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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春痕

民国二十四年·立春

铜铃重新挂上檐角时,缠了一段红绳。

静怡踮脚系绳结,沈砚舟在身后虚扶着她的腰。晨光穿透新换的琉璃瓦,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粉墙上,交叠处像一幅洇了水的水墨画。红绳尾端缀着颗小小的玉铃铛——是沈砚舟连夜用那枚裂过的玉镯残料雕的,轻轻一碰,声音清透如冰裂。

"像不像利物浦教堂的钟?"她故意晃了晃铃铛。

沈砚舟的手突然收紧。静怡后知后觉想起,那座教堂正在她当年中毒的医学院隔壁。他指腹的薄茧摩挲着她腰间中衣的褶皱,布料下还藏着取活检留下的淡疤。

"今日去老宅。"他转移话题的拙劣程度堪比陈妈熬焦的药汤,"父亲留下的《金匮要略》孤本该晾晒了。"

推开尘封三年的樟木书箱时,惊起一蓬细灰。静怡捂着帕子咳嗽,忽然瞥见箱底压着本《泰西器械图说》——这书她留学前曾向沈父借阅,却被以"女子不宜"为由婉拒。

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解剖图,边缘密密麻麻缀着批注。她认出沈砚舟的字迹:"甲戌年二月十七,静怡来信言及心脏手术,补绘血管分支图如右。"

图旁还粘着片干枯的海棠花瓣,薄如蝉翼,却将纸张压出凹陷的弧度,像某种无言的重量。

"找到了。"沈砚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抱着一摞竹纸医案,最上方那本封面题着《静女医案》——竟是把她幼时胡乱写下的药方都装订成册。

静怡突然抢过最底下那本蓝皮册子。沈砚舟来不及阻拦,账本哗啦啦展开,露出民国二十年的记录:"四月十七日,支银元二百圆,购大不列颠号二等舱票一张。"

房间里霎时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定的声音。

"你登船了。"她盯着账本上晕开的墨渍,"为什么躲在底舱?"

沈砚舟的喉结动了动。窗外传来陈妈扫雪的沙沙声,像利物浦港永不停歇的潮汐。

晒书时静怡崴了脚。沈砚舟执意要为她施针,取穴却比平日深三分。

"你故意的。"她缩了缩脚踝。银针在阳辅穴轻颤,激起细微的麻痒。

沈砚舟捏着针尾的指尖微微发白:"当年在船上...我见过你给那个英国学生施针。"

静怡倏地抬头。记忆如惊蛰的雷,突然劈开迷雾——邮轮医务室里,她确实为晕船的约翰扎过合谷穴。而舷窗外,似乎总有道青灰衣角一闪而过。

"后来呢?"

"后来你晕倒了。"沈砚舟突然旋针半周,酸胀感直窜膝头,"船医说是贫血,但我闻到你袖口的苦杏仁味..."

针尖沾了血珠。静怡这才发现,他刺的根本不是治跌仆的常规穴位,而是铅毒后遗症的特效针法。三年来她右腿偶尔的麻痹感,竟在这一针下烟消云散。

傍晚收拾书房时,静怡碰倒了景泰蓝笔洗。水漫过抽屉,浸湿一叠未寄出的电报草稿。最上面那张写着:"利物浦医学院教务处:静怡铅中毒事,沈某愿以祖传秘方交换病案详情。"

日期是她归国前两个月。

沈砚舟夺过湿纸的姿势堪称狼狈,却不妨碍静怡看见他袖中滑落的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换了,如今是她在邮轮甲板上的侧影,背景处有道模糊的青衫轮廓。

"原来你一直..."她伸手去够怀表,却被他反握住手腕。玉铃铛在两人拉扯间脆响,像某种倒计时。

"我去煎药。"沈砚舟几乎是落荒而逃,留下半句破碎的低语,"...不想挟恩图报。"

药炉上的铜壶咕嘟作响时,静怡拆开了那叠电报回执。

利物浦医学院的公文纸上,赫然印着当年真相:她因发现实验室铅污染被强行送归,而沈砚舟用三张古方换来的,不仅是她的病历,还有校方隐瞒的铅毒实验记录。

"砚舟。"她端着药碗推开书房门,"这味虎骨胶..."

话音戛然而止。沈砚舟伏在案上睡着了,手中还攥着钢笔。墨汁晕染了正在誊写的《静怡西医药理注》,将"阿司匹林"的剂量染成一片蓝黑。

静怡轻轻抽走钢笔,发现笔杆上刻着极小的字:"癸酉年冬,静怡首台手术留念。"那是她远渡重洋前,随手丢进废料筐的练习作品。

窗外,立春的雪开始消融。檐角玉铃铛叮咚一声,惊醒了浅眠的人。沈砚舟睁眼时,静怡的唇正擦过他睫毛上的墨渍。

"虎骨胶是假的。"她将药碗搁在写废的笺纸上,"你当年用的解毒方,主药是千年参吧?"

沈砚舟的瞳孔微微扩大。静怡已经解开他的衣带——锁骨下方那道疤旁,新增的针眼还泛着红。她太熟悉皮下注射的痕迹了,那是大剂量人参提取物才会留下的印记。

"为什么撒谎?"

"参性大热..."他偏过头,"与你体质相冲。"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静怡想起利物浦医院那个暴风雨夜,昏迷中似乎有人不断擦拭她额头的汗,掌心带着奇异的草药香。如今那气息近在咫尺,却比当年更让她眼眶发热。

破晓时分,静怡在祠堂发现了最后一个秘密。

供桌最下层摆着只樟木小匣,里头整齐码着十二封电报——全是沈砚舟这三年发往英国的。每封都只有寥寥数字:"静怡安否?",回执却钉成了厚册,记录着她每次出诊、每篇论文甚至日常采买。

最新那页是昨日刚到的:"正月十五,静怡购红绸二尺,银针一盒。"

她捧着匣子转身时,沈砚舟正立在晨光里。两人之间飘浮的尘埃被光照亮,像一场无声的雪。

"现在你知道了。"他嗓音沙哑,"我从来...都不是君子。"

静怡将匣子里的电报倒进香炉。火苗窜起的瞬间,她抓住沈砚舟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可我要的,从来就不是君子。"

第一缕春风穿过祠堂,檐角玉铃铛与铜铃同时作响。沈砚舟低头吻她时,供桌上的光绪通宝突然"叮"地立了起来——像命运终于翻到了正确的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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