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却见恒雨忽然直起身，向前迈了几步。
“雷少这是赶着去哪里？”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顺路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雷君凡拎着行李箱刚冲下台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猛地顿住脚步，惊愕地抬起头。只见恒雨站在不远处，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而她身后，正是那个让自己惹上麻烦的女人……
雷君凡咬牙，把行李箱往地上一墩，开门见山地质问：“说吧，恒小姐打算怎么‘处决’我？”
恒雨语气轻松：“雷少似乎很不想看见我？不过没关系，我今天只是来当司机的。是梦小姐想请雷少帮个小忙，就看雷少愿不愿意？”
雷君凡的目光瞬间移到梦苡棠身上。这姑娘站在恒雨身后，眉眼弯弯的，看着倒是没什么气场，这感觉让人舒服多了。
他心里盘算了一下，横竖是躲不过了，听听是什么事也无妨。于是他爽快地扬了下巴：“梦小姐尽管开口，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绝无二话！”
梦苡棠犹豫着往前挪了几步，悄悄站到恒雨身侧。她事先压根不知道今天是来找雷君凡的 —— 这个男人她有印象，上次在御风庄园，燕飞特意跟她提过，是雷副市长家的公子。
她偷偷抬眼瞄了下身旁的恒雨，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才带着几分不确定开口：“雷先生，是…… 有部佐藤令先生主演的电影没能过审，不知道您能不能帮个忙？”
雷君凡眯起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姑娘。跟自己说话用得着这么客气吗？一口一个 “雷先生”，真要是想讲礼数，就不该带着恒雨这尊 “大佛” 一起来。
他没应声，只是朝她抬了抬下吧：“给我看看。”
梦苡棠连忙从手包里掏出底片，双手递到他手里，小声道：“谢谢，那麻烦您了。”
雷君凡捏着底片的手指收紧，重新将目光投向恒雨，沉声问：“什么要求？”
恒雨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国庆定档上映。”
雷君凡心里暗暗叫苦，底片刚到手还没来得及看内容，可他却不得不先应下恒雨的要求。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时限都意味着不小的风险，可若不答应，恐怕连评估风险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门厅里看戏的沈墨兮终于缓缓走了出来，抬手拍雷君凡的肩膀，语带调侃：“你这家伙怎么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也不请人家进屋里坐会儿。梦小姐应该不会急到连让雷少看一遍的时间都不给吧？”
说话间，她的目光缓缓落在梦苡棠的眼睛上，带着几分探究。
梦苡棠哪里看得懂眼前这暗流涌动的局面，连忙摆手摇头：“不会不会，雷先生肯帮忙我已经很感激了。”
雷君凡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把两人请到客厅后，便捏着底片钻进了书房。虽说电影审核不是他的专业领域，但生在这样的家庭，耳濡目染下见过不少稀奇事，从非专业角度分析风险，对他而言还是绰绰有余的。
沈墨兮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过来，轻轻放在茶几上，对梦苡棠颔首道：“梦小姐请用。”
“谢谢。” 梦苡棠连忙点头，规规矩矩地坐到沙发边缘，双手拘谨地放在膝盖上，指尖微微蜷缩。她从没见过求人帮忙能这么从容的 —— 恒雨就靠在沙发扶手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杯沿，根本不像求人的。
恒雨察觉到她的局促，伸手轻轻碰她的手背，低声说：“如果不自在，我们可以先走。”
梦苡棠摇头。事已至此，哪有退缩的道理？况且佐藤令委托的事越早解决越好，天知道拖下去他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试图让自己放松些。
沈墨兮背靠着窗台站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高高的窗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沙发上的两个人。恒雨什么时候变得会体谅人了？那副小心翼翼碰人家手背的样子，简直像换了个人。
“咳～雨……” 她清清嗓子，朝恒雨勾手指。
恒雨会意地走过去站到她身边，沈墨兮也跟着转过身，两人并肩背对着屋内，像是在看窗外的风景。
沈墨兮用肩膀轻轻蹭了蹭恒雨，声音压得极低：“睡过没？”
恒雨斜睨她一眼，语气平淡地反问：“你脑子里就不能装点正经东西？”
沈墨兮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地挑着眉，伸出手指先点了点自己，又戳了戳恒雨的胳膊：“你……我……算哪门子正经人？”
恒雨耸耸肩，唇角依旧挂着那抹捉摸不透的笑：“你猜。”
沈墨兮托着下巴，摆出副深思熟虑的样子分析道：“看你是看不出来，你睡过的太多了，不过雷君凡在某些事情上做得确实不懂事，可就也没到逼你出手的地步吧？”挑挑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看来是没上过喽……”
恒雨笑而不语，沈墨兮确实挺了解自己的。
沈墨兮侧过头瞟了眼沙发上的梦苡棠，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这不是你的风格，说说……”
恒雨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窗沿，语气云淡风轻得像在说别人：“可能是想做个人了吧。”
沈墨兮没忍住 “扑哧” 笑出声，肩膀都跟着抖了抖，用胳膊肘撞了撞恒雨：“就咱们这种人，真做个人连电视剧片头曲都活不过。”
她这话带着三分自嘲七分通透，眼底的笑意里藏着只有两人能懂的默契 —— 她们浸在这样的圈子里太久，早已习惯了规则以内，情理以外的处事作风，所谓的 “做个人”，不过是偶尔闪过的念头罢了。
恒雨挑眉，没再接话。
正因为不是谁都可以“做个人”，她才愿意带着梦苡棠来这里，哪怕事不关己的也愿意出手。只是因为在她眼里，梦苡棠是活在规则之外，情理之中的，干净得像从未被世俗染指。
这种感觉很奇妙，却足以让她心甘情愿地多走几步。
沈墨兮脸上的嬉笑慢慢淡了，望着窗外掠过的飞鸟，忽然没了声音。她好像也懂了 —— 谁不是陷在自己的泥潭里挣扎？那些看似潇洒的周旋，不过是没遇到能让自己甘愿上岸的人。她心里何尝不藏着点微弱的期盼，盼着有一天也能撞上属于自己的神明，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
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卷起窗帘边角轻轻晃动。
气氛突然就陷入了诡异的静默，像被无形的网罩住，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梦苡棠拘谨的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偷偷抬眼瞄向窗口的方向，那里的两个人明明刚才还凑在一起说笑，不知怎的突然就都静了下来，连空气都像是凝固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静默让她心里发慌，像有只小鼓在胸腔里 “咚咚” 乱敲，连呼吸都跟着放轻了，生怕自己稍微动一下，就会打破这份诡异的平静。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开了。雷君凡捏着底片走出来，眉头还皱着，脸上却没了刚才的慌张。
“这片子……” 他刚开口，就被客厅里的低气压噎了一下，目光在窗口两人和沙发上的梦苡棠之间打了个转，“怎么了这是……”
恒雨转身时已经敛起了眼底的情绪，走到梦苡棠身边：“片子怎么样？”
雷君凡晃晃手里的底片，指节在边缘轻轻敲了几下：“这东西我先留下，等过几天办妥了再给你们送过去。”
梦苡棠眼睛倏地亮起来，连忙从沙发上起身道谢：“那太麻烦您了！到时候您通知我一声，我自己过来取就好。”
“不麻烦，举手之劳。” 雷君凡摆手，目光却悄悄瞟向恒雨，带着几分征询 —— 他跟沈墨兮正好相反，最不喜欢搅和是非，更怕沾染上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
恒雨颔首：“有劳雷少。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话音未落，她自然地牵住梦苡棠的手，转身就往门口走。
沈墨兮却像道影子似的抢先跨到梦苡棠面前，拖长了调子：“梦小姐肯不肯赏脸，一起吃个饭？”
梦苡棠顿时慌了神，看看沈墨兮促狭的眼神，又慌忙仰起头望向恒雨，眼里满是求救的意味，手不自觉地往恒雨身后缩，完全是手足无措的模样。
恒雨悄悄收紧了牵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去，眼神也染上几分温柔的安抚。
她低头看着梦苡棠毛茸茸的发顶，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 就是喜欢她这样依赖自己的样子，没有缘由，却让人打心底里熨帖。
梦苡棠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像是突然被注入了勇气，她抬起头，对着沈墨兮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不好意思，今天已经约了人。”
沈墨兮愣了一下，挑了挑眉。本来只是想逗逗这个看起来软乎乎的小姑娘找找乐子，没想到她竟然敢直接拒绝，倒是比想象中有意思。
恒雨眼底漾起笑意，回头看向雷君凡，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雷少，改日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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