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白鸟游在闲暇时与草色礼子联系了几次，前几次是电话，最后一次是视频通话。
她向来不擅长摆弄手机里的社交软件，更多时间花在无意义的发呆和漫无边际的思考上。
当草色礼子的视频邀请弹出时，她迟疑了近十秒，终于在即将自动挂断的最后一刻，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屏幕亮起，映入眼帘的却是草色穿着病号服的身影。
“明明都住院了还打视频，看来我偶尔也会有小孩子脾气呢。”草色将摄像头对准自己的半张脸，声音带着虚弱。
“礼子……你怎么在医院？”白鸟游的心瞬间揪紧，无情地戳破了对方强撑的乐观。
草色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意识到，强颜欢笑对内心的空洞毫无慰藉。
“前几天大阪府北部地震，”她指了指头上缠着的绷带，声音有些发颤，“运气不好，去那边出差时被砸到了头……还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长出头发。”
前几天的不安让她夜不能寐。
“一定…一定可以的！”白鸟试图安慰，话语却显得苍白无力，即使眼中闪着真诚的光，也收效甚微。
草色坦然摇头，笑了笑，感慨地回应：“白鸟，你真是个好人。最近怎么样？和光来……还好吧？”
白鸟口中一涩，时间仿佛静止了。
她没有勇气告诉这位亲近的朋友，那份初心早已消逝。
星海光来是光芒万丈的排球运动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在感情中就是永远的赢家。
“我们……同居了。”她卷起垂落颊边的发丝，脸上平静无波。
草色瞬间想起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脸，眼中掠过年少时未曾拥有过心爱之人的羡慕。
如果她能早点遇见昼神……
草色及时回神，挤出笑容：“恭喜啊。”
“其实……我还没想好，光来是不是那个能陪我走很久的人。”白鸟游预感到对方会追问，别开脸，声音带着难堪，“我们没有结婚的打算……他太忙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他愿意配合，或许我们能愉快地走下去。”
草色礼子很少听同龄人谈论婚姻。
日本平均婚龄逼近三十岁，她觉得白鸟游和星海光来想得太远了。
她笑着宽慰：“你们还年轻，可以慢慢来啊。”
“光来……很特殊。”白鸟游眉头紧锁，许多事并非她不想就能不想的。
作为排球运动员的伴侣，他注定无法早早拥有寻常人的自由，他的天地早已被日本这片赛场框定。
“我……不喜欢这样。如果未来的生活只能围着另一个人转，我会窒息的。”
草色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大难临头各自飞？她压下这个念头，轻轻拍了拍脸颊提醒自己别乱想。
“我还是建议你听从自己的心，或者……和光来君谈谈？他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类型。”草色感到口干舌燥，抿了抿唇，语重心长。
“谢谢你今天听我说这些。”
白鸟没有一股脑将问题抛给星海光来，她觉得那样不妥，会影响彼此的心情。
但此刻，倾诉的**已迫不及待。
“我一定会找机会和他谈谈的。”
两人又寒暄几句，挂了电话，各自陷入心事。
●
东京多摩区，傍晚。
这片区域不似市中心繁华，却占地广阔，人口稠密。
得益于浓郁的自然气息，是安家落户的好地方。
施怀登·阿德勒的训练馆选址偏远，据说是为了不影响居民生活。
倒也有几分道理。
就在白鸟游与草色通话的当天下午三点，施怀登·阿德勒在训练馆举行团建。
队员们戴上了印有球队吉祥物“阿德郎”元素的帽子——这是队员和工作人员的专属福利。
星海光来有些贪心，想为小女友带一顶“性转阿德郎”帽。上面多了腮红和蝴蝶结，五官也更圆润可爱。
影山飞雄拿着帽子若有所思，下一秒就被昼神福郎哄着戴上了。
牛岛若利等沉稳的队员则没在意吉祥物的性别，默然戴上。
槽点满满的帽子自然有人想吐槽，但看着周围人齐心协力的氛围，吐槽者最终也只是挂着笑，闭上了嘴。
“星海君——”团建结束，一道女声叫住了星海光来，“能耽误几分钟吗？”
他认得这个女人——藤原早纪，施怀登·阿德勒发展规划部的员工，1990年生，比他大五岁。
因赛事战术安排和计划展示的需要，她与不少运动员都有接触，与部分人关系尚可。
“怎么了？” 星海光来开门见山。
他头上还压着吉祥物帽，眼前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几乎与他平视。他并未在意对方身高，只专注于她即将提出的问题。
“我最近遇到点麻烦…问了队里很多人，都说和我家不顺路。只有你家和我家顺路了。”
“什么麻烦？”星海光来觉得这请求与其他队员的随口托付别无二致。
“最近几天，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 藤原早纪惴惴不安，“你放心！我很早就听说星海君有恋人了，我绝对没有僭越的想法！请相信我！”
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请求，却又咬着牙，期待一个肯定的答复。
“没问题。” 星海光来爽快答应，脱下运动外套随意捏在手里，“一起回去吧。”
他想起了刚认识白鸟游时，高中顶撞老师被停学三天的事。那时，他没有提议送来看望他的白鸟游回去，让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他不想让类似的事在身边重演。
“谢谢你！” 藤原大喜过望，调整着头上歪掉的性转阿德郎帽，“那——现在走？”
“好。” 星海光来可靠地应道。
两人并肩而行，背影在夕阳下拉长，竟有几分般配的错觉。
团建结束已是五点。
星海光来想着白鸟游应该到家了。
在一片寂静中，他请藤原帮忙拿外套。
腾出手后，他立刻点开社交软件，找到置顶的聊天框，低头专注地编辑短信，全然不顾前方的路。
此时，白鸟游正前往训练馆。
他们走在同一条路上，狭路相逢。
星海光来与白鸟游目光相撞的瞬间，短信显示发送成功。
白鸟游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读完那条简单的报备信息。
-马上到家。
白鸟脸上浮现出僵硬到极点的笑容。
她尊重星海光来，包括不在这个陌生女人面前让他难堪。
……
场面尴尬得令人窒息。
白鸟游反应极快，立刻装作不认识星海光来，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怎么了？星海君认识刚才那位？”藤原早纪尚未意识到星海光来与那陌生女子之间特殊的关系。
藤原在美国待过两年，从事体育相关工作。她见过的运动员大多偏爱健康、热爱运动的女性。
初见星海光来，她也以为以他的性格，伴侣必定是旗鼓相当的类型。
白鸟游在她眼中瘦小纤细，几乎被排除在星海光来配偶的可能性之外。
“有空再解释，先送你回家。”星海光来强装镇定，内心早已慌作一团。
他面色发白，碍于面子不好多言。
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他与白鸟游根本不会相遇，也不会产生这场误会。
星海光来颤抖着打开手机，白鸟游的状态赫然是已读不回。
藤原的家离星海光来家不远，需要经过他家，再走五分钟。
这期间他说的每一句话，只要经过公寓附近，都可能被白鸟游听见。
公寓内，白鸟游脱了鞋坐在床上，本就稀薄的安全感彻底瓦解。
委屈无处宣泄。
她没见过星海光来身边那个女人，更忘了除了男性运动员，他日常还会接触女性。
那个女人很高，比她高很多，着装成熟干练，身材曼妙，从外表看，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出色女性。
当白鸟游陷入胡思乱想时，星海光来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家。
他一进门就急切地呼唤爱人的名字，生怕对方连几分钟都不肯留给他。
从厨房寻到卧室，他想靠近她，她却避如蛇蝎。
“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骗得过自己就好。”
“你对我太客气了。”
“因为我尊重你的选择。”
星海光来坐到床边，无言地掰过白鸟游的下巴，想用一个吻安抚她。
他手臂发力，她却抗拒着。
“对不起”“谢谢你”“我爱你”——这些曾是他们之间的常用词，如今却显得空洞苍白。
白鸟游伸手摸到他运动裤的系绳，用力一拉。
星海光来慌忙按住她的手，见她委屈巴巴地跪坐在床边，终究松了手，任由她动作。
他伸手轻轻摁住她的后脑勺，渐入佳境时却突感不妙，“嘶……”
他摁得更深了。
“你故意的。”
“我没有。”
“今天事出有因，藤原小姐遇到麻烦，有人尾随她，她害怕，才拜托我同行。小游，我知道你误会了，希望……嗯……你能原谅我。”
他闷哼出声，眼神飘忽。
“没关系呀，”她亲吻着某处，“我说了，我尊重你。”
“别乱亲……。”
“手指都蜷缩了，我知道你在撒谎。”她抬头看他，眼神冷漠克制，重复的动作带着惩罚的意味，“喂，被咬都会有感觉的痴汉运动员？”
……小游真的生气了。
星海光来不寒而栗，既屈服于生理反应，又震惊于白鸟游从未显露过的强势一面。
事后，两人异常默契地沉默了十分钟。
星海光来看着白鸟游捧着手机浏览新闻的侧影，看了很久。
他本不想过多解释，那不像他。
可前几周，星海在某本书上看到的话在脑中回响。
有些话不说，或许会后悔一辈子。
“小游。” 星海光来还想解释。
他从未见过白鸟游如此淡漠疏离的样子，过往被她的爱意蒙蔽，竟以为她作为恋人就该是完美无瑕的。
白鸟游张开手掌，欣赏着刚修好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转头，温和一笑：“我问你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环球旅行？”
星海光来知道这一刻终究来了。
“对啊，肯定很有趣……你不知道国外多好玩，老闷在日本会发霉的！”
“不，小游——”星海光来急切地打断她，“听我说，我拒绝。”
白鸟游眼中刚亮起的光瞬间黯淡。
她微微张嘴，等待他的理由。
“我的事业不允许一年的空白期。我热爱排球，”他的眼睛闪烁着比夜空微光更独特的光芒，咬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永远。”
流光溢彩的不仅是微光勾勒的身体轮廓，她在黑夜中清晰地看到了那束只存在于意志坚定者周围的光。
如同丁达尔效应下的光路，独属于星海光来。
她的世界需要广阔。
“你的意思是……舍弃我？”
所以，白鸟游几乎是本能地反问。
星海光来艰难却果断地摇头，“我没说过……小游。”
白鸟游捂住脸，眉头紧锁，嘴角绷直，一句好话也说不出口。
“以前，我很纠结要不要告诉你一件事，因为我们曾经那么好，做什么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对方。”她摊开手，厌烦地移开目光，“可你现在也看清了，我会因为你送女同事回家而生气，而你只觉得是举手之劳，用马上到家这句话打发我。”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白鸟本身极度缺乏安全感，她对星海光来的喜欢正在消逝，连现在的他都会给她带来痛苦，“星海光来，你并不爱我。”
“我打赌，现在的你绝对接受不了真实的我。”
眼泪换不来怜悯。
她任由泪水滑落，仿佛血液正以另一种形式流逝。
“你这样说，我就不爱听了。”他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尽管她向后躲闪，他仍强硬地按住她的后背，“你把我们的相遇说得毫无意义。我想要的，不就是你待在我身边吗？这很难吗？”
星海光来鼻头一酸。
“你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那份虚无缥缈的自由？”
“你什么都忘了，”白鸟轻轻拨开他的手，想起中学时代受过的委屈，她绝不愿重蹈覆辙，“我活在当下，最想要的就是这份自由，过不被任何人束缚的生活——！”
星海光来将她紧紧抱进怀里，脸埋在她颈窝，声音发颤，生怕下一秒她就会消失：“游…小游……我非常想和你走到最后。”
“你没有做对感情有利的事。这些年我见证了你的成功，你确实是个伟大的排球运动员，所有人都认可了你。”白鸟想告诉怀中颤抖的恋人，他像一头在迷雾中独行的狼，作为强者注定落单，无法兼顾两头，“可你能证明那份虚无缥缈的爱吗？”
“我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你了，光来。”白鸟揉着他的脸，怕他真的哭出来，“我是认真的。”
星海光来默默起身走出卧室。
他希望白鸟游在他吹冷风的二十分钟里睡着，又祈求命运不要让他们走散。
他们已经吃了太多年的苦，其中不乏歧视与鄙夷。
盖世无双的海鸥，请继续漂泊吧！
划破清晨的迷雾与混沌，你的人生处处充满可能！
他回到卧室时，已是凌晨两点。
他小心翼翼地拉起被子，从身后环住白鸟游的腰，着了魔般在她耳边呢喃：“我们结婚吧……”
“我们结婚……好吗？”
星海光来失望地闭上眼睛。
有些道理，他心知肚明。
他唤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星海光来和白鸟的故事马上进入尾声了，谢谢各位的一路陪伴！我很高兴能够见证他们的成长！
二编：星海想用婚姻圈住小游，小游想用环球旅行强制让星海付出。两个人半正半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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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患得患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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