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门里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秦朗都要怀疑波斯特有没有醒着,或者有没有听见了。
他犹疑片刻,又抬手敲了敲门说:“波斯特,是我,秦朗,听见了就开门,别躲着我。”
一墙之隔的波斯特,就紧紧地贴在门前。
他在秦朗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以最快却又最轻的动作蹒跚到了门前。
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那个朝思暮想的人,现在就跟他隔了一堵门,他却连开门的勇气都没有。
此刻的他,想要再多听听他秦朗音的同时,又希望秦朗能赶快离开,离现在这个自己远一点,再远一点。
无声的僵持持续了很久,亚西吉先沉不住气了,他劝秦朗:“算了,他不会见你的,托尼那边拖不了多久,先走吧。”
秦朗不作回答。
波斯特在门里提心吊胆的关注着外面,在终于听见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时,缓缓的吐出了口气。
说不上来是开心还是难过。
然而,还没等他从门边走开,就又听见了去而复返的脚步声。
这次来的比较急切,亚西吉似乎在拦,他说:“秦朗!你要干什么!”
‘哐咚’一声,连带着贴着门的波斯特都一震。
秦朗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我干什么?我要见他!”
又是’哐咚‘一声,波斯特可算反应过来对方在干什么了。
他在砸门锁。
所以刚刚离开是去找锤子了吗?
“波斯特!”秦朗边砸边喊:“开门!躲着我干什么!”
没有收到任何回应的秦朗,下手越来越重,一下一下的砸着门锁。
亚西吉拦了几下之后,像是拗不过,甩手到一边又旁观去了。
直到门锁被砸烂,秦朗都没得到任何回应,反而门吱呀着开了一条缝隙。
他盯着那半掌宽的门缝片刻,随手扔掉了锤子,推门进去了。
亚西吉叹了口气,快速的捡起锤子,而后拉上岌岌可危的门,转去找什么东西来做门的遮掩,而自己就光明正大的站在门外望风顺便偷听。
秦朗进门时就见到了波斯特,对方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他,正背对着他在离门最远的角落里蜷缩着。
混蛋,真是能够气人的,秦朗心中骂着,眼睛却红了。
两天的时间,并没有让波斯特的身上恢复多少,或者说那身衣服,已经被血侵染的看不清身体的溃烂情况了。
秦朗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有勇气朝波斯特走过去。他不是怕他,他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别过来!”
这是波斯特说的第一句话,却足够气死秦朗。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让他走吗?秦朗愤愤想着,脚步不停。
“秦朗!”
波斯特又说:“别过来!你别过来!”
听着秦朗不断靠近的脚步,他的呼吸都困难了起来,几乎带上了恳求的语气。
“秦朗…你别过来,我求你了,你别过来,你走…你走吧……”
这几句话,把秦朗的心也揪了起来,他的脚上瞬间承了千斤重,再也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听到脚步停下了,波斯特的慌张有所缓解,把头埋的更深,闷闷的声音说:“秦朗,你回家等我好不好?”
“不好!”秦朗立刻回答了他,又说:“我是来接你的,我们要一起回家。”
波斯特埋着头不接话了。
秦朗走也不是,停也不是,静静地站了会儿。
他放柔了声音,学着以往波斯特哄他的语气,轻轻说:“你要是不想回家也行,我…我留下来陪你。”
又是场漫长的等待,秦朗不急不躁,就站在哪里等着波斯特的回应,看上去会一直等下去。
终于,波斯特先败下阵来,却还是说:“走吧,你走吧,就让我自己待在这,别再逼我了,求你了,你就走吧。”
声音断断续续,秦朗有些听不清,在努力分辨尾音的时候,他猛地皱起眉头——波斯特好像在哭。
秦朗飞快的扑到波斯特身前,他想伸手抱他,却又顾及他身上的伤,只得克制着自己轻轻圈住对方。
这次,我来抱住你。
波斯特始终不肯抬头,固执得像块石头。
秦朗不能暴力的去掰他,只得慢慢哄劝:“怎么不抬头看看我?”
波斯特不为所动。
秦朗保持着这个不太舒服的姿势,用脸颊蹭蹭波斯特头顶的发丝。
对方仍然不做反应。
秦朗也不气,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波斯特有些凌乱的头发。
“我以前也是这样吗?这么气人?”
波斯特不回,他就自问自答:“我之前确实不好,可是…你现在这样也太无情了吧,都不搭理人。”
秦朗心里隐隐作痛,空旷的房间里,波斯特的抽气声很轻很轻,不仔细听,仿佛这里只有他一个自言自语的人。
沉默将周围的空气慢慢凝固,两人彼此僵持着。
秦朗忽然妥协似道:“我无法把我自己完全交给别人,是因为我不愿意相信任何人。这种不愿意除了心理上,还有生理上的抗拒。简单来说,我无法把我变成我们,直到遇见了你,我渐渐觉得,两个人,也不是不行。”
“……”
“喂,我在表白呢。”
秦朗虚揽着波斯特的肩膀,将两人的距离拉的更近。
“波斯特,我想你了。”
话音落下,秦朗感受到了怀里人的颤抖,他知道波斯特在哭,也许一直在哭,只是此刻哭的重了些。
他还是不肯抬头,声音听起来十分沙哑:“…秦朗。”
“嗯,我在呢。”
波斯特说:“对不起。”
秦朗皱起眉头:“道歉做什么?”
波斯特终于抬起头。
他脸颊的溃烂没有规律,好的皮肤细腻白皙,宛如新生婴儿,坏的皮肤血肉模糊,鲜红的瘆人,猛地一看,对比强烈,非常刺眼。
秦朗知道波斯特身上也这样,所以他才不敢用力拥抱,生怕弄疼了对方。
波斯特的泪水不断,也不知道流过脸上烂肉的时候疼不疼。
肯定是疼的,怎么会不疼呢,秦朗想伸手去擦,却又犹豫了。
他想,碰了会更疼吧。
四目相对,秦朗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此时对方的眼睛是蓝色的,一波又一波的眼泪从那里涌出,看起来悲伤极了。
他手举在空中无处落下,就听波斯特说:“我这个样子,我不该……”
秦朗用吻堵回了他接下来的话,他们已经接吻过很多次了,他们熟悉对方的味道,熟悉对方口腔的温度。
秦朗用双手捧住波斯特的下巴,不让他躲开,又尽力避免他脸上的伤,姿势说不上舒服,但却实实在在的接了个吻。
他就这么主动又霸道的吻着,直到波斯特不反抗,才慢慢松开了他。
秦朗与他鼻尖相抵:“我前两天已经来看过你了,我什么都知道了,那又怎么样?”
波斯特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秦朗又说:“当初是你先招惹我的,所以就算你恢复不了,以后永远这样,你也别想甩开我。”
波斯特还处于惊讶的状态,看起来有些呆滞,秦朗哼笑一声,与他分开些距离,转身去拿什么东西。
待到波斯特回过神儿来,秦朗已经在拧保温杯的盖子了。
秦朗不是变戏法的,当然不会凭空变出来个保温杯,这是他从刚刚就带进来的,准确的说他一直装在裤子口袋。
他跟托尼和亚西吉从家从来的时候,瞥见了门口高柜子上的保温杯,那是他上班当老师之后,波斯特买给他的。
上课的时候拿个保温杯,好像是每个老师的标配,秦朗当时还嫌弃来着,说自己这样会像老头,然而波斯特每次给他装好了水,他还是会带着。
喝水像是拆盲盒一样,他都不知道每次波斯特给他装了什么,有的时候是水果茶,有的时候是蜂蜜水,不过最多的还是绿茶。
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秦朗在托尼和亚西吉疑惑的注视下,愣是回屋里接了杯温水才跟着出门。
波斯特在那个屋子里两天,饭没吃,水都没喝一口,那怎么行。
大概秦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波斯特这么关心了。
“补点水再继续,不然没眼泪可哭了。”
波斯特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拿过秦朗手中的保温杯放到了旁边地上,随即在秦朗没反应过来之前拽过了他的胳膊,去检查他的上臂内侧。
果然,新添了数道疤痕。
秦朗这次没有反抗,就算自己刚才脑子没抽,没有自己惹火上身,这个事情波斯特早晚也会发现。
气氛安静片刻,秦朗老实交代道:“我看到你那个样子,我控制不住自己,我要是不这样,我会疯的。”
波斯特还是沉默。
秦朗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话说的不对,哪个正常人能说出这种话。
可…他不能算个正常人吧……
秦朗又想起医院给他的那张确诊报告单,还有当初被他扔进垃圾桶的那些药。
曾经对这些不屑一顾,此时竟然想要去接受治疗,去好好吃药。
他真的想好好的和波斯特在一起。
秦朗忽然抱住波斯特,有些惶恐地说:“你不要讨厌我,我…我也不想这样,我真的控制不过,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以后…我以后……”
以后什么呢?又要说一些虚无缥缈的保证吗?之前不是答应过他不再伤害自己了吗?现在不是照样出尔反尔了吗?
秦朗,你这样来来回回的,真的很惹人烦。
他的话被自己脑袋里冒出来的思绪打断,忽然之间,他什么也说不下去了,就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就在此时,波斯特抱住了他。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来没觉得秦朗不正常,他甚至…能理解秦朗。
在很久很久之前,在他们初见时,在后来,在每一次秦朗想要轻生的时刻,他都产生过难以理解的共鸣。
他在救他的同时,渴望过与他共赴死亡,又想要他能好好地活着,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他一步步靠近秦朗。
所有的情绪,最终变成了爱意,他们逐渐忘记了对死亡的向往,而是一天又一天的和对方过起了最平凡的日子。
究竟是谁在救谁,早就已经说不清了。
秦朗因波斯特突然的举动,身子僵了下,他知道对方已经回应了他。
波斯特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开过他,他应该清楚这点的。
秦朗吸了吸鼻子,“我已经把‘我’变成了‘我们’,你永远都别想推开我。”
我有病,是治不好的绝症,你不是药,可你的爱是让我活下去的止痛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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