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组长回来抽查清单,检查无误后让两人下班。
正是下班的点,园区主道上人很多。林开昀和大姐跟随人群往工厂门口走,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九点钟不到,还能坐公交车。
门口停了一辆军绿色的大越野,停得横七竖八,就挡在大门前,十分豪横,路过的人纷纷张望,也没人大声嚷嚷,只是跟身边的同伴抱怨两句。
林开昀也看了一眼,但她一向不关心与己无关的事情,正要转身往右边走。
“喂——”
身后有人在唤谁,她人生地不熟,觉得不是在喊自己,压根儿不在意。
“林开昀。”
脚步顿住,林开昀回头一看,越野车的驾驶位车窗打开,里边正是晚饭时特意“关照”她的青年。
“我送你回家。”青年说。
“不用。”上陌生人的车,她是高中生不是傻子。
“我也去周泽瑜家。”青年又补充道。
“谢谢,不用。”林开昀再一次拒绝,心里隐隐起了一点不耐。
“我让周泽瑜给你打电话,你总相信我了吧。”青年打开车门,一把拉住她。
林开昀挣了几下没挣脱,青年的力气很大,那只大手跟铁爪子似的,面上又很平淡,毫不费力的样子,显得她像个被人随意逮住的小鸡仔。
“你再不放开,我马上倒地上撒泼打滚,说你是拉皮条的逼良为娼,让大家报警。”
周禹安见林开昀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段话,震惊了一瞬,嘴唇动了动,最终笑了出来,同时松开了手,:“我叫周禹安,是周泽瑜的堂兄。哦,上次你们在C大游学,他不是把你骗出来了么,你住的就是我的房子。”
林开昀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以便他一有动作她就开跑。
见面前的小姑娘一脸警惕,周禹安一边无奈摇头一边拨通了周泽瑜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清清冷冷的声音传出来,周禹安把电话递给她,林开昀接过电话,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周泽瑜?”
那头停顿了几秒钟,问她:“你在哪儿?”
“你堂兄把我拦住了,硬要送我回去。”林开昀看了一眼周禹安,把“硬要”咬得很重,引得周禹安又是一声轻笑。
“你那边还有公交车吗?没有就坐他车回来,工厂下班的点人很多,不容易打到车,也不安全。”周泽瑜在那边说。
“还有公交车...”
“没了,”周禹安把衬衫的袖子拉高,露出腕表给她看,“九点过五分,最后一辆到郊区的车刚过。”说罢,笑意盈盈指给她看。
林开昀回头看了一眼,27路公交车果然已经驶过公交站台,在路口等红灯了,她又看了一眼大门口的人群,最终在周禹安的满脸笑意下,坐上了大越野。
不时有人透过车窗看进来,林开昀不是爱招惹人的性子,干脆把头埋下去,省得给人议论。汽车发动,响起很大的轰鸣声,很快穿过人群驶向宽阔的公路。
“喂,你跟周泽瑜处得怎么样?”周禹安点了一根烟,开着车窗弹烟灰,烟味飘过来,呛得她咳嗽了好一阵。周禹安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把烟灭掉了。
“不熟。”她答。
周禹安笑得很开心:“这小子从小到大都招人喜欢,我还以为女人缘很好。”
“他在学校确实很受欢迎。”林开昀如实道。
“那你喜不喜欢她?”周禹安问。
林开昀觉得周禹安像是在逗她玩,这种问题也无聊的很,转头看窗外不说话。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周禹安停车等红灯,转头问她:“你知不知道他有精神病?”
“什么?”林开昀非常惊愕,不管是在她看来,还是在学校的同学老师看来,周泽瑜是个完美的人,性格毫无缺陷,成绩一直很突出,家境优越,这样的人设简直完美无缺。
“他每天都吃药,你妈妈每天都送,你不知道?”周禹安从后视镜瞟了她一眼,神色不明。
林开昀这才想起来,周泽瑜的确每天都会吃药,她送了一次药,是装在一个棕色的玻璃瓶里,只有几片药,没有名字标签,不知道是什么。
那时她觉得是富贵人家的孩子精贵,总会吃各种各样的保健品。像她这样的家庭,不到身体疼痛发作,是不会去医院的。
陈知丽告诫过她,雇主家里的事情不要多问,而且周泽瑜看起来一切正常,她没想到是他精神出了问题。
“抑郁症?”她问。周泽瑜总是躲在她窗前抽烟,昨晚又摔了东西,联想到他背上的伤痕,她立马脑补出一个富贵子弟被其父严格管束而导致心里压抑患上抑郁症的情景。
“遗传。”周禹安道,后视镜里,少女白皙瘦削的脸蛋露出震惊的表情,眼睛不自觉地放大,嘴巴微微张着,却吐不出来半个字。
“他妈妈有精神分裂症,遗传给了他,”周禹安道,又换了个轻松点的语气,“所以对他好点吧,林同学。”
“好。”林开昀认真地点头,这是她的允诺,少年人总是把情谊和承诺看得很重要。
周禹安又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周禹安说是回周泽瑜家里,却把她送到别墅门口就停了车,林开昀下车冲周禹安道谢,男人坐在驾驶位上,点了根烟,冲她挥了挥手,一脚油门开走了。
林开昀走进后院,二楼的窗帘被掀开,周泽瑜穿着白色的短袖站在窗前,看到她回来,就离开了落地窗。
回到保姆间,陈知丽还没回来,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放着一对珍珠耳坠。怕被冲进下水道,林开昀小心地收起来,放到陈知丽的床头柜上,想了想,又拉开抽屉放了进去。
抽屉里摆放着几个首饰盒子,盒子上是XX黄金的牌子,她打开一个看了一眼,是一个拇指大小的花型黄金坠子,她看了几秒钟,把盒子放了回去,又把珍珠耳坠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关上抽屉。
大人要隐藏很多秘密,才能保持在孩子面前看似无坚不摧的可靠形象,很多时候,她和陈知丽互为彼此的支撑,她不能打破陈知丽在她面前坚韧的形象,否则会摧毁陈知丽的精神支柱。
“叮咚”手机响起提示音,林开昀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兰澜转发的一篇帖子。
“《C城一中疑似有学生被某老师潜规则》!”
大号加粗的标题下,附带了几张偷拍的图片,是兰澜从灯管爬下的背影,看角度是从隔壁自习室拍的,兰澜和林开昀站在大厅的背影也被拍了进去。那时兰澜脱了上衣,上身只穿了一件内衣,修长高挑的身材暴露无遗。
贴子里,被潜规则的学生没有写明是谁,但老师已经指出是星图艺术学校培训学校的陈某,近日在C城一中活动频繁。
其中一张照片里林开昀坐在车里的,车窗没关,周泽瑜站在她面前,正和几人交涉。角度是从自习室楼上拍的,周泽瑜和司机全身都被打了马赛克,照片里只有林开昀的脸,虽然夜视图片模糊,但放大了还是能面前看清她的五官。
评论里谣言四起,兰澜的身材很好,又是舞蹈生,可想而知底下的评论会有多么不堪入目。
有人放了一份C城一中舞蹈生名单,还有人将陈某朋友圈公示名单的截图发了出来,第一名赫然就是张雨婷。
有人在底下评论,黑车上的女孩看起来像C城一中的林开昀,又有人提起她妈妈在周家做保姆的事情,并且提供了偷拍的司机接送周泽瑜的照片,与贴子里的黑车一模一样,猜测前面那个打了马赛克的人是周泽瑜。
林开昀再一刷新,关于周泽瑜的评论已经没有了,他以及他的背景成了不可言说的事情,评论区的人都把事情往几个女孩身上引。
很快,陈某的背景也被挖了出来,有人扒出六年前的新闻,陈某曾在某艺术学校周围开辅导班,借某文工团老师的身份哄骗女生为其培训班投资人做权色交易,导致几个女生抑郁退学,陈某培训班的负责人被判刑,陈某不知为何逃过一劫。
而在事发之后,文工团立即表明与陈某属合作关系,其并非文工团教职人员,并立即终止合作,当地教育局也发文表示吊销其教师资格证,终身不得从事教育行业。
陈年旧案被翻出,C城一中有女生被潜规则的事情似乎就是板上钉钉,评论区对三个女孩的谣言滔滔不绝,一时间什么身份什么人设都有,看得人直犯恶心。
“太过分了!”兰澜气急,“我要告他们!”
林开昀也很气愤,评论区有人反驳称官方未回应前不该对三个女生造谣,毕竟无论如何三个女生都是受害者,但评论很快被看乐子的人刷了下去。
林开昀想继续翻看后面的评论,却突然提示帖子不见了,再一刷新什么都没了。
后面又有人陆陆续续发了几个帖子,都是十分钟不到被删除。班级群里有人在讨论,被班主任全体禁言。
“今天下午我爸妈和张雨婷家长带着我俩去找学校,”兰澜道,“这件事情学校已经知道了,估计是学校找人删的帖子。”
事情捂不住,尤其是在沉闷枯燥的高中生活,一块小石子落下的余波都久久不散。兰澜很快发来学生们插科打诨的聊天群里的截图,学生们当然都认得出来林开昀的样貌以及周泽瑜家的黑车,也知道她和兰澜关系好,基本上已经确认照片里的两个女孩是她和兰澜。
涉及的人和话题很多,有人甚至把整个舞蹈班的名单都发出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名单上的人,把学校贴吧里发过的陈年逸闻转发进来,大肆讨论。关于学校舞蹈生的谣言本来就多,陈年的谣言再翻出来仿佛就是板上钉钉了,什么开房什么私生活的绯闻纷纷四起,看得人火大。
而她和周泽瑜的关系又被再翻了出来,这次借着舆论,大家的讨论显然更大胆。什么她其实是周父私生子,或者她妈妈是周父情人的事被热烈讨论。
群聊里没有当事人,是兰澜的朋友转发的,兰澜不能还嘴,简直要被气得吐血。
林开昀也气得将手机扔在了床上,心脏砰砰直跳,又无奈又气愤又委屈又不解,明明张雨婷和兰澜都是受害者,而关于她的言论都是无稽之谈,可是有些人仅仅凭借一知半解的模糊信息,就能对毫不相干的人大肆揣测。
“叮咚”手机传来提示音,林开昀根本不想点开看,手机又响了几次,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兰澜发来的一张聊天截图。
有人胆大包天,去私聊周泽瑜询问关于她是不是私生子的消息,周泽瑜回复了四个字:关你屁事。
周泽瑜平日里完全是一副谦谦君子好好学生的样子,根本没人见过他发火,常有刺头学生见不惯他这副“虚伪”的模样,故意去挑事,他也从未理会。
所以骤然得到这句回复,加上之前关于他的帖子都被删掉的事情,众人的讨论也就默契地从他身上转移到两位舞蹈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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