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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夜谈

得到自由的西里斯以大型宠物的形态,陪伴哈利度过了前所未有的美好时光。期间,他进行了撒泼卖娇、调皮捣乱乃至寻衅滋事——比如在礼堂门口朝面沉如水的斯内普教授龇牙——等事项无数,迅速以其出众的扰乱公共场所秩序能力,和我的双胞胎哥哥们打成一片。

三人,或者说两人一狗,经技术碰撞后持续提档升级,恶作剧能力再创新高,让我不由得忧心起下一个假期妈妈能否应付得来他们俩。

我则无视德拉科的嘲笑与西里斯的无奈,在教室走廊、吃饭礼堂、魁地奇球场、草药温室等每个有哈利出没的地方,围追堵截一旁陪伴的大狗,不放过任何一个撸毛的机会。

终于,大半个月后,格兰芬多院长麦格教授再也无法忍受西里斯蹭吃蹭喝还带坏小孩的行为,再加上考虑到斯莱特林学院院长的心情,她决定不再纵容这对教父子,勒令以大狗形态招摇撞骗的西里斯离校重归人类身份,还霍格沃茨一个清净。

西里斯虽然离开了,但哈利已经有了一个真正的家长。多年缺失的亲情一朝得偿,两人都珍惜无比。每个收取信件的早上,哈利再也不用眼巴巴地羡慕别人,海德薇也有了活干,用不着像以前那样,在别的猫头鹰都忙于行使职责的时候,空手而来讨上半片熏肉了。

而这段时间里,我也一直进行着我的黑魔法防御术的禁闭。不同于魔药课位于地窖下的昏暗房间,洛哈特教授的办公室位于三楼,光线明亮,宽阔的房间里每面墙上都挂满了相框,环顾一周,就能看到同一个金发男子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迷人微笑。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时,血族拥有的良好视觉让我把所有细节尽收眼底。蜡烛映照下,画像里洛哈特教授的牙齿显得愈发闪亮,让我恍惚中感觉像是走进了个金光闪闪的万花筒。

一开始,洛哈特教授果然像哈利说过的那样安排我给读者回信,我出众的书写速度能跟上他的长篇大论,优美的书法笔迹更让他十分满意。后来,回复完信件,他还会构思他的新书,霍格沃茨发生的几起事故显然被他视作大好素材——洛哈特认为是他阻止了这些进攻。

一天,变形课的教室走廊上,洛哈特对麦格教授这么说:“我认为不会再有麻烦了,米勒娃”,他心照不宣地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鼻子,又眨眨眼睛。

“我认为密室这次是永远不会被打开了。那些罪犯肯定已经知道,我迟早都会抓住他们的,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趁我还没有开始收拾他们,现在罢手是明智的。”

“你知道,现在学校里需要鼓舞鼓舞士气。消除记忆里上学期的那些事情!我现在不便多说,但我认为我是胸有成竹的……”他又敲了敲他的鼻子,迈着大步走开了。

留在原地的麦格教授感到被冒犯地抿紧嘴唇,在接下来的变形术课上狠狠批评了几个惹是生非的小巫师。

我有些想笑。其实,经过长时间的接触,和洛哈特教授相处得越多,我就越发感到一种怪异——他极其热爱赞誉自己,总能把任何不相关的事情都扯到对自己的吹捧上,而且对事情有着固定的模式化表达,偶尔反复地描述到同一件事情时,甚至能细致精准到两次表述间毫无错漏。

要知道,人类的大脑是不可靠又易受影响的,随着时间流逝,曾经鲜明的记忆会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印象中的事情也会渐渐产生偏移。但是,洛哈特却能把一件事情讲得准确无比,就像这不是他经历过的,而是他背诵下的一般。

而另一方面,褪去夸夸其谈的表面不看,出乎意料地,他竟然是个知识极其广博的人,连一向冷僻没落的如尼魔文和炼金术都有涉猎,而且讨论起这些内容时往往还能言之有物一语中的,和平常浮夸虚荣的模样判若两人,让我不禁怀疑他双重人格。

我向德拉科表达了我的疑惑,但德拉科也无法解释洛哈特的行为。在他的印象中,洛哈特教授就是个夸夸其谈而自身缺乏实力的人,最后还在二年级即将结束时因魔法意外事故导致精神错乱,而不得不在圣芒戈度过了接下来的人生。

到了晚上,我再次坐到洛哈特教授的书桌前,手边摆着堆得摇摇欲坠的读者来信。按照惯例,我熟练地用羽毛笔沾上丁香色的墨水,在每封回信的末尾用花体字添上“关心您的吉德罗洛哈特,梅林爵士团三级勋章,反黑魔法联盟荣誉会员,五次荣获《巫师周刊》最迷人微笑奖”字样。

洛哈特正坐在书桌另一头对着黑魔法防御课作业——写一首赞扬洛哈特智斗西藏雪人的十四行诗,挑挑拣拣评头论足,望着他,我不禁对德拉科说的未来发生在他身上的魔法事故产生了好奇。因为这么久的相处时间里,我几乎不曾看到他动过魔杖,更别提产生什么事故了。

注意到我的目光,洛哈特抬起头来,露出他标志性的笑容。

“韦斯莱先生,我读到了你的作业,不得不说,我喜欢极了这几句诗!”

他抽出手头的一张羊皮纸,充满感情地朗读起来——

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落,

死神也无法夸口你在他影里漂泊。

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同长,

只要一天有人类,

或人有眼睛,

这诗将长存,并且赐给你生命。

他双手捏着这张羊皮纸放在胸前,在激动之下还一口气给斯莱特林加了20分,我则确定了一点——洛哈特教授没有读过莎士比亚。

原因无他,这段话完完全全是我在潘西收藏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里摘抄来的。

也许是被这位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坛巨匠的情思折服,洛哈特变得格外感性起来,甚至少有地抛开冒险事迹,说起其他方面来。

“我的父亲是麻瓜,母亲是女巫,还有两个姐姐,我是三个孩子中唯一具有魔法能力的,我漂亮又聪明,是母亲问心无愧的最爱,但是,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开始很怕死,因为我身体孱弱,别人总是很关心地拍拍我、摸摸我,所以我总是在想我大概活不长了。”

他垂下头说,脸上投下了一道阴影,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我顿时想起邓布利多校长还特别提醒过洛哈特注意健康。

“这个想法白天黑夜都萦绕在我脑际,我却不能习惯,后来我年纪逐长,也始终丢不开这个念头。来霍格沃茨后,我在拉文克劳的图书馆寻找答案。有时候,经过几天思索之后,我以为已经克服了这种恐惧心理。唉,死了也就完了,人总有一天要死的,没有比死更舒适,更美好的了。死是比平时更黑暗的长夜,比平时更安宁的静谧。这样一想,我几乎感到愉快了,死了有什么不好的呢?”

他笑了一下,笑容在半明半暗的脸上显得有几分怪异,接着,他又几乎是自言自语地继续道:“可是啊!死亡的冰冷使我颤抖,让我头脑眩晕,死亡的可怖带走我的理智,让我灰心失望。我的天啊!我的天啊!总得死啊!焦灼不安紧紧地扣住我的心弦,非死不可的想法,在我似醒非醒的时候显得格外可怕。”

他嘶哑着嗓音低声说:“我再也睡不着,我对睡眠感到害怕,睡眠和死亡太相似了。我怕长眠不醒,我怕眼睛一闭上再也睁不开!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受过这种折磨。它使我的生活不得安宁。死亡就在我和我所有过的一切之间。”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我却无法与他产生共鸣。毕竟,严格说来,早在几百年前我就已经“死亡”了。

洛哈特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霍格沃茨有幽灵、也有逝者留下的画像,他们活跃一如既往。这样看来死亡并不是虚无,因为还能看到,还有理智。只是我自幼起就被这种虚无吓坏了。”

说到这,他甚至心有余悸般地瑟缩了一下:“我无法想象我这个人的消失,无法想象这样的情况要永远继续下去,几个世纪、几个世纪地继续下去,我的生命永远也不能重新开始了。有时候我看见报上有一个下一世纪的日子,我就会瑟瑟发抖,我肯定活不到那一年;而这我活不到的看不到的未来的一年,使我焦虑不安。我不是在人世间么?我一死,一切不久化为乌有了吗?”

他神经质地反复抚平袖子上的皱褶,如宣誓般说:“我要在从霍格沃茨毕业之前成功造出一块魔法石、我要成为英格兰魁地奇球队的队长,带领英格兰赢得世界杯、我还要成为英国最年轻的魔法部部长、我要看到报纸上印满我的照片和名字!”

我想,至少他的最后一个愿望现在已经实现了。

他又陷入回忆:“我曾经用魔法把我的签名变成了20尺长刻在魁地奇球场上,被罚关禁闭一个礼拜;我还造了一个巨大的发光的我的脸的画像投射到空中;有一年,我还给自己发了八百张情人节贺卡,这些事迹让我全校闻名。”

“但是,那些都比不上现在——我有世界级黑魔法防御术师的名声,获得了三等梅林爵士勋章,是黑暗力量防卫联盟荣誉会员,还连续五次被《女巫周刊》评为最迷人微笑奖得主,我的粉丝遍布世界,每一个从霍格沃茨毕业的巫师都是我的学生。”

他状若癫狂,两颊扯起的笑容竟有几分狰狞,此刻他看上去与“迷人微笑”毫不相干,最后,他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声音飘忽地说——“我再也不用畏惧死亡。”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1609年,莎士比亚发表了《十四行诗》,这是他最后一部出版的非戏剧类著作。本篇关于对一位白皙的年轻男子纯洁的爱。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Sometime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

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d;

And 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 declines,

By chance or nature's changing course untrimm'd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est;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st in his shade,

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est: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

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梁宗岱 译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

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狂风把五月宠爱的嫩蕊作践,

夏天出赁的期限又未免太短:

天上的眼睛有时照得太酷烈,

它那炳耀的金颜又常遭掩蔽:

被机缘或无常的天道所摧折,

没有芳艳不终于凋残或消毁。

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落,

也不会损失你这皎洁的红芳,

或死神夸口你在他影里漂泊,

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同长。

只要一天有人类,或人有眼睛,

这诗将长存,并且赐给你生命。

——来自百科

PS.一键读者感谢功能好棒,之前蠢作者不知道去哪里看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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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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