍了拍胸脯一副得意的样子说:“害,我看人识星座,0失误,咳咳,90%吧。”
于倩又绕到邱清野身边,眨了眨眼睛问:“清野,你是不是金牛座啊?”
邱清野一愣,摇了摇头,“不是。”
周思琪转身:“我就说嘛,肯定不是金牛,是巨蟹。”
邱清野问:“为什么?”
周思琪理所应当地仰着头说:“看起来很居家啊,就是一种天然的人夫感。”
邱清野的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扬,有些发笑,魏莱也给他解释过人夫感的意思,可他出乎意料的却一点都不觉得,他这样来去匆匆的人,缺乏对家的安稳的感知,自然体会不到做人夫是什么感觉。
但那是他不想承认的他内心向往的,可太遥远了,他只能当是调侃,玩笑。
他把双手揣进口袋里,轻轻开口:“不是,我是摩羯。”
“啊!好啦好啦,这次算我失误。”于倩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又跑回两个女生之间,挽着她们的手臂兴高采烈地讨论四位带教老师的星座。
邱清野左右看着摊上贩卖的小玩意,手心里突然被塞进了一个纸袋。
宁倾洲很轻地笑了下,为在人群中让他听的清楚些,微微俯身道:“麻山药的,不酸,尝尝。”
说罢,宁倾洲也叼上了一根麻山药的糖葫芦,跟着前面的女孩子们驻足在一处摊位前,那是套圈游戏。
“欸。”邱清野本想还给他,但宁倾洲似乎并没有听到,他抿了抿唇,捏着手里糖葫芦,道谢的声音被熙熙攘攘的鼎沸人声裹挟而消散。
轻薄的糖壳破碎的瞬间,随之而来的是绵软的麻山药。
一点都不酸。
其实他也不是怕酸,上次吃糖葫芦还是初中的时候,李彦明下班给李柏帆带了一串糖葫芦,李桂玲哄着从李柏帆手里分到一颗偷偷塞到了邱清野嘴里。
因为被李彦明看到会不高兴,所以邱清野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连味道都没仔细尝出来。
他想那时想,就算以后做贼他也绝不偷糖葫芦,那薄薄的尖锐糖片尖因为过快的吞咽划伤过他的口腔,与甜蜜一并吞下的是血腥味,他有心理阴影。
“老板,来一百块钱的。”
老板摸了摸他的光头,喜笑颜开,屁颠屁颠的从一堆小玩意里跨出来,递来五十个圈,。
宁倾洲把圈分给三个女生一半,随后便将圈一个个扔向最靠里,距离人群最远的那个狭小的铁网格笼子。
三个女生很快就扔完了,抱着几个套来的不值钱小玩偶说要去前面看看。
邱清野在他旁边站定,周围也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邱清野也是走近了才看清那铁笼子里是一只小奶猫,看着也才两个月左右的样子,毛发脏兮兮的粘成一块一块的,因为瘦弱眼睛凸现的异常的大。笼子下是它的排泄物,看起来似乎已经在笼子里呆了很久了,在寒冷的空气中喵喵的挣扎着叫个不停。
一个又一个圈发出铿锵落地的声音,但最多也是只套到一个笼子角,小猫被从天而降的圈吓到了,应激的缩在角落挣扎着。
宁倾洲停手,望着笼子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邱清野,“还挺可怜的,要不要买了?”
邱清野一惊,“买了?你要养在哪儿?”
宁倾洲摇了摇头,“先寄养在宠物店吧,回头我宠物托运回我家,让我爸妈先养着,等开学了我再接回黎城。”
那小猫摇摇欲坠的样子,冬天又这么冷,它能熬的过今天,那明天呢?后天呢?
况且宁倾洲愿意养,总归是比跟着套圈老板要好得多。
邱清野深吸一口气,嫌恶地望向那光头,他从小情绪就压不住,说话时语气也难以抑制的冰冷,“猫卖吗?”
那光头像是拿捏了两人要救这猫的决心,嘿嘿一笑,又摸了摸光头道:“不卖,这玩意说我吃饭的家伙,你想要啊就得套圈,要不再来一百块钱的,我给你们传授点技巧啊?”
“你!”邱清野被那老板气的不轻,用眼神狠狠地剜了他一刀,刚要继续争论,就被宁倾洲拉着往前走。
“走咯,不卖算啦,我们走吧,怪冷的。”宁倾洲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邱清野彻底懵了,这人搞什么,刚才还说的振振有词的,现在说走就走?
那老板急了,在他们身后吆喝,“诶,回来回来,咱们商量商量啊。”
正中宁倾洲下怀,他转身,那老板呵呵一笑,伸出来五根手指头,“五百。”
“抢钱吗?”邱清野被他气坏了,猫养成这副落魄的样子没一点忏悔之心就算了,临解脱还要薅一把羊毛。
“你这话说的,这猫我可是从它打娘胎李出来就养着,花了多少时间精力,吃我的喝我对,这不算钱?”光头说的振振有词。
他一说话,邱清野就能看见他那一口黑牙,唾沫在灯光下喷薄而出,让他不由得一阵嫌恶。
邱清野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贴近宁倾洲,不动声色的去闻他身上的雪松香,似乎这样才可以阻隔那老板的口气。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刚刚宁倾洲拽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了他的手心。
温热,厚实。紧紧的包裹着,隔绝了一切寒风。
邱清野猛地挣脱掉,又往后靠了靠,肩膀突然被人一拍,他转过身,是于倩。
于倩一脸八卦地看了看老板又看了看宁倾洲,最后目光移动到邱清野脸上,问,“你俩这是干嘛呢?”
“不是,刚刚只是误会,不小心碰到的。”邱清野的脸唰一下红了,连忙摆手。
看着三人一脸疑惑的表情,他才反应过来于倩问的是买猫那件事。
他干抹了一下额头,尴尬的无地自容,“我们在买猫。”
于倩一脸兴奋,瞪大了眼睛,“买猫?谁要养猫呀?”
“他。”邱清野看向宁倾洲,他还在和老板商谈。
宁倾洲身材挺拔,谈吐间气质优雅,带着自信和从容,邱清野很难在他身上找出什么缺点,似乎他天生就住在高阁,没有忧愁和烦恼,自己和他差距太大。
不知道说了什么,那老板脸色一沉,不情愿的把猫笼子提溜起来,塞给了宁倾洲。
扫码付钱,最终压价300块。
女孩子们连忙凑上去,本想摸摸小猫却被宁倾洲阻止住了,“猫身上不干净,而且它现在很容易应激,我和邱先带它去检查。”
于倩看着小猫那副蔫了吧唧的样子担心的不行,着急地问,“我们也一起去吧?”
“那么多人去没必要,而且今天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我们两个去就好。”宁倾洲说。
三个女生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宁倾洲脱下外套,把笼子打开,动作迅速利落的裹住了小猫。
感谢大家的喜欢,前段时间在学校忙毕业的事情,很久没有更新,再次登进来看到收藏数的时候有些震惊,自认为写的不是太好,更新也不稳定,一方面觉得愧对大家,另一方面也很开心收到了一些肯定。
前段时间把前几章做了一些大改,后面继续更新,这本书也是我的第一本书,一定会更完的,但是希望以更高质量的文章呈现给大家,我自己也在不断探索和学习中,所以可能略慢。
再次感谢大家的收藏和点击,给了一个写作新手很大的鼓励。祝大家学习工作顺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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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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