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没,这家小孩跳楼了。”
“不会吧,我看那小孩挺努力的,也不怎么出去玩。”
“年纪轻轻的,真可惜啊。”
“……”
走出殡仪馆的黑衣人们议论纷纷,径直路过两个身形修长的男人,其中穿着深色衣装的男人怀中捧着一束白花。
陈世的父母看起来年纪很大,脸上爬满皱纹,鬓间有几缕白头发,贺兰石他们差点没认出。
那对夫妇注意到隐秘处的两个男人,犹豫片刻,走上前问道:“你好,你们是?”
“我是陈世的一个哥哥,他应该没和你们说过。”贺兰石谎话随口就来,听得宫狸一愣一愣的,前者眼含伤感,补充道,“我听说了这件事,就想来看看他。”
他的父母看见贺兰石带着白花,也不好拒绝,领着他们往灵堂走。
遗照上的陈世和阴界见到的长相大差不差,只是遗照上的陈世恬静自然,没有阴界的阴森。
“陈世,我来看你了。”贺兰石有模有样地弯腰递出一束白花,忽然有风吹来,拂过他的发尾,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夫妇,直白问道,“两位,你们知道陈世在学校经常受欺负吗?”
那对夫妇猝不及防被问,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孩子小打小闹……”那个男人率先开口,显然对这个话题很不满,“他性子就是孤僻,没人跟他玩,受点欺负也……”
贺兰石费力把毕生的脏话堵回去,冷声道:“你是他的父亲,别人打的是你的儿子,你就放任让他受欺负?”
男人局促不安地挠挠腮,摊开手,无奈道:“嗐,我不是让他避着点走嘛。”
妇人见气氛尴尬,向着丈夫这边,质问贺兰石:“你究竟要是谁,我儿子不可能和你这种社会混混玩在一起!”
一句“社会混混”砸在贺兰石头上,他被气得七窍生烟,他现在可是公务员!
宫狸懒懒地掀起眼皮,不关心这对夫妇的丧子之痛,直截了当:“你们在陈世跳楼那天,对陈世说了什么?”
妇人的表情难看到极致。
在这对夫妇赶人前,贺兰石掏出城隍庙下发的实习证,语速飞快:“摊牌了,我不装了!我是实习鬼差,现在有个很棘手的问题,你的儿子陈世不想跟我回地府,想要报仇,他的同学方御差点被害,如果你们能详细说明那天情况,并配合我们,我会去地府让它们酌情处理……”
下一刻,两人被赶在殡仪馆门外,相对无言。
“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是神经病。”贺兰石望着荒凉的风景,慢悠悠地开口。
宫狸没说话,他按开手机看时间,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几下,点进课表,淡淡道:“我待会有课,你去我家,把护身符发给他们。”
“他们”指的是和陈世有关联的人。
贺兰石表示了解,把面包车开出来,先送宫狸去学校。
殡仪馆离市区较远,路程很长,贺兰石开车无聊,开始没话找话。
“你说,昨晚陈世怎么没行动?”贺兰石往嘴里倒两颗薄荷糖,含糊不清地问道。
宫狸撑着脑袋,看窗外风景飞驰而过,散漫道:“不知道,我又不是陈世。”
贺兰石笑骂道:“嘿,你小子。”
“可能它也行动过,它不是想杀你?或许它营造幻象也会损阴?”
清风吹开他额前碎发,露出那双清明透亮的眼睛,浅金色的瞳璀璨如珠,与车窗外的风景形成一幅优美的画。
贺兰石余光瞥见他这副模样,轻微叹气。宫狸很多时候给他一种游离世外的感觉,不关心不在意。
他知道宫狸愿意帮助他,并不是为了外卖,而是宫狸的好奇心。
好奇他日子过得再苦还要拼命活着,好奇他明明在世上都毫无牵挂了,都不愿意去死?
宫狸现在只不过是在等,等着自己想死的那一天。
这小子还真异于常人。
车停进在承安大院的专属地下室,这次由助理带路,院子建筑古色古香,一草一木的摆放都有讲究。
穿过层岩叠嶂、红鲤石溪,才来到中式房屋的大门,助理为他推开房门,实木家具放置得方方正正,墙壁上挂有价格不菲的山水画。
进门就有淡雅的熏香袭来,一只赤色狐狸蹲坐在脚下。那只狐狸皮毛光滑,打量着来人,发出谄媚的叫声。
真养了狐狸啊!
不等贺兰石惊讶,助理就领着他走到会客厅,实木长桌上放的一堆符纸映入眼帘。
“哦,这些是宫先生平时写下的护身符,小宫特地嘱咐过我,你会来拿。”那个助理把这些符纸包装好,递给贺兰石,“没想到你真能叫动小宫。”
“是嘛,可能我和他比较投机?”贺兰石干笑几声,忽然腿边一痒,那只赤狐不知何时跟来,毛茸茸的尾巴一下下扫过。
助理见状,弯腰抱起赤狐,往笼子走,他聊起往事:“这是只老狐狸了,我记得,是小宫十二岁生日,宫先生送的,现在恐怕没几年了。”
贺兰石心里一跳,望向笼子里的赤狐,那只赤狐仿佛通灵性,和他对上眼。
“小宫生来就克死了父母,宫先生四处奔走为人看风水,常年不在家。他挺孤单的,平时就和这狐狸说说话。”助理关上笼门,发觉自己思绪飘远,扯回正题,“小宫都让你来大院拿符,说明你和他关系不一般。你平时多劝劝他,让他别总那么悲观。”
“哦,好。”贺兰石应声,按捺住乱七八糟的思绪。
直到驱车开往某小区门口,贺兰石还在回想助理口中的宫狸。
宫狸悲观吗?
“喂,你哪位啊?”保安见这人浑浑噩噩的,出声问道。
贺兰石回过神来,打起精神说:“我是学生家长,来找李健李老师,听说他好像被停职处分了。”
保安警惕地环顾周围,打量眼前的风衣男人,低声道:“是梅城某高中的李老师吗?他不在家,昨晚我值夜班,大概一两点这样,看见他戴着口罩眼镜,说脸上冒痘,见不得人,急急匆匆就走了,现在还没回来。”
脸上冒痘?
贺兰石随口一问:“严重吗?”
保安表情一言难尽,飞舞足蹈地形容那张脸:“噫,可吓人了,好像脖子上都有,大晚上的没太看清。”
“他车开走没?”贺兰石感到诧异,立刻追问。
保安摇摇头,说道:“没开走,还停在小区停车场。”
贺兰石点开手机地图看,附近的诊所和医院距离小区最近的都要八公里,正常来说,李健急着去医院也不会选择步行吧。
大晚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光这一点就很奇怪。他是生怕被别人发现吗?
被谁发现?陈世?
又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大晚上出门去做?又或者是有什么东西霸占了他家,逼迫他往外跑?
看来昨晚陈世还是行动了,但是没造成致命伤害。
直觉告诉他,李健凶多吉少。
下午贺兰石又来到梅城某高中,他隔着校园铁栅栏,把符纸递给早已等候多时的方御。
“你记得分给他们。”
方御点点头,珍贵地攥着一堆符纸。
贺兰石突然问:“你们学校天台能上去吗?”
方御回答:“学生不准上天台的。至于陈世,不闹出这件事,保卫处都不知道天台钥匙被他偷拿钥匙很久了。”
“现在钥匙是在保卫处吧?”
“应该是吧。”
贺兰石不敢耽误学生太多时间,他挥挥手,让方御先回教学楼。
晴空万里,阳光普照。视野中的校园生机勃勃,贺兰石抬头,视线越过铁栅栏,飘到更远的建筑楼。
仰视过去,确实建筑物从矮到高排列。
——像不像一个斗。
宫狸的话切合时宜地冒出来,贺兰石仔细端详一二,发现确实像个斜把手的斗,操场就是斗的凹面。
真奇怪的布局。
贺兰石一边嘟囔,一边走到没人的巷子里席地而坐,他要去阴界把天台搜罗一遍。
这次他行动很快,遇到守门的保安直接七匹狼下去,一把夺走保安的钥匙串。
他飞快地爬楼梯,直到通往天台的铁门立在面前。天台门的门锁纹路和其他不同,贺兰石轻而易举就找到那把钥匙。
随着天台门的打开,猛烈的风灌进楼梯间,贺兰石一手挡着风,艰难地往前走。
“你来了?”
一个穿校服的男生坐在楼顶边缘,背对着贺兰石。
“陈世。”贺兰石的风衣被吹得肆意挥动,他凝神注视着前方的男生,念出他的名字。
“陪我聊聊天吧。”
陈世的身躯在狂风中显得格外单薄,贺兰石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走近男生。
“你想聊什么?我奉陪。”贺兰石站在他身边,沉声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从这里跳下去吗?”陈世脸上捉摸不透的情绪一闪而过,让贺兰石无法捕捉,只能顺着他的话问,陈世淡然笑笑,“这里够高,能摔死。我怕我摔不死,家里还要支撑我的医药费。”
贺兰石眸色一沉,问道:“你有想过你死后,父母怎么办?”
陈世冷漠道:“他们……应该很难受吧,毕竟悉心抚养我长大,突然说没就没,这么多年的心血损失了还没有赔偿。”
贺兰石突然问:“你怨他们吗?”
陈世愣住,苦笑道:“我怎么会怨他们,我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我甚至时常觉得亏欠。”
“你说谎,你要是不怨,当天晚上就随我去城隍庙了。”贺兰石丝毫不留情面,直接戳破。
“我只是接受不了他们的眼里只有分数!张口闭口就是学习!我又不是学习机器,我也是人……”陈世被揭穿,不免恼羞成怒。
“你只是怨父母不关心你,不在意你的真实想法。”贺兰石轻轻叹气,他算了算天数,编了个谎言,“我去找过你的父母,他们说很对不起你。”
陈世果然怔住,良久,才赌气道:“骗人。”
贺兰石要开始设计了。[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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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窒息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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