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10月1日,伦敦市中心,魔法部。
经过幻影显形那短暂却黑暗和窒息的感觉后,阿洛站在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正是快要下班的时间,她走出巷子,很轻易的混入了行色匆匆的人群中。
沿着拥挤的人行道走了大概五十米远,阿洛看到了两道黑色尖头栅栏夹护的台阶,一边写着“男”,一边写着“女”。
她走下标着“女”字的台阶,来到了一个普通的地下公厕,墙上贴着脏兮兮的黑白瓷砖,她把丈夫的金色证明币塞入门上的一道狭缝中,进了一个小隔间,然后抬脚踩进抽水马桶里。
虽然站在水里,但她的靴子、脚都很干燥,阿洛伸手一拉抽水链绳,立即疾速的通过一条短短的滑道,从一个壁炉里冲出来,来到了魔法部。
阿洛从金色正厅左边的壁炉爬了上来,再次来到魔法部让她感慨万千,这次她没有乘坐来宾电梯,就是因为上次来魔法部是旁听儿子的审判,那种感觉糟糕透了,让她痛彻心扉,所以她特意在丈夫的口袋里拿了一个他的证明币,这样要节省好多时间。
左边上班用的镀金壁炉几乎没有人,而右边每个壁炉前都有几个摸鱼的巫师在附近鬼鬼祟祟的徘徊,趁人不注意就马上溜之大吉——被人发现早退可能会罚钱。
当阿洛路过巫师喷泉时,她又丢了几个金加隆进去,然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祈祷梅林、上帝、无论是麻瓜还是巫师的神亦或是信仰,保佑她的丈夫和孩子永远平安。
除了他们两个,她发誓此生别无所求,就像上辈子她希望的那样,她的许愿条件从来没有变过。
阿洛汇入了男女巫师的人流,向大厅尽头的金色大门走去,慢慢扫视着四周熟悉的场景,她穿过金色大门来到一个较小的厅里,这儿至少有二十部电梯,被精制的金色栅栏门挡着,巫师们在金色栅栏门前面排着队。
她刚刚排进最近的队伍中,就有一个声音惊喜的喊道,“阿洛!”
阿洛一听到这个声音,她的胃都厌恶的痉挛抽搐,要吐不吐,只恨不得前面的人为什么不能走得再快点,于是她假装没有听到,但是对方已经大步朝她跑来,暗绿色的条纹袍子因为男人剧烈的跑动飞舞起来。
“阿洛!你怎么不理我呀!”福吉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她面前,吃惊的瞪圆了眼睛,“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的,你在人群里总是最亮眼的那个…啊…你怎么突然来魔法部了?”
“我还能来干嘛?”阿洛深深的吸了口气,冷冰冰的说,“当然是接我的丈夫下班回家。”
福吉脸色苍白的看了看周围,附近的魔法部同事们都在竖着耳朵偷听,仿佛八卦正在他们周围的空气中弥漫。
电梯旁的队伍中有人讨好的叫道,“下午好,福吉!”
他没有理睬。
“嗯…是的,你的婚礼我参加了,看来你们感情很好,”福吉不自在的笑了笑,“傲罗指挥部最近很忙吗?没听说呀——”
阿洛环顾四周,希望有人继续插话转移这个家伙的注意力,但没人吭气。
“我们感情当然好了,毕竟在一年级开学的火车上就认识了,对不对?”阿洛盛气凌人的看了他一眼,“噢不好意思——我差点忘了,你也在那个包间里,听说你去了魔法事故和灾害司,没做傲罗,噢…那我只能祝你好运咯。”
福吉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他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了她的敌意,可是为什么呢?阿洛一年级的时候还跟他分享巧克力彩蛋,六年级后虽然因为她跟克劳奇订婚,他们疏远了,但是他从来没有得罪过她呀。
他一直都暗恋她,想对她好呀。
阿洛面前的金色栅栏门哗啦打开了,她跨进电梯,临走时瞥了福吉一眼,还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而福吉没有跟上来,一副被打击到了的样子,栅栏门哐当关上,电梯开始上升。
片刻后,电梯震颤着停住了,一个空洞的女声说道,“第四层,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包含野兽、异类和幽灵办公室、妖精联络处和害虫咨询处。”
栅栏门再次打开,放进来两个巫师,还有几架淡紫色的纸飞机,绕着电梯顶部的灯泡飞舞。
“下午好,小克劳奇夫人。”一个大胡子男巫笑着对阿洛说,他是卡斯珀手下的一位主任。
阿洛眨眨眼睛,微笑着对他也问了声好,电梯又吱嘎上升。
很快电梯又停了下来,栅栏门再次打开。
“第二层,魔法法律执行司,包含禁止滥用魔法司、傲罗指挥部和威森加摩管理机构。”那个空洞的女声说。
阿洛迫不及待的走出电梯,金色栅栏门一关,她就急促的往傲罗指挥部走去。
这是一条两边满是房门的走廊,路过一个窗户时,秋日快要下山的微弱阳光洒落进来——魔法部在地底下,这些是施了魔法的窗户,魔法维修保养处决定这里每天是什么天气,据说有一次魔法部刮了两个月的飓风,因为那些巫师想涨工资。
穿过两扇沉重的栎木大门后,阿洛进入了傲罗指挥部那拥有许多小隔间的开放区域,里面仍然那么热闹,字条和纸飞机飞来飞去,像一枚枚灵巧的小飞镖,她熟门熟路的走过一排排小隔间,走到最尽头的一个小隔间里。
从四面八方朝她微笑、眨巴眼睛的正是阿洛自己的脸——隔间的挡板上密密麻麻的贴着她的照片,当然也包括那张她在婚礼上挽着丈夫的手臂、笑得很甜的夫妻合影。
巴蒂正皱着眉,专心致志的伏案处理公务,和那些闲聊的傲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阿洛去离这不远的饮水区端了一杯咖啡来,又用魔法把它变凉,这才轻手轻脚的回到他的隔间,把咖啡放在他手边。
巴蒂的眼睛仍然没有离开公务,他机械的喝了一口咖啡,连同事们突然低下去的吵闹声也没有注意到,直到五点时,下班的铃声响起,一些人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的冲向门外,往电梯的方向去了,他终于抬起头,舒展了四肢和有些僵硬的脖子,然后一双手搭在他肩上。
巴蒂一瞬间浑身紧绷,精神也高度集中——这个人离他太近了,但是他居然没有发现!
然后那双手轻轻的捏了两把他的肌肉,在他肩膀和脖颈间滑动着按揉,他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这双手的主人让他安心,他没发现她是正常的,他永远无法对他的妻子提高警惕,他更不会防备她——这是他的本能。
“巴蒂,今天不要加班好吗?”阿洛轻声的说,“我们晚一点儿回家,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巴蒂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好,其实本来今天就打算早点回家的,已经周五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
“走——”巴蒂刚想起身,就被她按住了。
他向后仰头时,阿洛也低下了头,在长长的、垂落的银发之下,两人熟练的吻了对方的唇。
“我觉得我真的很开心。”巴蒂喃喃的说。
“我也是,我们余生都可以这样过。”
巴蒂盯着她的眼睛,他实在爱极了她搅动一切的思绪,仿佛生命是由毫无意义的小纸片组成的,一旦她动手折纸,这些纸片就变成了小小的纸模。
他总是想标记时间暂停的那些瞬间,这与她脱不了关系,但他也知道,那些瞬间其实毫无意义,除非它们在他所爱之人心中回荡,否则它们只能停留在他的身体里,在他余生的时间里慢慢溃烂。
在他们重生这两年的相处中,他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份信任感——上辈子他从未有过的那种信任感——关于她对他的爱会不会比他浓烈,会不会比她对儿子还强烈,虽然他一直对她说:谢谢你爱我,可他心里是不确定的,而她并不相信他真的不在意上辈子的事了,她一直用温柔的指尖和嘴唇抚慰他,没有让他缩回他那像海螺一样厚重的壳子里。
这是十月的一个星期五,没那么冷,也没那么温暖,就是最最普通的那种秋日夜晚,夜幕早早降临,预示着漫长冬季的到来,虽然寒冷,但空气中还有一丝丝暖意。
年轻的夫妻安安静静的走在街道上,似乎在沿着查林十字街散步,街上空空荡荡,巴蒂一直都很喜欢这种绝对的寂静,尤其是跟妻子在一起的时候,夜晚的玄武岩街道仿佛蒙上了一层釉彩般的光芒,偶有一两盏街灯为伦敦投下微弱的橘色灯光。
阿洛带着他在穿绿色尼龙裙的假人面前站定,穿过冰凉的玻璃橱窗,对未来满心期待。
这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进入圣芒戈,阿洛之前已经用猫头鹰联系了海伦,得知她今晚在医院值夜班,她想着万一是她弄错了,只是不合胃口,她就可以悄悄离开,不会那么大张旗鼓。
但是万一呢?万一是她的儿子又回到了她的肚子里呢?上辈子巴蒂因为体检的事误会了她,这辈子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允许这种事再发生了。
他上辈子想陪她体检,于是这辈子她就要他陪自己体检。
两人穿过候诊室,路过一排排男女巫师坐的、摇摇晃晃的木椅,再通过问询处旁边的双扇门上了一架摇摇欲坠的楼梯,阿洛亲密的挽着丈夫的手臂,他们并排往六楼的茶室走去。
“巴蒂,你害怕吗?”阿洛边走边问。
“我并不会害怕他本身,我害怕的是他带来的严重后果,”巴蒂的脚步顿了顿,但他也没有停下,“孩子是母亲的软肋,如果他不是我们的儿子,他不会影响我和你。”
“那如果真的还是他,你打算怎么做?”
巴蒂抿着嘴,轻轻的叹了口气,“像你说的,换一种方式,用爱面向他,哪怕他杀了我,但是做父母的,无论是我还是你,哪个会真的和自己的孩子计较呢?”
“如果你能像对我一样对他,我总觉得,他会是你最贴心的儿子,”阿洛捏了捏他牵着自己的手,安慰道,“他那么喜欢我,我觉得并不是我溺爱他的原因,而是他能从我身上感觉到充足的被爱的滋味,你们的确是父子,你们对于爱的渴求如出一辙,他渴望你,就像你渴望我那样。”
“当然啦,我也知道,对你来说,这肯定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但是巴蒂,我只希望,在他努力做你期待中的好孩子时,你能把内心的骄傲和爱意传达给他,而不是保持沉默,在他犯下错误时,不要如同甩掉烫手山芋一样急不可耐的当众和他割席,甚至没有表现一点痛惜与苦涩,无论怎么样,他都是你的儿子,你爱他,你要耐心的敲开他的心扉,就像对我那样耐心,而我想这个过程要容易许多,因为孩子天生就会依恋父母,想想他小时候,是不是总是希望你夸夸他?”
巴蒂一直没有说话,但阿洛已经察觉到了他在反思,或许在她离去的十三年里,他一直都在后悔,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无法放下父亲的权威去和儿子敞开心扉的恳谈了。
阿洛再接再厉的说,“我知道,你爱我们的儿子,但你却从来不知道正确面对他的方式,巴蒂,你身上有一种悲惨的矛盾性:在你严谨而一丝不苟的外表下,隐藏的其实是不甚成熟和健全的人格,没错,克劳奇家多出疯子,在偏执和自利的驱动下,你们往往会采取一种情绪化而又走极端的方式来应对遇到的危机,就像你发现我没有中你的迷情剂,你立刻就判断你再也没办法得到我的爱了,所以你宁可孤注一掷,把事情做绝,先得到我,然后再抱着渺茫的希望,盼着我会慢慢回转,你的行为与卡斯珀对卡丽丝那样并无区别,但是我知道我心里是爱着你的…非常爱,我发誓我爱你不比你爱我少,而且我也发现了你的爱,所以我原谅了你。”
“但是你从未对儿子说你爱他,你为他骄傲,他是你最期盼的儿子,也是我们相爱的证明,他是多么来之不易…你从未对他说过,他拿什么相信你爱他呢?而且在又一次面对危机时,那种恐惧感让你又走了极端,为了保住你的名誉和仕途,审判时你摆出一副迫不及待想甩掉他这个污点的样子,甚至当着整个魔法界政要的面口口声声说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你对他怒吼“烂在阿兹卡班吧”,这彻底斩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对你的眷恋,所以在我死后,你们紧张的父子关系再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如果我们的儿子真的死在阿兹卡班,那倒还一了百了,可你心底偏偏还是放不下对他的感情,因此又忍不住心软,和我一起把他从阿兹卡班换回来——别说是我恳求你的,也别拿我的遗愿当借口,你就是很爱儿子,我了解你,但是由于先前话已经说绝,所以在我死后,再没有人能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此时你不得不面对一个对你满怀怨恨、因此横下心要把邪路走到底的儿子,而你这个蹩脚的父亲,既没能做点什么来弥补父子关系,也没能还清过去在教育他时欠下的债、耐心规劝他改邪归正,跟他谈谈我们的故事,告诉他,我那么爱他是因为你,我心里是先有你才会有他,你甚至都没有发现,他一直以为我不爱你,我活在痛苦之中,这让他更怨恨你了——带着他以为的我的那份“怨恨”,你没有告诉他这一切,没有告诉他我们的故事是多么美好,而是采取了一个最火上浇油的方式——对他使用夺魂咒,把他牢牢控制在家里,十三年过去了,他彻底疯了,你们变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
“但这次不一样,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陪你一起用爱面向他,当然啦,这次我会收敛一些,我不会在黑魔法上面那么溺爱他,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给他压力,太多的压力不是动力,而是让他崩溃的罪魁祸首,比起成为食死徒,给克劳奇蒙羞,甚至连累你这个做父亲的仕途被毁,你现在想想,是不是他做个普通的孩子,庸庸碌碌一辈子都比这最坏的结局强很多?就算他没那么优秀,但他最起码能好好的活着,陪着我们,亲爱的,接受孩子的平庸,满足他对你的渴望吧,请你给我们的儿子他最想要的认同和夸赞,何况他并不平庸,只要你放低期待,你得到的惊喜便会翻倍,并认为自己双重幸运。”
六楼到了,巴蒂仍然沉默不语,而阿洛趾高气扬的站在茶室里,无论再过多少次、多少年,她都认为自己的儿子不是无可挽回的坏孩子,她更知道丈夫其实一直都看得见那个在严苛的父亲要求下努力挣扎着拿了12个O的儿子,他产生过由衷的骄傲,他们的孩子一直是他幸福家庭图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是他内心深处深深愧悔的对象。
更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像口头上说的那样认为“你不是我的儿子,我没有儿子”,否则她死了,并且是为儿子而死,按照巴蒂的性格,如果他不爱儿子,怎么可能还会照顾儿子十几年呢?并且他甚至自欺欺人的爱上了夺魂咒带来的副作用——乖巧的儿子,就像他曾经无比痴迷狂热的爱着中了迷情剂的她——无法拒绝他的她。
他其实远比小巴蒂以为的要更爱他的儿子,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并没有真的走进儿子心里,也没有给儿子带来一丝温暖的父爱,那么无论后来他做什么,小巴蒂都不会再相信了。
迟来的“骄傲”和“爱”又有什么意义和作用呢?
在儿子取回她的尸骨后,她经常听到儿子怨恨的说,“父亲很爱母亲,但他从来不爱我”,他反反复复的把“父亲怨恨我摧毁了母亲的身体”这句话挂在嘴边,直到他看到了她的日记,终于不情不愿但又释怀的面对了事实:父亲很爱母亲,但他也很爱我。
这也让她和巴蒂在死后重逢,儿子原谅了蹩脚的父亲和软弱的母亲,并认可了他们的感情,他把他们合葬在雪松林对面的山岗上,在那栋木屋后面的一棵枞树下。
她想:我的儿子,只要你还会选择我们,这次你的父母将会用爱直面你。
海伦用了几个咒语,一阵柔和的红光过后,她惊喜的摸了摸阿洛的肚子,“亲爱的,你们速度可真快啊,已经三个月了。”
阿洛掐指算了算,发现停了魔药之后马上就有了,应该是新婚之夜那晚,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诡异的望着巴蒂。
巴蒂有些不自在的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即将面对大人的指责那样,海伦十分诧异,不禁吐槽出声。
“这是什么意思啊巴蒂?我看你很不高兴的样子,”她不满的说,“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阿洛愿意这么早给你生儿育女,你都不感动吗?好,你不感激她就算了,那你摆出这副哭丧脸又是给谁看呢?知道的以为你是上医院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上坟呢!”
“没有没有,海伦,我只是想到一个很有趣的事,我想巴蒂也发现了,”阿洛不停的扫视着巴蒂,意味不明的说,“神射手是吧?百发百中…噢不…不不不…一击即中才对。”
巴蒂的头已经快扎进地板里去了,他宁愿交出他金库里所有的金子,只求能当场变作蒸气消失,但他勇敢的强迫自己不要逃跑,因为他的妻子需要他,他很艰难的抬起头来时,就看到妻子已经开心得大喊大叫。
“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他健康吗?胎位如何?”
“是个男孩儿,他健康得很,”海伦轻松的说,“胎位暂时看不出来,他还太小了,不过只要你心情好,多吃点儿营养的东西,就不用担心其他问题了。”
“啊,那太好了!”阿洛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巴蒂连忙扶住了她。
“巴蒂,我有预感…是他…”阿洛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她紧紧的握着丈夫的手,不停的念叨着,“是他…是我们的儿子…”
“他当然是你们的儿子,”海伦有些迷茫的看着她,不明白阿洛是什么意思,“你别太激动,不然——”
“我知道,我知道…”阿洛说着,深深的吸了口气,“我只是太高兴了,海伦,你能理解那种感受吗?和你最爱的人拥有了一个孩子,他不仅仅是个孩子,他是爱的结晶…他可能像你,也可能像对方…或者像你们两个的结合体…这是多么美妙啊…”
海伦听了这话,有些低落,“爱的结晶还早着呢,谁知道呢…”
“跟他私奔吧,”阿洛干脆的说,“我知道杜邦家族看重纯血统,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但是我相信丹尼会对你好的,你不要纠结了,最好尽快动身和他一起回埃及,那里只有你们两个人生活,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们。”
在海伦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中,阿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布袋,她摇了摇,里面的金币发出了哗啦啦的清脆碰撞声,她笑着把它递给了海伦。
“还记得丹尼的第一个月工资吗?他打赌输了赔给我的,”阿洛斩钉截铁的说,“我早就预感到会有这一天,所以先拿了他的钱再说,然后我和巴蒂又往里面添了一些,你们到了那边先去建个房子,再买一些家具,你也知道,丹尼跟他的家人感情很深,恐怕他已经给他父母在伦敦买房子了,他现在一定没有那么多钱,你的存款也有限,不要拒绝,我知道你们只是刚开始会有些艰难,毕竟治疗师和解咒员的工资都很高,但我不想你品尝没钱的滋味,我更知道,你们如果真的选择私奔,杜邦家族不会给你嫁妆——可这拦不住你,对不对?”
海伦刚想推拒,就被她说得泪水涟涟,“你都为我准备了这么多年,如果不私奔,岂不是浪费了你的心意?谢谢你,阿洛…难为你考虑这么多,还如此相信他…”
“我当然相信他,”阿洛信心满满的说,“像丹尼和巴蒂这样的书呆子,他们不会轻易爱上谁的,可一旦动了情,那就是一辈子,有时候爱情来得太早,有时候太迟,而其他时间总有些刻意,巴蒂很小的时候就找到了我,但是丹尼终究也发现你了,不是吗?”
“何况如果他对你不好,你还可以揍他呀,”阿洛乐观的说,“这么多年,他也没少因为嘴欠被你揍不是?你悠着点,别把他打坏了…”
海伦扑进她怀里,哇哇大哭,阿洛柔声哄了她很久才止住眼泪。
上辈子这两个家伙私奔到埃及,就像她说得那样,两人的工资都很高,只在一开始组建家庭时有些艰难,但等那段日子过去,两人飞快的生下了他们的孩子,甚至他们的孙子回到霍格沃茨读书时,伪装穆迪的小巴蒂还特意关注了那个孩子很久——拉文克劳的一年级新生,斯图尔特·阿克利。
如果不是黑魔头对他的女儿使用了一个奇葩的生长咒语,在他失踪后咒语又失效,导致小巴蒂结婚太晚,她没准早就抱上孙子了,而不是成为灵体后才眼巴巴的看着那对双胞胎,什么也做不了。
两人告别了海伦后,又回到了奥特河畔那座石头房子里,巴蒂多了一个新爱好:点蜡烛。
他喜欢一根一根的点燃它们,因为这在他心里有不同的意义:妻子死亡后,他也被永久的禁锢在阿兹卡班漫长寒冷的黑夜中。
他需要一个近乎信仰的念头或者行为来提醒自己,他的妻子曾经在这里,并且她从死亡之地带他返回,重温他们的过去,找寻爱。
阿洛看他点亮了最后一根,从背后抱住他,踮起脚把头放在他脖子上蹭蹭,“巴蒂,我们还没吃饭呢,你都不饿吗?可是我跟他都饿了,我们去厨房吧。”
两人坐到餐桌旁,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米莉不停的为他们上红酒和铺满了烤奶酪的焗烧花椰菜,以及阿洛特意准备的一大盘咖喱鱼蛋葱豆炒饭。
“上次我看你很喜欢红咖喱鸡汤,所以这次尝试一下黄咖喱,”阿洛一边在他的盘子里装了一些咖喱炒饭,一边科普道,“麻瓜们也很喜欢这个,是印度那边传过来的,做这道菜的关键是米饭要煮得硬一些,再用煮熟的烟熏黑线鳕鱼来提味,然后放洋葱碎、咖喱粉与黄姜粉一起炒到软熟出香,最后洒上一把欧芹碎和一些白煮蛋片就好啦。”
巴蒂一向是她做什么就吃什么,反正只要是她做的,那对他来说就是无上的美味,这次也不例外,咖喱有点辣但比黄芥末柔顺的口感很对他的胃口。
此时此刻,梅林似乎已经给了他额外的时间,这不合规矩,但他无法矢口否认,再跟她共度一生是多么幸运,他喜欢他们在河岸边的家,每一天晚上他们都可以在树林里散步,享受乡间落日的风景,他们走上很久很远,还可以玩水,钓河里的鳗鱼,一起摘灌木丛上的果实,她会把那些红红黄黄的小果子擦洗干净,然后塞进他的嘴里。
他们还可以看书、听音乐,甚至他特意买了一架钢琴,期盼她会为他弹奏客厅角落里那架漂亮昂贵的斯坦威钢琴,就像他在她家里度过的那个暑假一样,让他一遍遍聆听贝多芬奏鸣曲中最美妙绝伦的片段,那是第一乐章中风暴忽然平缓的瞬息,他所能听到的只有一缓再缓的音符,如涓涓细流般轻轻响起,而后便是风暴再度席卷前的寂静。
我属于我所爱的人,我所爱的人属于我,这份欢愉能够持续多久呢?
“我们需要知道吗?没有期限。”
巴蒂有些懊恼的抿着嘴,他又不知不觉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阿洛起身,坐到钢琴前,打开了琴盖,“亲爱的,我等不及要为你演奏贝多芬奏鸣曲中那短短的乐章,那轻柔的乐章,就让我们这样虚度时光吧,直至属于我的时间用尽,到那时,一切答案都将显现。”
到那时,她不会有任何悲伤,他也不会有,因为他将和她一样,清楚的明白,无论他将哪一段时间赠予她,她全部的人生都属于他,从她第一次登上那班开往霍格沃茨的火车上开始,那七年的学生时代,到他们共同生活的那么多年,和她一生中遇到的无数大大小小的庞杂琐事,都在说明除了他之外,她没有其他人生。
遇见他,和他在一起,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幸运了。
巴蒂静静的听着从她指尖流泻出来的乐声,那些温柔的音符总是在提醒他,他早就得到了她的爱,而他则一直不太敢相信自己得到了一直想要的东西,因为他太想要了,所以觉得自己不配拥有。
一曲终了,阿洛又回到他身边,用掌心轻柔的摩挲他的头发,从头顶一直抚摸到后脑,这些柔顺的黑发,在她离去之后,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一丝不乱的短灰发,仿佛所有人都忘了他之前头发的颜色,只有她知道,失去了她,心力憔悴的他迅速衰老了下去。
“让它们慢一点变色,我喜欢你眼睛的颜色,可是不喜欢冥想盆里你那副狼狈的模样,”阿洛的手又滑到他光洁的下巴上,“我买了一把新的剃须刀,没有魔法,如果我醒的早,就帮你刮胡子。”
巴蒂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她的手。
“每次我帮你扣上颈部的扣子,按摩你的头部和肩颈,而你总是会握住我的手,”阿洛说,“我不住的在想,这个男人喜欢我,他确实爱我,那他为什么不吻我呢?但我按兵不动,看着你暗暗挣扎,最终亲吻了我的额头,像亲吻一个孩子,我后知后觉的想,他认为我需要被珍藏,他更小心翼翼了,仿佛我是一个易碎的标本。”
“你有房子,我有你的孩子,剩下的只是细枝末节罢了,每天你都可以拿着你最喜欢的食物当早餐带去魔法部——番茄切成片,夹在我亲手烘焙的面包片里,还有熏牛肉,酪梨酱,火腿和煎蛋,如果你愿意在家吃饭,还有新鲜的橄榄油,香肠、布丁、薯饼、茄汁豆子和一罐沙丁鱼——除非你愿意去钓鳟鱼,鲑鱼也行,那我会为你烤一整条鱼,搭配花园里的甘蓝和土豆、胡萝卜,防风也可以,而甜点则是司康饼,用仲夏新鲜的桃子、秋天的柿子和冬日的浆果做成各种果酱,当然,少不了你最爱的青苹果和圣诞时的红醋栗布丁——现在,你相信我吗?”
“相信。”
“我已经将我的一切都给了你,而我未曾给你的,一丝一毫也没有,毫无保留,问题是,下个星期、下个月,往后的余生,我还要给你什么东西呢?而你是否还有所期待呢?”
“那就少给一些,我可以接受一半,或者四分之一,甚至八分之一。”
“吻我,立刻。”
巴蒂突然意识到,她的要求在提醒他,他有多么幸运,能够在人生中忽然间看到这原始、虔诚、热忱而真实的一幕,她正带着近乎挑衅的目光凝视他。
一番长久的深吻之后,他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拜托抱住我,抱住我和他就行。”
他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她。
阿洛死后见过小巴蒂和伽蓝的双胞胎孩子,伽蓝的年龄两度变化,在伏地魔被哈利波特第一次击败后的1981年变回了5岁,所以那个时候,小巴蒂大她14岁,两人的孩子1997年年底才出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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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重生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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