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林冷饮店外的遮阳伞下,哈利·波特正靠在一张锈迹斑斑的铁艺长椅上,用勺子顽强地凿着圣代顶上冻得硬邦邦的樱桃。这是他吹胀玛姬姑妈,被“妥善安置”到破釜酒吧的第三天。未成年,校外,对麻瓜使用魔法——没有审判,没有折断魔杖,甚至没有一封像样的吼叫信。谢天谢地,救世主的名号在福吉那里显然还值几个加隆,这难道不值得用一大份巧克力奶油圣代来好好“庆祝”一下吗?他眯起眼睛,懒散地打量着眼前生机勃勃街道。
在这样一个明媚得几乎有些不真实的午后,空气像被阳光烤化的糖浆。魁地奇精品店的橱窗贴满了火弩箭的巨幅海报,骑着扫帚的模特巫师不知疲倦地绕着圈,对路过的每一个行人抛着媚眼。“火弩箭!最高时速——保准游走球碰不到你的袍角!”店主洪亮的吆喝声隔着小半条街都能清晰地钻进耳朵。丽痕书店门口的年轻店员正面红耳赤地试图制服一摞掉在地上、正疯狂扭动并企图咬人脚踝的厚皮魔法书。他一边发出不亚于曼德拉草的尖叫,一边手忙脚乱地甩出一打石化咒,咒语的光芒几次险些击中无辜的路人,引来抱怨和怒视。远处,咿啦宠物商店的鸟架上,几只谷仓猫头鹰在温暖的阳光下惬意地打着盹,羽毛被晒得蓬松。一只脾气暴躁的雪鸮则显得极不耐烦,它猛地扭过头,狠狠啄了啄正为它殷勤梳理羽毛的店长的手指,引来一串含糊的抱怨。
“巫师界——”哈利最终轻轻地、几乎是无声地吐出了这几个字,嘴角扯起一个极其细微的、混合着淡淡讥讽和近乎苦涩的欣慰,“——真是‘优哉游哉’啊。” 他收回目光,机械地咀嚼着终于敲掉的带着冰碴的樱桃,品尝着这份弥漫在空气中、却与他格格不入、过于甜腻的和平,心中五味杂陈。
然而,这份强行维持的宁静,在下一秒被骤然撕裂——街角的垃圾箱旁,一股古老、阴冷、直刺骨髓的可怖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地面渗出。周围的空间像受潮的墙皮般剥落、卷曲,碎裂成无数闪烁的碎片,露出其后深邃、冰冷、绝非人类所能理解的黑暗虚空,贪婪地、疯狂地吞噬着周围所有的光线与声音,将午后街巷的喧嚣瞬间扭曲成真空般的死寂。紧接着,未等任何人反应过来,那扭曲的漩涡中心猛地一阵收缩,随即像呕吐般,喷吐出一团破败的、看不清形状的暗红色物体,“噗”地一声抛向高空。旋即,漩涡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倏然消失无踪。
街角恢复了原状,阳光依旧明媚,远处魁地奇店主的吆喝声重新变得清晰可闻。仿佛刚才那骇人的一幕,仅仅是一个阳光下的恶劣幻影。但空气中残留的冰冷寒意和正向地面坠落、与周围明媚景象格格不入的暗红色存在,都在尖叫着宣告——那绝不仅仅是幻觉。
“退后!”
哈利几乎是本能地低吼出声,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已经先于思维向后撤了半步,右手闪电般探入长袍内侧——冬青木魔杖瞬间滑入掌心,被他稳稳握住。就在那团不详的红色物体划过空中、即将重重砸向鹅卵石地面的瞬间,哈利看清了——那根本不是什么物体,而是一个人,一个被鲜血浸透、长袍破碎、生死不知的人!
就在他目光捕捉到那抹刺目猩红与熟悉身影轮廓的刹那,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汹涌的冲击,狠狠撞上了他。被无数保护魔咒隐形魔咒仔细隐藏起来的戒指,仿佛爆发出烙铁般的灼热,烫得他指骨一痛。几乎同时,一股同样滚烫的、混杂着恐慌与巨大悲伤的酸楚,毫无预兆地冲上了他的鼻尖和眼眶,让他瞬间视线模糊。大脑一片空白,所有关于魔法部、关于监视、关于自身处境的疑虑,在这股源自本能的情感洪流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自动做出了反应。
“羽加迪姆勒维维奥萨!”——下坠的身影被无形的力量托举,骇人的冲击力骤然减缓。
“愈合如初!快快复苏!”——没有片刻停顿,一连串治疗咒语如同暴雨,密集地洒落在那具残破不堪的身体上。
“速速变形!”——路边的废弃板条箱化作一张蓬松厚实的羽毛垫子,恰到好处地接住了缓缓落下的伤者。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只在眨眼间。周围被惊呆的路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尖叫,危机已暂告段落。空气中只残留着魔咒的微光和淡淡的血腥气。
“对不起,请让一让。”哈利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分开瞠目结舌、渐渐围拢上来的人群,单膝跪在羽毛垫旁。在周围的窃窃私语中,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住了伤者那血迹斑斑、难以辨认面容的额头,闭上了眼睛。他的嘴唇快速而无声地翕动着,眉头紧锁,仿佛正进行着一场超越言语的、最隐秘而艰难的交谈,全身的肌肉都因极度专注而绷紧。
几秒钟后,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伤者身上那些最深、最骇人,连咒语都未能立刻完全闭合的伤口,边缘竟开始散发出微弱的珍珠般光泽,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最终消失不见,只留下苍白但完好无损的皮肤,只有伤者异常苍白的脸色和微弱的呼吸,昭示着方才真实的凶险。
“梅林的胡子啊!”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随即,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难以置信的掌声和欢呼。
“梅林在上!孩子,你……你简直是个天生的治疗师!”一位矮矮胖胖、围着围裙的女巫激动地抹着眼泪喊道。
“嘿!听着!”一个戴着镜片厚如酒瓶底的男巫挥舞着拳头,大声宣告,“如果魔法部那帮官僚敢为这个找你麻烦,我们所有人都会给你作证!你救了一条命!”
“非常感谢,”哈利只是草草地向四周点头,他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在伤者被尘土和血污掩盖的面孔上,“抱歉,他是我的……朋友。”他的语气带着真诚的恳求,但更多的是不容打扰的急迫,“治疗还没完全结束,我们真的需要一点空间。”
善意的围观者们理解了,纷纷低声议论着,主动让开了一条通路。哈利用魔杖轻轻引导着漂浮的软垫,快步穿过人群,朝着破釜酒吧那扇熟悉的、昏暗的木门走去,将一街的议论留在了身后。
老汤姆早已守在门口,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敏捷地帮哈利拉开门,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充满了理解与支持。“如果需要任何东西,孩子,我一直在柜台后面。”他压低声音,殷勤地点头。
“多谢,汤姆。”哈利简短地回应,身影迅速没入酒吧内部熟悉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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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釜酒吧那间顶层客房里,唯一的光源来自墙角一支噼啪作响的蜡烛,以及小坩埚底下跳跃的蓝色火焰。
"再坚持一下,"哈利喃喃自语,不知是在对床上的人说,还是在安慰自己。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依旧绵软的身体安置在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动作轻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冬青木魔杖在他手中稳定地移动,一道又一道诊断和治疗魔法的微光如同夏夜的萤火虫,持续落在伤者身上。
"大量失血...魔力核心紊乱...灵魂破损..."每识别出一处伤势,哈利的眉头就锁得更紧一分。他转身回到那个临时架起的小坩埚旁,银质小刀在烛光下闪过一道寒光。窃语荠根被精确地削入锅中,药液在逆时针搅拌三圈后变成了稳定的浅蓝色。
就在他准备将药剂装瓶时,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闷咳。哈利猛地转身,正好对上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睛——一双熟悉的、虽然因虚弱而略显涣散的天蓝色眼睛。
"...你差点就没命了。"哈利的声音绷得紧紧的,像一根拉到了极限的弦。他迅速将药剂装瓶,回到床边,一手轻轻托起男人的后颈,一手将瓶口凑近那失血的嘴唇。"喝了它。"命令的口吻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男人异常温顺地吞咽着药水,喉结艰难地滚动。药水似乎立刻给了他一些力气,他重重地喘了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然后,一个苍白却无比真实的、带着劫后余生般明亮喜悦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开来。
“……哈利。”
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木头,却依然带着独特的韵律。男人吃力地抬起手,指尖因失血而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紧紧攥住了男孩的手腕。那力道,仿佛在抓住湍急河流中唯一的浮木。他的目光深深锁住哈利的脸,天蓝色的眼眸因虚弱而略显涣散,可其中翻涌的思念与失而复得的狂喜,却几乎要将哈利整个人吸进去。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壁炉内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对角巷隐约传来的、如同另一个世界般的叫卖声。在这片寂静里,哈利脸上强装的镇定,如同春日冰雪般一点点消融、崩塌。翡翠般的眼睛里迅速泛起无法隐藏的水光,在摇曳的烛光下闪闪发亮
男人手上的力道稍稍放轻,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哈利手腕内侧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弱的、令人心安的触感。他眼中的笑意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情绪取代——那是一种混合着无尽愧疚与失而复得的珍视的温柔,几乎要将哈利溺毙。
“对不起,”他低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带着灼热的诚意和疼惜,“是我来晚了……让你担心了。”
这句话仿佛抽走了哈利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哐当”一声轻响,空药瓶从他彻底脱力的手中滚落,无声地陷进陈旧的地毯里。他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所有的恐惧、焦虑、以及在绝望的分别中强撑起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只是颤抖着、轻轻地向前倾倒,如同归巢的倦鸟,将额头深深埋进男人颈窝那片尚且干净、温热的肌肤间。熟悉的、独属于这个人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魔药的清苦,以及那种铭刻在他灵魂底层的味道——瞬间将他包裹。哈利贪婪地呼吸着这令人安心的气息,感受着对方颈动脉一下下的跳动。
下一秒,一只虽然虚弱却异常稳定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背脊,另一只手则抬起来,手指深深插入他汗湿的黑发中,用一种珍视的力度轻轻抚摸着。这个简单却亲昵至极的拥抱,仿佛打开了某个闸门,哈利终于允许自己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后第一次真正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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