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个人的强烈要求下,尧新雪最后还是在贺忆舟的私立医院里躺了两周。
有一个男生问到了楚枕石的联系方式,想要从他那打听尧新雪的状况。
在没跟那个人接触时,楚枕石只听到舍友说一个警院的男生很着急地来找他。
楚枕石当场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脱口而出:“虽然我对女性没兴趣,但这也不代表我喜欢男的啊!”
舍友:……别自恋了人家想问的不是你。
薛仰春听到这个乌龙时哈哈大笑,笑得连拍尧新橙的大腿,毫不留情地评价道:“哈哈笑死我了,自大狂。”
那个男生名叫迟天境,是警校的大三学生,薛仰春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这个人总是站在最前排,没有一次缺席过他们的表演。
“啧啧啧。”在听到对方迫切地想知道尧新雪的情况时,薛仰春啧了声。
尧新橙的眼神则充满了敌意。
在和尧新雪确认之后,楚枕石把人带到了病房里。
“谢谢你的关心。”尧新雪温和地笑着,他的额头上仍然缠着纱布,只是微微笑着。
“没……没事的,我就是怕你,”迟天境坐在病床旁看着尧新雪,一时有些失神,直到听到身后薛仰春装模作样的假咳后,立刻有些手足无措,慌忙解释道,“我一时心急,就莽撞了,希望你们别介意,我不会把你们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外泄的。看到你们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哎呀得了你小子,你就是想看我们队长,关心则乱嘛,我们又不是什么大明星,你把我电话号码放出去人家还以为是骚扰电话。”楚枕石脸不红心不跳地勾着迟天境的肩膀。
“我记得你。”尧新雪弯着眼睛道,“你总是站在第一排,你叫什么名字呢?”
“迟天境,迟到的迟,天空的天,境界的境。”迟天境的脸蹭地红了,他甚至有些不敢看尧新雪的眼睛。
“好,我记住了。”尧新雪说。
在迟天境走出病房时,乐队的其他三个人也跟着走了出来。
“想来就常来吧。”楚枕石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心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迟天境喜上眉梢,刚想说话,尧新橙就在旁边慢慢道:“哥哥,需要,休息。”
“别管他,队长天天待在病房没人陪怎么办,”薛仰春无所谓似的锤了尧新橙一拳,眉眼张扬,小声道,“而且等我们火了你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迟天境忙道:“好,我不会打扰他休息的。”
这四个人前脚刚走,宋燃犀后脚就到。
他本着关心邻里的理念,隔两天就去探望尧新雪一次。而他每次去都能碰见贺忆舟,在尧新雪面前,宋燃犀仍然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而贺忆舟则很有教养地把他当作空气。
当尧新雪假装无意地问起他们是不是认识时,他们就会异口同声地说:“不认识。”
在尧新雪看不到的地方里,贺忆舟看到宋燃犀会出言嘲讽:“看看你现在混成了什么样子,我还没走两百米,就能闻到你身上的穷酸味。”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捏着鼻子,对着空气挥了挥手。
而宋燃犀的反击则是原地跳了跳,倨傲地挑眉:“可能是你走都走不快的原因吧,臭表哥。”
贺忆舟的脸色则一沉,显然宋燃犀精准地踩到了他的雷区。
两个人擦肩而过,贺忆舟低声道:“别自我感动了,你以为离开了舅父舅母你算得了什么?“
宋燃犀冷漠道:“你也一样,臭瘸子,你以为尧新雪把你当成什么?”
双方同时冷哼一声,就这样走向两个相反的方向。
贺忆舟慢慢地,杵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向电梯,回过头时,恰好看到宋燃犀毫不顾忌地打开尧新雪的房门,那一瞬间,他的心仿佛抽痛了一下。
然而很快,贺忆舟就恢复了往常一样温和的表情。
走到一楼大厅时,所有人都微笑着跟他打招呼,而他则是同样地颔首回以笑意,过去十几年严苛的家教要求他,无论是在多少外人面前,他都应该保持着绅士和优雅。
而从他学会走路起,他似乎就注定要和拐杖结缘,二十年过去,他已经能够依靠着拐杖走出赏心悦目的姿态。父母曾经不惜重金想要治疗他的双脚,然而哪怕是海外最权威的医生,看到他也只能摇头。
命运多么公平,给予了他完美的身世,深爱着他的父母,却也给了他无法修改、无法逆转的残缺。
贺忆舟因为这个自卑到了骨子里,表面上却又不得不装得云淡风轻,装出与姓氏相匹配的高傲。
助手替他打开了门,并恭敬地将手抵在车顶,劳斯莱斯驶入人流,贺忆舟看着车窗上自己的身影,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放到了自己的鼻前。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闻着这只手留下的、隐约的味道——那是一种很淡的香根草气味,它来自尧新雪。
贺家并不是D省首富那么简单,其资产甚至能在亚洲排进前三行列,车驶进别墅,入目的先是巨大的花园,然后才是别墅群。
贺忆舟下车后,先跟母亲问好。
贺母很温柔地打量着他的脸色:“新雪好些了吗?”
“嗯,他说过几周会回来看望您。”贺忆舟给她倒了杯茶。
“好,好孩子,你也早点去休息吧。”她摸了摸贺忆舟的头发。
“嗯,晚安,妈妈。”贺忆舟轻轻地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慢慢走进电梯。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打开了过去尧新雪住着的房间,尧新雪已经离开三个月了,这里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贺忆舟锁上了房门,几乎是极为疲倦地伏上了那张床。
十年前他带着一无所有的尧新雪和尧新橙来到这里,十年后的现在,他们也一无所有地离开,仿佛早有预料到最后一定会离开一样。
贺忆舟送给他们很多东西,却无一例外地都被他们拒绝,这个偌大的房间几乎没有留下过任何生活痕迹。有时候贺忆舟会怀疑,尧新雪是否真的来过,这十年是否只是他的一场梦。
他痴迷地嗅着被单上的气味,然后失望地发现,上面残存的味道和尧新雪身上的气味已经截然不同,贺忆舟叹了口气,居然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贺忆舟又一次梦回到了十六岁生日那天。
和记忆里的一样,贺忆舟应付着远道而来为他贺喜的宾客,然后喝了很多香槟酒。醉意让他有些轻飘飘的,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相见的人时,他终于露出了少许厌倦的神色。
贺忆舟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推开厅门,走向花园。晚风轻柔地拂过,也没能拂去他脸上的烫意。
也许是潜意识里的迫切,梦境和现实有着微妙的出入,这一次他直接在巨大的喷泉后看到了浑身湿透的尧新雪。
那时候尧新雪十四岁,却已经漂亮得出奇。半透明的衬衫因为沾水而贴在他的身上,长发垂到了石台,看到贺忆舟到来,尧新雪只是微微笑着说:“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贺忆舟慢慢地走过去,靠近他,尧新雪便冷透了似的,想要寻求贺忆舟的怀抱。
他们贴得太近了,贺忆舟甚至怀疑,他灼热的呼吸会烫到尧新雪。
少年尧新雪的面容在贺忆舟颤抖的瞳孔里仿佛和今日所见时的模样重合,如同贺忆舟无比期望的那样,尧新雪将双手搭上了贺忆舟的肩膀,低头用湿漉漉的鼻尖和贺忆舟的鼻尖相碰。
和神话里令人沉沦的海妖如出一辙,贺忆舟不敢动作,僵直在原地,任由尧新雪嗅着自己。
尧新雪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鼻尖有意无意地蹭过贺忆舟的脸颊。
“柑橘、蜂蜜、青苹果……”尧新雪轻声道。
贺忆舟仿佛真的醉了似的,他低下头,同样看向尧新雪红润的唇,喉结紧张地微动,就在下一秒,尧新雪极轻、极轻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贺忆舟睁开了眼睛,他感觉到自己身下的粘腻,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床单。
从那一天开始,尧新雪就已经成为了贺忆舟所有梦里的主角。然而这份感情,对于尧新雪来说,会不会太肮脏了?
贺忆舟无言,他缓了好一会,才站起来准备去洗冷水澡。
当他吹干头发,坐回到书房的电脑前,他的目光落到了书桌旁边的合影。
那是他和尧新雪年少时期的合影,贺忆舟珍重地叫人洗了出来,摆在书桌前留作纪念。此刻他烦躁地拧着自己的眉,和那张合影中的尧新雪对视良久后,终于叹了口气,熄了灯。
贺忆舟在这两周里每天都会去看尧新雪,他们仿佛回到了过去一样,愉快地聊天,即使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过去一直争执不休的问题。
然而第二天,当他来到医院时,却被告知,尧新雪已经办理出院了。
贺忆舟第一次有些发怒地冷声质问道:“我不是说过,不准他离开吗?”
“抱,抱歉,他告诉我们,您是知情的,我,我们就……”小护士紧张地说,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的少东家这么狰狞的表情。
贺忆舟沉默,良久之后,才重新拾起笑容:“抱歉,我太过着急,可能吓到你了。”
小护士摇摇头,小声地补充道:“他让我代为传达他的话,原话是:谢谢你,忆舟。”
贺忆舟的手指终于忍不住收紧,他仿佛一瞬间又被这句话触怒了,表情变得更为阴冷:从什么时候开始,尧新雪需要三番两次地和他道谢了?
这简直就像——就像要和他彻底划清界限一样。
贺忆舟冷着脸,一步一步地走向劳斯莱斯,仿佛终于忍无可忍,给司机报了一个陌生的地址。
价值高达1100万的劳斯莱斯就这样高调地开进城中村,司机打量着周围又老又烂的楼,在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阴晴不定的小少爷,心里有些发怵。
他其实毫不怀疑,这辆车会被几个汉子逼停,自己和少爷则会被一起绑架勒索。
司机心惊胆战地将这辆车开进狭窄的巷子,小心翼翼地保证车不被剐蹭,想象中的勒索场景没有发生,他们终于安全地抵达目的地。
贺忆舟让他留在这里等候,在司机多次欲言又止的表情之下,冷漠地下了车,一瘸一拐地往居民楼走。
这里一路都是散发着恶臭的垃圾、老鼠或蟑螂的尸体,墙上贴满了广告,抬头看去,整栋楼密密麻麻地遍布着窗户,让人难以相信,每一个窗户里都住着不同的租客。
贺忆舟越是走近这栋楼,心里的怒气便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转为了难以呼吸的疼痛。在亲眼看到这里之前,他只知道尧新雪的地址,他根本没有想过,尧新雪居然就住在这样肮脏、拥挤的地方。
他到底做了什么啊?
在垃圾桶旁,贺忆舟看到一个乞丐。
那个乞丐蓬头垢面,正埋头翻找着垃圾桶。
贺忆舟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那个乞丐站立的重心明显倾向右脚。贺忆舟一眼就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是个瘸子。
乞丐浑身散发着难以忍受的臭味,他浑然不知自己的身后站着有着一位身价千亿的少爷。
贺忆舟昂首挺胸,即使没有人看向他,他也努力地走稳,努力让手上的拐杖看上去并不重要。他和那个乞丐擦身而过,对乞丐视而不见,竭力保持着高傲的样子。
贺忆舟艰难地杵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踩着晃动的楼梯往上走,直到双腿疼痛,手指发麻,他终于走到了记忆中的楼层。
贺忆舟伸出手,想要敲门,却听到门背后众人的大笑声。
他敏锐地在里面听到了尧新雪的声音,尧新雪也在笑,而贺忆舟在过去十年里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快乐的笑音。
烦躁、失落、痛苦、嫉恨、愧疚,一瞬间垒高如城堡,在贺忆舟的心底轰然坍塌了,他的手指颤抖,居然连敲下门的勇气都没有。
贺忆舟一瞬间失去了力气,他颓然地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小剧场:
迟天境:见到新雪了!!好激动好忐忑!!我一定要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可怜]
雪(其实有点烦了但仍然在微笑寒暄)
今天的狐狸仍然在为了乐队努力……[垂耳兔头]
朋友说小剧场里的雪很可爱,那我永远不会放弃写小剧场的…………!!
微博放放约的稿件[猫头]约了不发等于白约,心态要放平[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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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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