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
兰汀宫。
“这几日如何了?听闻公主派了个丫鬟去送银钱,沈修烛和薛明远,真就这样回来了?”
郑幽兰拿着棋子,半天都没落下。
“娘娘,莫要再钻研这棋局了,当心累着身子。”
越谷端了杯茶水,“娘娘,中书令和庆国公大人几日前就回来了。”
“裕阳那边没传来书信?”
郑幽兰手中棋子不自觉落下,“不对劲,花意如今是郑府管家,她也说过不会婚配,在郑家也算是有头有脸,她每月都会派人给我送信的,这个月……竟是一封书信也无?”
越谷闻言,眉心微蹙,“娘娘,先别想这些了。今日照例要给太后请安的,就算是为了咱们公主,太后那边也不能太得罪。”
“得罪?”
郑幽兰猛地扫落所有的棋子,桌上只余最后一颗。
“她那样的人,怎么会被我这样的俗人得罪。”
“这……娘娘,这棋子是先帝赐您的,极为难得……”
越谷立马蹲下去捡,“娘娘,咱们还是要去看看太后……”
郑幽兰伸手拉起越谷,“走吧,越谷。”
“这棋子落便落了,左右这棋艺,我也是不通的。”
郑幽兰捻起桌上仅剩的一枚棋子,随手掷在地上。
“这世上没有什么好人,可若是薛明月,我倒是愿意多敬她几分。”
……
永宁宫。
“姑母,父亲回来了,已经见过陛下了,要我……进宫告诉您,裕阳的事有太医令和宁寒看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薛宁今日打扮素净,发间的珠花倒是颇为别致,兰花格外高洁出众。
“宁寒?那小子,倒是有些本事。由得他去。”
宁无妄,居然把医术也传了他?
还真是看重这小子。
薛明月轻啜一口茶水,眼神不经意扫过薛宁发间,忍不住轻笑,“宁儿也爱美了?这种珠花,以前可是碰都不会碰。”
“珠花?”
薛宁下意识摸了摸发间的珠花,脸颊微红,“父亲对我说,再也不会逼迫我做不愿意做的事,这枚珠花……说是送给我的……姑母,好看吗?”
薛明月闻言,眉间微颤,笑容却加深,“父亲自然是爱女儿的。”
“太后娘娘这话,臣妾也觉得,庆国公确实是个好父亲。”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娘娘的好弟弟呢。”
薛明月神色微顿,厉声呵斥,“不许胡说。”
郑幽兰径直进来,似笑非笑,“臣妾急着要给太后娘娘请安,一时失了礼数,娘娘,想必也不会在意吧。”
薛宁年轻气盛,刚要起身理论,却被薛明月按了下去。
“妹妹能来,自然是好。就是不来,我也不会说什么。妹妹坐吧,何必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薛明月敛了怒气,也懒得与她争执,“素心,上茶。”
“娘娘这里就是好,不仅有新茶,还有如此年轻的小女娘。我家珍儿啊,竟不如薛小姐万一呢。”
郑幽兰啜了一口茶,眼神打量着薛宁,句句带刺,“只是不知道,宁小姐打扮如此……素净,知道的,说宁小姐不喜奢华,清水出芙蓉,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后娘娘娘家没人了呢。”
“幽兰妹妹,为难一个小丫头做什么。宁儿,下去吧,我与太妃娘娘有话要说。”
薛明月摆了摆手,示意薛宁下去。
薛宁虽有些不忿,却还是施施然行礼,“是,姑母。”
低头的瞬间,那枚珠花恰好撞进郑幽兰眼中。
郑幽兰失手,茶盏掉在了地上。
她一眼便知,这是自己亲手做给花意的珠花,怎么会在薛宁这里!
“有什么不妥吗?”
薛明月关切地看着郑幽兰,“手没有伤到吧?”
“多谢娘娘关心。薛小姐,你这枚珠花倒是有趣。只是这珠花样式实在独特,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若是花意,她一定不会随手赠予他人。
定是……
在求救……
思及此,郑幽兰愈发毛骨悚然。
“太妃娘娘,这是父亲这次回来带给我的,还说要我每日戴着,也要多陪陪姑母。”
薛宁看着她怅然若失的眼神,虽有些不解,到底还是据实以告。
“太后娘娘,臣妾先告退了。”
郑幽兰连礼都未行,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姑母,她一向都如此无礼吗?”
薛宁皱了皱眉,“在您宫里都如此跋扈。”
“不妨。”
薛明月声音淡淡,“以后看见她,端着敬着就是了。”
薛宁点了点头,不发一言。
……
裕阳。
夜晚,郑府。
“你怎么又带我们进来?府中人若是发现……”
赵疏越看着眼前满腔怨愤的花意,转看向萧璃,欲言又止,“而且你死活不让宁寒过来,又是……”
花意眼眶红红,瞪了赵疏越一眼,不发一言。
萧璃狠狠掐了赵疏越一把,和他咬耳朵,“毕竟是宁寒窥见那档子事,叫宁寒过来,怕她心里不舒服,而且那日他哭成那样,叫他过来也不明智。”
“璃儿,思虑还真是周全。”
……
不多时。
“你怎么带我们来这?这里是……花圃?牡丹倒是娇艳。”
萧璃紧蹙着眉,捂住鼻子,“就是香气浓烈了些。”
“牡丹这几日才新种上,有一日我发现了男子的足印,花纹和式样并不是府中所有。这几日留意观察,才发现是宁公子所有。”
花意径直踩过牡丹花丛,辟出一条路来。
“这……你是要我们,跟着你进去?”
赵疏越看了看被她踩到的牡丹花,言语间颇为惋惜,“这花……倒是糟蹋了……”
“有什么好糟蹋的?”
萧璃拽着他走了进去,“跟着。”
牡丹花丛茂密至极,穿过牡丹花丛,有一堵墙。
墙上绘满牡丹花,与牡丹花丛相得益彰,一时竟难辨真假。
“这……这里是……”
萧璃倒吸一口凉气,“从远处看,根本看不见这里别有洞天。”
“这里,是郑府的粮仓。”
花意按下机关,绘有牡丹花的那面墙竟缓缓移动,如同门一般。
墙后竟有一间屋子。
“这……”
萧璃看着屋里漆黑一片,皱了皱眉,“什么也看不见啊。”
“火折子。”
花意拿出火折子,影影绰绰的光照亮四周。
火折子的光刚刺破黑暗,铺天盖地的光映入眼帘。
赵疏越伸手抚过那些金银,“这些……倒是颇为丰厚……”
萧璃随手拾起枚金钗:“这般体量的珠宝,绝非寻常富户能藏……”
屋内不是别的,而是摆放整齐的金银珠宝,赵疏越随手打开一个大箱子,里面的银锭极为规整。
花意看着眼前的两人,火折子在她手中晃着,斑驳的光模糊了她的脸:“二位,这就是郑府的粮仓。可,也不只是郑府的粮仓。”
“这些东西定不是他郑家所有。”
赵疏越开口,语气愤恨,“寻常富户,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东西?而且瞧那些首饰,也不像寻常人家戴得起的东西,若这些确实是他郑家所有,花意,你也不会带我们来这里。”
“这里还是有聪明人的。”
花意闻言,抚掌大笑。
“别,会被人听见的!”
萧璃抬手就要捂她的嘴。
“公主,您把心放肚子里去。这个时辰,这里不会有下人,郑府有规矩,除了那些贴身服侍的下人,其余下人夜晚都不允许进入内院。今日我哄着他喝了安神汤,不会轻易醒来。”
花意缓缓移开她的手。
“竟是如此?难怪我们进的如此顺利……那道年久失修的门……”
萧璃试探道。
“管家就是个万人嫌的活计,名头好听罢了。那道门,也是我故意留着的,那里少有人去,发现不了也是寻常。”
花意看向萧璃,“公主如今可信我?”
虽看不清她的脸,萧璃仍然能感受到那目光,笔直,锐利,不由得一滞。
那是对自由的极度渴望。
“信……我自然信。”
花意长舒一口气,戒备地看了一眼赵疏越。
赵疏越忙后退一步。
萧璃忙拉他回来,看向花意,“无妨,有什么话就说,他可以听。”
花意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当年小姐入宫的时候,我还没有及笄,所以小姐没有带我进宫,而是让我待在老夫人膝下。小姐本也不情愿入宫的,是受了别人的点拨,才去参加选秀的……不然,以小姐商贾之女的身份,也很难留下来……所以,这些东西,定是点拨小姐入宫那人的。我……我没有证据,我也不知道,那人是何人……”
花意抿了抿嘴,似是极为为难,“公主,您……如今可信我?”
“我信。”
萧璃语气坚定。
“我当然信。”
“所以,这次裕阳,是被你们郎主和送郑幽兰入宫那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公主,去年修堤坝,就有人贪了款,化作这许多金银藏在这郑家。花意看不透那许多阴谋诡计,若公主觉得这些消息有用,能不能……换花意……一个自由身。”
花意立时就说出了口,没有半分犹豫,“公主,该您救我了。”
“你不是要杀了他吗?怎么只求璃儿救你,而不杀郑渊了?”
赵疏越忽然开口,“难道……你还想让他好好活着?”
“我当然不想。”
花意立时反驳,“我比谁都想让他去死!”
“可是,公主,我更想让毁了小姐一生的人去死。”
“此话怎讲?就算她不情愿入宫,她还是得了父皇多年的宠,还有了萧珍,你们郑家也不好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萧璃开口,“就算有人贪款,郑家也脱不了干系,郑幽兰和萧珍也不会好过。你知道吗?”
花意眼睛红透,“公主,若您愿意,花意愿助您一臂之力,抓住那贪款之人。”
“本宫可从来不是什么忠诚贤良之辈,你怎么知道,本宫来这一趟,不是沽名钓誉?”
萧璃随手拿起一个玉簪,拿在手里把玩,“这些金银珠宝,不光幕后之人喜欢,我也喜欢呢。”
“宁公子,救了那么多灾民,是忠实良善之人,他……是公主府的人,公主,也定是以天下为己任的,不然也不会亲自跑这一趟……”
花意试探着开口,声音不自觉低了些,“公主……我所言句句属实。”
忠实良善?
萧璃闻言轻笑。
好一个忠实良善之辈。
“本宫不是什么以天下为己任的神仙,你已自救,本宫可以拉你一把。”
花意闻言,立马泣不成声。
赵疏越看着二人,长叹一口气。
原来……
女子竟如此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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