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发觉对方受伤并没有过多久,很快李赫敏再次察觉到对方又一次伤痕累累。
不仅如此,在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日子,她都能清楚闻见房间里飘散的血腥气。
那人会处理好身上的伤口,然后把气味弄不见,虽然掩盖得很好,但周而复始,日复一日下去,也总会有曝光的那一天。
李赫敏不是一个蠢笨的人,从小被欺凌长大,她对这样的味道再熟悉不过,没有人可以瞒过她。
耳朵听见对方在沙发上落座,她动了动,牵扯脚踝上的链条,摸着黑下床,摇摇晃晃朝前方走去。
昏暗中,她穿着苍白的裙子,没有再比脚腕更纤细的存在,脖颈也盈盈可握,彷佛轻而易举就能折断。
这样的‘自由’活动是第一天拥有,因为昨天她有听话给他讲了一个带着黑暗色彩的童话故事,她终于被允许下床。
好久没有走路,她重心不稳,需要熟悉一会儿才能稳住身体。
然而当她放开扶住柜子的双手时,她难以想象的是,自己竟然真的快要忘记如何走路。
身体控制不住,猛然向前方倾斜。
她下意识抓住身边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却意外打翻了装着瓶瓶罐罐的箱子,但她没有和那些玩意儿落得一样的下场,她被人接住了。
“你想做什么?”
是和她一样纤瘦的两条手臂,却把她牢牢接进怀里。
她反握对方的手,手心所触是凹凸不平的伤疤,每抚摸到一寸,她的心就会愈惊一分。
“你又被人打了?”李赫敏借助对方的力量站起身,说完,她很快接上话:“就算你不承认,我也能猜得到。”
“我有个朋友和你一样,就算受了伤也从来不会让别人知道。”
“每次,他都是悄悄自己处理伤口,包扎得可丑。后来,他越来越熟练,伤口再也不会因为清理不到位发炎,淤青也总能消散得很快,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后来都是我强行拉着他上药的,我慢慢从头教起他,比如碘伏一定要从里向外消毒,包扎的时候一定不能太紧……”
“要是你相信我的话,可以让我帮你一次。”
见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拒绝,李赫敏再度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她用听起来十分有诚意的语调说着:“我一定会帮你处理好的,绝不会发生炎症。”
那人思量了一会儿,仍然语气平静地拒绝了李赫敏:“用不着你。”
李赫敏担心对方是不信任自己,于是用刚剪不久却又再度长出来的指甲用力刮伤自己的手臂:“为什么不信?我可以做到的,就算看不见,被蒙着眼睛,我也能轻车熟路地上好药。”
“你干什么!?”因为太过着急,所以连音色都发生了变化,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语调让人吓了一跳。
对方垂下眼,瞧着李赫敏裂开的皮肤,上面的血水像珠子一样沁出滑落,比割在那手臂上更痛的,是斑驳疤痕上新添的裂纹。
“让我帮帮你,好不好?”
李赫敏不理会自己的伤,也不在乎皮肤灼烫的疼痛。
她近乎执着地追问着对方,能不能让自己也帮帮他。
“非做不可吗?”
“对。”李赫敏点头:“一直以来都是你帮助我,现在就让我帮帮你好不好?”
“除了包扎,别的什么事都不要做。”
李赫敏满口答应。
她摸着沙发陈旧的边沿,慢慢绕到那人的身后,手指尖偶尔触碰到柔软的皮肤,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完全掐死对方。
明明能感知到生命近在咫尺的脆弱,却很难真的狠下心,哪怕对方对她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
李赫敏摸索着拿起一捆纱布,因为蒙着眼,所以看不见对方警惕的眼神。
那人微仰着头,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李赫敏俯下的面庞,嘴唇启合,发自肺腑地说了一句:“要是能这样永远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李赫敏听得不寒而栗,她不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故意恐吓她,又或是真的这么觉得。
但不论哪一种,这些选项都不该存在。
“你从没想过,这么做是违法的吗?”
“我知道。”
对方回答得很轻快,像是满不在意。
李赫敏心里凉了几分,大着胆子问道:“你知道被发现的后果是什么吗?”
“和你分开。”
那人简短地顿了一下,继而道:“没有我,你独自在这个世界会寸步难行。”
“为什么这么笃定?”
“没有原因,李赫敏,非要有的话,是因为你需要我。”
“那你呢?”
“我也同样需要你。”
“太荒谬了,可我根本不认识你。”
“总会认识的。”对方很巧妙地避开了语言陷阱。
“你不愿意让我看见你,说明你对我从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说到底,其实你心里很清楚这么做是错误的,是不会长久的,所以你才一直防备我,躲着我。”
“为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你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做到这种地步,连法律都不顾,哪怕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听你的声音,应该很年轻,你未来可以有更好的发展和可能,但你偏偏选择毁灭自己的那一种。如果说是家庭不幸…还是你本人早已经偏执成疾了?”
“还要继续上药吗?”那人没有正面回应,却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堵住了李赫敏鼓起勇气发出的所有问句。
李赫敏蜷缩起五指,用纱布一圈一圈缠绕着那人的手臂。
剪掉多余的纱布后,她轻声说:“我说过…”
话音未落,李赫敏猛地用纱布勒住了对方的上半张脸,再仿效之前,轻车熟路地缠紧了好几圈,直到把眼睛都完全蒙上。
“我不会一直和你玩过家家的游戏。”
对方不断挣扎,但纱布勒住的范围涵盖广泛,甚至蔓延到了喉口。
他想说话,却根本说不出来,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
趁这个机会,李赫敏一把扯掉了自己眼前的黑布,世界在这个瞬间变得异常清晰。
光线率先侵袭,需要短暂的适应,强烈渴求光明的眼球感觉不到丝毫的刺痛,只顾着贪婪地环视四周。
李赫敏低下头,透过那层洁白的薄纱,她看见那双微凸的眼珠,纯黑,锐利,紧咬,仿佛死死追随。
她甚至感觉到他的身躯在颤抖。
“你…骗……我……”
费劲巨大力气吐出的几个字沙哑至极。
露出的面颊带着绯红,是缺氧的表现。
李赫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能感觉到他的痛苦。
而且是,非常深刻。
“是你先对不起我。”
尽管如此,李赫敏也不想同情一个坏人。
“我们无冤无仇,但你偏偏要来招惹我,如果不这么做,我可能再也见不到我的家人。”
“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视无辜者的恐惧,你自以为掏心掏肺,在别人看来其实是无药可救,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人需要你病态的救赎,你更应该进精神病院,问问医生为什么自己那么喜欢伤人伤己。”
“也许你受的伤不是假的,但我也没有义务去担心一个自我为中心的人,要是你真的想对我好,就更应该放我离开,而不是闹成这样的局面。”
“出去之后,我会报警,你……”
“你在监狱里好好反省吧,以后别再这么做了。”
昏暗的环境里,除了潮湿的呼吸,还有对方用力抓握住她的温热指腹。
他痛苦地呜咽,不知是害怕濒死的感觉,还是害怕李赫敏就此离开。
李赫敏不会心软的。
她恨极了这些人,这些只顾着自己,用尽一切手段占有别人时间、金钱、生命、快乐的人。
“对不起。”
李赫敏加深了力气。
大概过了一会儿,对方晕了过去。
她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没有死,她明显松了口气。
李赫敏行色匆匆地寻找出口,很快就找到了,虽然不隐蔽,但门栓竟然上了一把锁。
居然从内反锁,将他们一起锁在这个狭窄的房间里。
万一着火了怎么办?万一煤气中毒了怎么办?想同归于尽吗?
简直是疯子。
李赫敏一边骂,一边折返。
这里没有摆放多余的家具,只有床和沙发,还有柜子和衣架。
稍微扫视一圈就能发现,压根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
既然如此,那么钥匙肯定放在他的身上。
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怎么可能不贴身携带钥匙呢?
李赫敏走到他身边,这才有机会看见,他穿的竟然是他们学校的校服。
慌乱寻找钥匙的过程,有无数只蚂蚁在心尖上啃食,想要逼她拉下他脸上缠绕的纱布,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但心里有道声音在不断催促她:走啊,快离开这,只有真正离开了,才能放松警惕!
终于,经过一番搜索,李赫敏在他衬衣的胸口位置找到了还带着体温的钥匙。
“太好了……”庆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的手腕忽然被猛地握住。
李赫敏脸上肌肉僵硬,赫然低头,竟对上了一只黑沉沉的,带着深重怨气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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