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往返数次,现场被封锁起来,围观人群疏散之后,救护车的声音渐渐远去。
其中一间女生宿舍中涌入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他们以半弧形围绕着一名打扮精致的女生。
天花板的灯还在闪烁,不知道是因为电线接触不良还是老化造成的。记录不便,旁边的警察便帮同事打着手电筒。
“没有丝毫征兆,当时我正在浴室里洗澡,等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跳下去了。”
“你们最近有没有起什么摩擦?”
“我们平时关系很好,你们可以向班级里任何一个人打听。”
“她生前和纪中他们有过联系吗?”
“我不知道,她的社交我一向不多问。”
“你不是说你们关系很好吗?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那名女生抬起脸,冷冷地看着提出疑问的民警:“你是觉得我有所隐瞒吗?”
警察说:“不排除这个可能。”
她冷笑一声:“如果你将朋友二字定义成密不可分没有任何私人空间,那你真可悲。”
“你说话注意点!”
发出警告的警察瞬间被身边年纪大点的老警察拉住了,老警察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她父亲是上面局里的。”
年轻警察瞪大眼睛,把准备说出来的埋怨全都憋回了肚子。
忽然,那女生像是看见了什么,登时站起身,抬起手臂指向一个方向,音量赫然提高:“我想,你们应该对她着重调查一下。”
李赫敏刚从外面回来,一路上看见长长拉起的黄线,还有不少警察等候在楼下,她只知道出了很严重的事,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坐电梯来到宿舍所在楼层,发现几名警察候在门口,每靠近一分,她内心的不安便越浓烈。
“你叫什么名字?”
望着警察严肃的表情,李赫敏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颤抖起来:“李、李赫敏…”
透过几米之外,她看见了姜美凤。姜美凤此时状态算不上多好,但也绝非脆弱到风一吹就倒的程度。
她的脸上仍化着浓妆,而她所说,林小罗跳楼的时候她正在浴室洗澡,可是在浴室洗澡又怎么会没有卸妆?
其他警察当然发现了这个漏洞,可没人敢问出来。
“你回来之前去哪了?”
李赫敏已经紧张到结巴了:“教、教室,在读、读书。”
“和谁在一起?有人能给你作证吗?”
李赫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扫视一圈,发现他们的表情比她想象中还要凝重,于是她十分小心谨慎地说:“监控都能拍到,还、还需要别人作证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姜美凤咄咄逼人,抢先一步说道:“从前段时间开始,我们宿舍经常发生一些怪事,每次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你都不在场。学校这么大,总有地方没设监控,你在这里读了两年,平时只需要稍加踩点就知道哪里可以躲掉监控。”
“之前楼下放置清洁物品的杂物屋我总感觉有人站在那里窥探我,后来我特意去看过,你猜我看见了什么?”姜美凤阴冷地盯着李赫敏:“你落在那的试卷。”
“这不可能!”李赫敏想都没想便否认:“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
“在证据面前说谎仍能面不改色,你还真厉害,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李赫敏拼命摇头:“没有,我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警察?”
年轻警察诧异地看向她:“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我说过了啊,我一直在教室复习。”
“这怎么可能,路上没有听说吗?”
“你们宿舍一名叫林小罗的学生在十五分钟前跳楼了,你说你不知道,你们平时关系怎么样?”
听到这则消息,李赫敏完全僵住了。她似是不可置信,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消化完这些信息。
姜美凤讥讽道:“关系好的话,她会不知道舍友跳楼吗?”
李赫敏沉默不语,光看表情无法猜到她在想什么。只有李赫敏自己知道,内心极度扭曲复杂的情况下,她没有半点悲伤,只剩下狂喜。
没错,既没有对生命流逝的惋惜,也没有对命运作弄的唏嘘,只有欣喜若狂。
林小罗死了,林小罗居然死了!
她讨厌的一个人,就这么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天哪,换做平时,她想都不敢想。一个家境优渥的人,要怎么样才会轻易失去一切?现在看来,只有意外才可以做到。
“可是,她为什么要跳楼?”
“为什么?你还有脸问为什么?”姜美凤情绪明显比之前要激动许多,她来到李赫敏面前,目光愈发阴毒:“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才对,平日里,林小罗对你态度恶劣,你对她怀恨在心,作案动机就是这么简单,你要除掉一个打心眼里看不起你的人。”
李赫敏是胆小,但不是愚蠢,她明白姜美凤的目的。现在是特殊时期,她决不能中了姜美凤的圈套,一旦她真的出事了,外婆怎么办?
她盼望着自己念大学之后打工攒钱,给外婆换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在那之前,她都不可以出一点意外。
她与姜美凤对视,深吸一口气:“不是这样的,我有不在场证明,而你没有。我在教室复习,你说你在浴室,一没有人推她下楼,二没有人威胁她,说明小罗是自杀。自杀的原因有很多种,种种因素堆叠,极其复杂,你为什么非要把原因都归结在我身上?”
姜美凤死死盯着她,没有说话。
最后是警察打断了她们:“行了,这件事我们会继续调查,后续如果还需要你们的话会传唤你们。”
直到那一帮人乌泱泱地离开,李赫敏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房间里活人的气息消散大半,宛如去年深冬卷重的阴沉天气。
“勇气可嘉。”
李赫敏顺着声音看向姜美凤。
姜美凤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白色包装的香烟熟练点燃,翘着腿坐下。面容崩起的青筋消失了,嘴唇含着湿润的烟蒂,目光中之前闪烁的威胁通通不见。
李赫敏紧抿唇瓣,不明白为什么姜美凤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干杵着站在原地,心里摇摆不定,过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出声道:“你…是在演戏吗?”
没想到姜美凤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问她:“林小罗死了,你难过吗?”
李赫敏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下。
“不用担心,我没有录音。”姜美凤眯起眼睛,缓慢地吐出一口烟雾。
“你为什么要在那群警察面前做戏?”
“这都被你发现了?”姜美凤故作惊讶,美目微微睁大,嘴角讥讽的笑意却一点儿没掩藏:“我该夸你心细如发,还是该赞扬你现在质问我的口气竟然如此可爱。”
“……林小罗死了你一点儿都不难过是不是?”李赫敏咬了咬唇。
“你不也不难过吗?为什么要惊讶我的态度?”
“可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姜美凤噗嗤一笑,形成肌肉反应地抖落烟灰,红色指蔻漫无目的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轻响。
“最好的朋友,谁来定义的?你来定义的吗?”
李赫敏哽住。
她没有料到,姜美凤这个人居然比表现出来的还要冷血无情。
姜美凤捻灭烟,紧接着又点燃了一根。整个宿舍萦绕着淡淡果香,不刺鼻,却也谈不上好闻。
“只是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如果为了这种小事都要劳神,那我岂不是太累了?”
“哦,你刚刚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对吧。怎么?你之前不也想做我最好的朋友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送我的紫色围巾,是亲手织了很久的吧?”
李赫敏回想起那条紫色围巾,胸口不禁隐隐作痛,当初的倾情付出,真心相待,此刻再看如同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更是她深埋许久不愿回忆的耻辱。
曾经傻傻的以为只要自己热情一点,努力一点,就能赢得她们的喜爱。
但残酷的现实告诉她,她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她永远也不可能和她们站在一起。
李赫敏垂下眸,眼睫不断颤抖:“随便在地摊上买的而已……”
“骗人。”姜美凤忽然打开衣柜,里面整整齐齐地堆叠着衣服和首饰,包括李赫敏一年前送的礼盒,正安安静静躺在角落,蝴蝶结有过被拆开的痕迹。
李赫敏看见了那个盒子,那是自己当时在文具店挑了很久的礼物盒,虽然价格只有几十块钱,但对于家境贫穷手里头并不富裕的她来说,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她学了很久才学会怎么包装礼盒,以及如何系一个对称的蝴蝶结。而现在,那个她以为早已被扔掉的东西,现在却好好地出现在她面前,甚至蝴蝶结比她当初系的还要漂亮。
“外面的地摊货就算再便宜,也不会有蹩脚的线头。当然是你一针一线缝起来的,不是吗?”
这番话落入耳朵,对于李赫敏来说,是十分恶毒的嘲讽。
她低下头,深呼吸好几口,才艰涩地问: “为什么没有扔掉?”
姜美凤困惑地笑出声:“为什么要扔掉?”
李赫敏替姜美凤做出了回答:“为了这个时候来嘲笑我吗?”
悬垂在腿侧的双手攥成了拳,嵌在手心的指甲仿佛要划破皮肤,刺痛感从未停息。
姜美凤瞥了一眼:“别急,我话还没说完。”
她勾起唇,微微一笑:“一直以来不是想做我最好的朋友吗?林小罗死了,我们之间没有阻碍了,我现在可以成全你了。”
无视李赫敏惨白的脸色,姜美凤笑得更明艳夺目了。
“赫敏啊,是因为喜欢我,礼物才会只送给了我一个人,对吧?”
那道徘徊在耳边的声音,犹如地狱深处回旋不息的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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