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了放有舒缓爵士乐扬抑的大堂，笑脸各异的南瓜灯笼在他们上方的透明穹顶旁飘荡。
或幽默的逗嘴或友善的闲聊，由稚嫩嗓音吐出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塞尔斯安随意把哈利抛在格兰芬多长桌边，在察觉斯内普投来视线的那刻就立即摆上了得体而纯良的笑。
姿态是同布莱克一脉相承的矜持优雅，看似简约的西装受到火光烘托，墨蓝丝线精绣的阴影部分就耀耀生辉。
浅金发梢的每个卷翘都经过普林斯双手的严格把控，行走间，苦涩的柳木香味就像是绵软的丝绸般滑顺。
“斯内普教授，晚上好。”塞尔斯安在斯内普身边落座。
“……”
斯内普诡异地皱起眉宇，他偏头，深沉空洞的眼睛里带上抹不解风情的问询。
很明显，这个单身了三十五年的老教授根本看不懂塞尔斯安若有似无的撩拨，就更不用提劳什子的美了。
“你和波特走的很近。”
刚刚拉开椅子要坐下的塞尔斯安一愣，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这么用心的打扮会换来句有关他人的话语。
“你很在意小哈利，是因为什么？”
塞尔斯安单手撑头，状似不经意的口吻里有逃不过斯内普耳朵的探查。
永远穿着一成不变的黑色长袍的男人微微直起了身，他油腻的齐肩短发摆动，泛白的唇瓣轻张。
“不要多管闲事，回答我的问题。”
还是和以前一样，真是丝毫的温柔都不肯分给旁人。
塞尔斯安垂眸藏起情绪，分不清心底密密麻麻的痒是在失望还是暗爽。
“一个年纪轻轻就拥有救世主名讳的孩子，斯内普，在我这种人眼里，他是再好不过的宣传牌。”
陶瓷刀叉置放在餐桌上发出悦耳的脆响，甘甜果汁洗清喉间血腥。
“哈利·波特，何其平凡的姓名。”
但就是这个当年弱小到他轻轻一捏就能掐死的孩子，在莉莉伟大的牺牲与预言的助长中，摇身一变成了传奇。
在晦涩的过去，带给普林斯希望的传奇。
所以他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哈利呢？
塞尔斯安偏头，挑衅十足的目光扫视斯内普全身。
他给出了绝对成立的理由，正所谓礼尚往来，斯内普总不至于继续装哑巴。
“你出身自普林斯，不知我是否可以将我们索求的东西挂钩呢？”
钓鱼先打窝，塞尔斯安把能扔的不能扔的饵料一股脑抛下水。
“你怎么知道的？”
虽然是一如既往冷静的口吻，但塞尔斯安偏偏就是听出了惊讶。
主动权回握在手心的滋味再好不过，端了个耀武扬威的架势，塞尔斯安欲盖弥彰：
“有人告诉我的。”
斯内普挑眉，盯着塞尔斯安吊儿郎当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很多此一举。
那个人曾经和他说过贵族里有专门的信息网，想来洛里克和那个人有过什么往来。
“是吗。”
简短的回答好似附带了比拟千斤的重量，塞尔斯安刚刚喊完开拍的戏码顷刻间就被砸成了烂尾电影。
“……”
塞尔斯安深吸一口气，比任何时候都想拆开斯内普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浆糊不成？
“说来普林斯先生也是个纯血论者，斯内普教授，听说他生前对你很好？”
塞尔斯安皮笑肉不笑道，他以前很喜欢和卢修斯在私底下说各大纯血家族的鲜花，哪想今天还能说上自己的。
倘若再来点光怪陆离的发展，他就是自己扮演自己都不会觉得惊奇了。
“你的胆子很大。”
短暂的沉默后，斯内普没由来地夸赞了一句。
说是夸赞也不过字面意思，掐掉修饰语，塞尔斯安听着更觉得这家伙是在骂人。
“假设你来霍格沃茨不是为了找死，那么伊卡洛斯，你的目的是什么？”
斯内普这会直接转过了头，一望无际的眼眸像是能将人的任何秘密看透。
“从初次见面起，你就表现地对我很了解。”
不论是熟知他的脾气故意没事找事，还是凭借和小波特的亲近，颦颦说出些意外的话语。
这个伊卡洛斯都不像是二十出头，说三十有余恐怕还少。
就比如和塞尔斯安同岁。
“你身上有很多让我猜不出的秘密，虽然你大概率不会配合，但我认为为了某个自大的救世主的安全，我做出点过分的举动是可以被理解的。”
斯内普不便在大庭广众下掏出魔杖对受欢迎的年轻教授做什么，倒是继承了他好哥哥的坏心眼，想出来别的法子。
“嗯，随身携带了吐真剂。”
终于生起兴致的塞尔斯安裹挟着夸奖意味道，大大咧咧就把金杯推到了斯内普的手边。
他勾动温软的薄唇，没有任何胆怯道：“介意为我倒一杯吗？普林斯先生。”
时间静止，周遭的吵闹骤然间脱离二人的五感。斯内普在短暂到无法捕捉的瞬间里，竟然将伊卡洛斯如天空般澄澈的眸看作塞尔斯安。
这太离奇，离奇地就像是什么咒语制造的幻觉。
“不要走神，和我说话必须全心全意。这是我对你仅剩的要求了。”
塞尔斯安的语气如毒蛇般缠绵在侧，红润的信子化作坚不可破的枷锁，不留余地的将人捆绑于一席之地。
规律吐息冰冷似能刺透骨髓，而在下刻等待的，却又是最柔和的纵容。
“看来你不愿意赏脸，好吧，我自己倒。”
塞尔斯安语罢不等斯内普的同意与否，直接打开瓶盖把瓶子里为数不多的吐真剂一滴不漏倾入了金杯。
残留的酒水与草药味混杂成苦涩的一团，青年习惯性地举杯嗅了嗅，随后一饮而尽。
“嗯？”塞尔斯安喉结滚动几下，长眉轻挑。
如果不是他舌头出问题的话，这难喝的玩意可能是任何药，唯独不可能是吐真剂。
他貌似被弟弟诈了，但又是心甘情愿自己往坑里跳的。
“这是什么？”眼看斯内普根本没要解释的意思，塞尔斯安笑容僵硬问道。
“毒药，你马上就要死了。”
斯内普没管塞尔斯安，戳了块鸡排送进嘴里，因为诈到了伊卡洛斯，他甚至很有胃口地又吃了一块。
“……”塞尔斯安语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恨不得吐斯内普碗里才舒服。
“混蛋。”
这是塞尔斯安死前死后第一次真心实意地骂斯内普。
但骂的不是被引着喝了“毒药”，而是这个劳什子的破水里放了艾草。
艾草啊！他以前不管用几种珍惜材料都要换掉配方的艾草！
“哦，伊卡洛斯教授，你还好吗？”
坐在塞尔斯安旁边的旁边的霍奇女士投来视线，显然青年忽红忽白的脸色奇异极了。
“我快吐了。”塞尔斯安克制道，恨不得用眼神把斯内普给套麻袋扔黑湖里。
他真的是养出了个好弟弟，性格不随爹不随娘，随他自个儿。
“教授，我帮你叫庞弗雷夫人过来吧。”霍奇很好心地建议，可惜没等她站起来，塞尔斯安就先他一步往公共洗手间跑了。
“哦，他吃到生姜了？”霍奇问斯内普。
斯内普难得报之一笑，喝了口果汁，回复：“是花椒也说不定。”
“那可真倒霉。”霍奇呢喃，心里始终有点不放心，说：“我瞧他状态不对，我去看看。”
“我去就行。”斯内普阻止道，他拿起湿巾简单擦拭干净手，像是要看好戏一样向塞尔斯安离去的方向走。
另一边的洗手间，在二人闲聊的功夫里塞尔斯安已经吐了个昏天黑地。
他不对艾草过敏，真正让他恶心的原因是艾草是他母亲瑞莫雪生前最常用的香料。
那时普林斯们居住在一栋不算大的木屋里，族里的人都很宠爱塞尔斯安。
长辈会放任他的顽皮胡闹，哥哥姐姐会用乌黑的长辫逗弄他摇摇晃晃地跑来跑去。
从卧室跑到客厅，客厅跑到杂物间，直到累了，再被瑞莫雪抱着回到充斥艾草香的摇篮。
“咳……”
龙头水声哗哗不绝，塞尔斯安艰难稳住微颤的双手，接了水来漱口。
他狭长的眼尾因为刚刚的干呕而泛红，生理泪水划过脸颊留下了不甚明显的痕迹。
又接了水洗脸，塞尔斯安终于直起腰抬头，而抬头入目的，是镜子万分陌生的人。
一个由不属于他的脸、不属于他的眼、不属于他的任何部位构建的躯壳。
“镇静剂没带啊。”塞尔斯安懊恼一句，身后响动传来，他回首，直直与斯内普对视。
斯内普看着眼前狼狈的青年心间没由来的一惊，但很快又把平端生出的莫名情绪压下。
“还好吗？”
“我像还好吗？”塞尔斯安气笑，反问回去。
“那里面装的是复方汤剂的解除药水。”斯内普转移话题，把迟来的解释道出。
“呵，是吗，那斯内普教授现在满意了吗？伊卡洛斯·比克西亚，如假包换。”
塞尔斯安带着愠怒道，往日无害的眼睛里是雨后的潮湿和对加害者不留余地的控诉。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加害者”里不只斯内普一位。
“我……嗯。”
斯内普绞尽脑汁想着说辞，让步道歉这种事情几乎与他绝缘。
他设想过伊卡洛斯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原形毕露，然后气急败坏地冲他发难。
再者是露出哪个熟人的面孔，贝拉、小巴蒂还是更离奇点的失踪的雷古勒斯。
可他就是没想过伊卡洛斯就是伊卡洛斯。
因为在这样的前提下，他起初做出的一切推断和质疑就都变成了虚无的泡影。
“西弗勒斯，你什么时候才能认真地对待别人的感情呢？”
黎明前夕，他哥哥如此问过他。
那他当时是怎么答的？
对了，他没有答。因为塞尔斯安在问完后就离开了，等到再见，他就已经躺在血泊中了啊。
sp：（委屈，可怜，无助）
ss：（抿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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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认真对待感情［二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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